顧淵脫去了身上的衣物。
裸露在微冷空氣中的身體瘦削、蒼白,仿佛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膚脂肪裹著骨頭。
在胸口的位置,兩排肋骨中間的位置,是一塊觸目驚心的貫穿傷。
燒傷的痕跡從傷口處往外擴散,傷口的位置直到他復活后才算徹底愈合,形成了一個向內凹陷的螺旋型疤痕。
顧淵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胸前的傷疤就仿佛沒有愈合似的,讓他的整個身體都感到通透。
顧淵已經不記得到底是什么支撐著自己活了兩年,體內熊熊燃燒的漆黑火焰不眠不休地折磨他的身體精神,以至于當他死的時候甚至感到有些釋然。
不過似乎是那些突然被塞進腦袋里面的記憶的緣故,他沒能死透,帶著混亂的記憶又活了回來。
似乎是被穿越了?但似乎又不是。
總之,當他的意識清醒之后,兩股記憶就已經被緊密地糾纏在了一起。
顧淵自己也不太好說他到底是誰,他也懶得去探究這個問題。
總之,他是顧淵。
顧淵穿上衣服,看著鏡子當中的自己。
現在身上初始自帶的兩份人格碎片也消化完了,是時候干些正事了。
第一要務,應當是率先把自己這副弱不禁風的孱弱身體給練起來。
不要求能夠達到過去的地步,只要能恢復正常人的水平就夠了。
“咕~”
腹部發出了饑餓的聲音,讓顧淵臉色一變。
不對,更正——
第一要務應該是填飽肚子。
可是……顧淵掏了掏口袋,看著自己錢包里僅剩的幾張紙幣和硬幣面露難色。
827……這是他身上最后的財產了。
看著不少,但實際上也就能再堅持一個月左右。
協會的退役費以及補償費給的很足,但是經不住他拿到錢之后就買了棟樓來追夢。
更糟糕的是因為身體原因,這間私人偵探事務所剛裝修結束沒多久顧淵就不得不停止營業。
難以忍受的痛楚讓他在很長時間內依靠大量止疼藥和酒精度日,剩下的錢幾乎都被投入了進去。
好在這棟二層小樓是他自己的,沒有交租的煩惱不至于流落街頭,可是電費和日常生活所需費用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他都已經在刻意省吃儉用了,但是在沒有收入的情況下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錢一點點消失。
在三個月前——也就是他起死回生的時候,顧淵就已經重新開張了自己的偵探事務所,試圖多少能撈點錢回來。
可問題是他只是一介無名無姓的不入流偵探,也沒有那個錢在報紙上打廣告,唯一能夠想到的推廣方法就是流竄于各地貼牛皮蘚小廣告,可似乎依舊沒有任何效果。
順帶一提,顧淵曾經是做過那種鏟除小廣告的兼職的,所以向來對牛皮蘚小廣告深惡痛絕,還怒斥過那些貼小廣告的人都不得好死。但奈何人事無常世事變遷,他也終于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由于自己的推廣沒有效果,顧淵又開始尋思要不要干脆把房子租出去,收點租金算了。
這棟樓的位置說實話,想要當做店鋪出租不太可能,但如果是當做住房出租的話還是大有可為的。
所以在半個月前,他又開始在清醒的時候走街串巷張貼有房出租的告示,結果也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怎么的,接連兩次被卷進了殺人事件里。
算了,這些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
顧淵正準備出門吃飯,結果下樓推開門就看見一個白發小姑娘杵在門口,神情糾結表情猶豫,腦袋上的呆毛一晃一晃。
“你是……?”顧淵發出疑問。
似乎是被嚇了一跳,小姑娘的表情在一瞬間有些煞白,她兩只手不斷揉捏著身前的衣角,支支吾吾:
“唔……那個,聽說這里有……有房出租?”
租房子的?顧淵下意識皺眉。
他仔細地打量著面前的女孩,身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左右,有著一頭稍顯凌亂的白色秀發,身上的衣服倒是還算干凈,就是對于現在開始快速降溫的天氣來說有些過于單薄。
這些都是次要的,最關鍵的是這姑娘的年齡。
看上去恐怕連十五歲都沒有吧?
這怕不是跟父母鬧了矛盾然后從家里偷偷跑出來的,別到時候自己因為接受了未成年少女被治安官找上門來。
好吧……這邊的治安組織似乎不管這個。
但不管怎么說,把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攬進家里好像都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好歹算是再活一場,顧淵只想要先安安穩穩過上幾年,不想招惹什么麻煩。
這時候外頭刮了一陣風,眼前的小姑娘忽然渾身一哆嗦,捂著單薄的衣服在屋外瑟瑟發抖,還用力吸了吸鼻涕。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不敢正面直視,只好微微側過頭,小心翼翼且膽怯地看著顧淵。
“你……”顧淵說,“你先進來。”
“啊……謝謝……”
輕聲道謝,幾乎不可聞。小姑娘心驚膽戰地走了進來,茫然無措地看著周圍。
顧淵:“坐吧。”
一令一動,女孩把半個屁股倚在沙發上,一雙手顯得有些無處安放。
顧淵盡可能讓自己的態度平和一些:
“你是來租房子的?”
點頭。
“你的家在哪?”
女孩猶豫了一下,嘴巴囁嚅起來:“……沒有?!?
“沒有?”顧淵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對方,終于發現了一絲端倪:“你脖子后面……”
女孩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后頸。
“別緊張?!鳖櫆Y直接摁住她的手,輕聲說:“別緊張,別緊張……”
手被緩緩挪開,如同蚯蚓一般的傷痕烙印在女孩白皙的皮膚上。
“我……”
她有些慌張地朝顧淵望來。
顧淵深吸一口氣。
“好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找治安官的?!彼f,“你就在我這住著就行,至于房租……”他想了想,“如果你實在沒有的話,也不用強求?!?
“唔,嗯……房租我有……”
女孩在自己身上掏了掏,也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口袋,捧在手心里攤開,露出一片亮閃閃的光澤。
那是一枚枚造型各異的珠寶。
顧淵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
“他們……經常會帶這些東西回來,好多好多,我偷偷藏了一點?!?
女孩投來了視線:“這些東西應該很值錢,應、應該夠付房租吧?”
“你先把這些東西收回去?!?
顧淵皺眉,一個小孩可以在家人不注意的情況下偷偷摸摸收集到這么多的珠寶……
“你家……咳,不對。你之前住在哪里?”
“第六大道。”似乎是因為租房的要求被實現,女孩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但言語間依舊還埋著一絲膽怯。
“第六大道……”顧淵的眉宇舒展起來,對味了。
第六大道是過去江城的商業中心,整個江城就是從那個地方發展出來的,不過現在已經遭到了拋棄。
那個地方設施老舊,相應的城建計劃似乎也沒有照顧到它,如今已經成為了江城最落后的區域。
說不上陰暗潮濕,但是到了晚上一定是陰森森的。
那種地方,早就已經變成了一片魚龍混雜之地,小偷小摸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飯,有許多人更是以此為生。
女孩的父母,說不定就是那種專門挑首飾店珠寶店動手的小偷,而且一定數額龐大,以至于經年累月下來連這么一個小姑娘都能偷偷藏這么多。
不過這就是治安官的事了。
現在的顧淵可沒有什么熱心腸,他盤算著第二天帶人小姑娘去處理掉一些贓物,用來充當房租。
有了財路,顧淵的心情也好了起來。他帶著女孩在外頭下了一頓館子,晚上也依舊是在外面吃,頓時就豪橫起來了。
在與白發女孩交談中,他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叫蘇雪,至于身世什么的則是什么也不肯說。
顧淵也不在意,他知道一個長年遭受雙親虐待的孩子心理防線一定很厚,需要潛移默化慢慢消解。
晚上,顧淵正在沉睡。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一絲低沉的呻吟嗚咽。
顧淵蘇醒過來,蹙眉。
人格碎片的吸收讓他的五感有明顯的提升,因此他能清晰地辨別聲音的來源。
隔壁的客房。
這時候蘇雪應該在睡覺才對。
顧淵輕輕敲了敲隔壁的房門,沒有任何回應。
稍作猶豫,他直接推門而入。
白發女孩整個人在床上縮成一團,顫抖著發出痛苦的嗚鳴。
月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灑在床上,顧淵接著這一抹光亮發現在女孩的臉上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簡直就像蚯蚓一樣……
顧淵的腦中頓時劃過一道閃電,他直接來到床邊掀開女孩的衣服。
在女孩的后背上,皮膚底下,如同蚯蚓一樣的東西在不斷蠕動。
從“蚯蚓”的主體上延伸出無數分支,它們就仿佛觸須一樣插入女孩的身體,而這正是她痛苦的邊緣。
“大叔……快、走……”
似乎是發現了顧淵,痛苦中的蘇雪從牙縫中擠出來幾個字。
大叔什么大叔!顧淵臉色一黑。
蘇雪似乎失去了意識,緊接著她整個人就緩緩從床上直了起來,一雙慘白的雙眼沒有瞳孔,歪著腦袋無聲地看向顧淵。
顧淵:“呵。
“我就知道不能拐帶未成年少女。”
輕聲呢喃著,顧淵俯身彎腰,雙臂交疊于胸前,張開的五指緩緩貼在臉上。
他“戴上”了面具。
冰冷的意識從無垠的思維之海中浮現出來,占據了這具身體。
“呼……”顧淵張開雙臂,而后深吸一口氣,臉上似乎已經洋溢出了滿足與享受的神色。
他微微咧開嘴角。
“來做一場久違的小手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