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批VIP玩家給了何琴極大的信心，之前一直靠著歐陽楓畫的大餅在苦苦堅持，這次真金白銀的現金轉過來才算讓她真正放了心。

第一天付費的就有三十幾個人，都是想搞個幫主玩玩，至于當了幫主有什么好處他們也不知道。

這個階段的夢幻是真的沒有多少可玩性，歐陽楓每天上線就是抓鬼，練寶寶，偶爾在一號幫跑跑商打發打發時間。

隨著知名度的傳播，每天收到的各種攻略帖子也在逐漸增多，歐陽楓把維護的任務也交給了何琴，自己就負責偶爾出一些針對性的攻略就行了。

葉子豬網站在公司里算是稍微有點含金量的項目了，何琴把這份日常維護的工作交給了她手下技能稍微對口的一個哥們。

這哥們叫王亢，跟歐陽楓是老鄉，大專學歷，是一直跟著何琴做事的那批人之一。在這批人里算腦子轉的快的了，平時有事沒事就喜歡跟在歐陽楓后面看他敲代碼，算是比較有上進心的一個小伙子。

網站維護是一件很磨人心性的事情，尤其是日漸繁多的各種郵件，沒有點好耐性是肯定堅持不了多久的。

自從第一批的付費用戶體驗過雷火的服務之后，公司的口碑就慢慢的在付費用戶的圈子里小范圍傳開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各樣的需求，有需要游戲幣的，有需要代練的，有買裝備的。這些事情都是之前沒有處理過的，沒有參考的類比，可以說何琴每天都在做著開創性的決策。

一邊是巨大的市場，一邊要考慮著游戲的平衡，這些合適的和一些錯誤的決策讓她迅速的成為一個合格的管理者。

有些失誤歐陽楓是可以提醒她的，但他并沒有指出來，為的就是培養她。那種理想中不犯錯誤的人才現實社會中是不存在的，相比幾百上千塊的金錢損失，這種錯誤決策某種意義上更有價值。

一家公司盈利前和盈利后的境況肯定是天翻地覆的，公司是由一個個有獨立思想的個體組成的，他們不是工具人，不是NPC，不是機器人。

他們知道300萬游戲幣的價值是300塊錢現金的時候，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我能不能自己單干？這是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到的問題。

只要能拿得出一臺電腦的起步資金，靠著歐陽楓教的游戲攻略，這無疑是一個有搞頭的生意。

何琴對他們的想法一清二楚，那份沒有任何法律約束的合同對他們沒有一點意義，唯一能約束他們的就是還沒有到手的工資。但是他們倆都是那種很驕傲的人，這種跌份的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有想法的當然只是腦子活泛的極少數人，但是這個問題如果不盡早解決的話肯定是會出大問題的，所有公司真正有主見的都是少部分精英，絕大部分都是隨大流的普通人。

11月30日就是開工資的日子，每個人都有12天的工資可以領。之前的培訓階段是沒有工資的，只有300塊錢的生活補助，這是寫在用工合同上的。03年的300塊錢肯定不是什么高工資，但是其實也不低，這個年代農民工日薪普遍是在20-30元之間。

生活費這一塊差不多就是12萬，工資這塊之前的合同并沒有給出明確的金額。為了這事歐陽楓還召開了一次小范圍的會議，歐陽楓讓每個中層管理人員都談一下自己的想法，主要是他自己也拿不定注意。

綜合了大家的意見后一共總結出幾種思路，要么固定底薪加業務提成，要么無底薪只給提成，要么就直接給固定工資，每種選項都有一定的道理。

歐陽楓首先排除的就是按等級的固定薪資，這種薪資肯定是過時的玩法，不符合自己這邊的需求，歐陽楓不可能給每個團隊配一個監軍，那也太扯淡了，也容易引起對立矛盾。

何琴是希望選擇無底薪模式的，歐陽楓在這個事情上又變成了保守派，那種冷冰冰的狼性競爭玩法他覺得又很沒有人情味，跟他的初衷不太符合。有的時候他就是這樣一個很矛盾的人，當初提議內部競選隊長的也是他，現在覺得過度競爭沒有感情的也是他，何琴被他這種優柔寡斷的性子氣的半死。

最后歐陽楓選擇全體投票決定，這是第一次這樣做決策，結果是7:4，何琴投的是歐陽楓的方案，但是何琴還是贏了，既然大家都覺得要做就做的徹底一點，歐陽楓也就沒有在這上面過多糾纏。

過了感情這關后后面的事情就好辦了，每個團隊產生的收益是可以從報表上統計的出來的，這是玩不來半分假的。這種模式就是公司提供平臺，你們賺屬于你們的那份，公司賺屬于公司的那份，大家本質上是合作模式。

但是在座的都知道，這種看起來很公平的合作模式是很扯淡的，公司有一萬種辦法搞下面那些小團隊，想讓誰起來誰就能起來，想打壓誰就能讓誰欲哭無淚。其實雷火公司跟王姨官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要是沒有歐陽楓這個掛B在的話，王姨有一萬種辦法可以搞這種小公司，只要他想的話。

歐陽楓心里十分清楚只有何琴的方案能暫時解決掉下面的隱患，要打，要拉，要捧，要立威。歐陽楓那種打一巴掌給顆棗的玩法是震不住他們那幫孩子的野心的。

問題就出在這，歐陽楓并不覺得他們的訴求有什么問題，道德這種事情在利益面前是很可笑的。這種大老板跟打工人共情的橋段雖然很扯淡，但是歐陽楓就是不自覺的屁股坐歪了。

他自己就做了十幾年的職場螺絲釘，他深知個體的力量對面大公司的絕望。當他自己做了公司后，他自己卻變成了曾經那個最討厭的資本家，這讓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現實社會就是這樣殘酷，屠龍少年終變惡龍的劇情才是這個社會運行的底層邏輯。

開完會后歐陽楓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只有沉浸在游戲世界里才能釋放他些許郁悶。

至于那群孩子具體能拿到多少工資他已經不關心了。他能猜到大致的劇情，肯定有人歡喜有人愁，安分聽話的好孩子會得到額外的驚喜。心思活絡的孩子會被樹立典型，他們有可能只能拿到百分之八十的收益，或許還有個別人會被踢出局。大部分人云亦云沒有主見的孩子都會拿到原本就屬于他們的那份，但是這就足夠他們高興的了，因為調皮搗蛋的例子就擺在那里。

事實也正如歐陽楓預料的那樣，何琴用雷霆手段打散了3個小分隊，開除了一個小隊長，撤掉了兩個小隊長和5個副隊長。收入最高的團隊是珍寶閣的于良，他個人的總工資達到了4位數，培訓費加上團隊分成以及隊長分紅，他那組隊員每個人的工資都達到了600元。工資最少的隊長拿的跟于良的組員持平，他下面的隊員只有不到500的工資。

這些都是公開發放的，對比一下子就出來了，領完工資后整個公司的氛圍一下子就變得跟之前不一樣了，說的過激一點，有了那么點血汗工廠的意思在里面了。

發完工資已經到了晚上11點鐘了，正常下班時間是晚上9點鐘。

一幫中層都大眼對小眼的互相眼神交流著信息，都不是傻子，都看到老板一聲不吭的走了，是個人都知道那不是高興的意思。

這種態度也是第一次，大家共事幾個月了，老板的脾性大家也都摸透了，無論工作上還是私底下都是很隨和的人，任何時候都是嘻嘻哈哈的，從來沒有發過火。

投票表決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何琴的決定才是最有效的。歐陽楓的4票就是何琴加上楊美麗以及另外兩個妹子，她們3個人壓根沒往深處想，完全是下意識的站向歐陽楓。

男生的7票有錯嗎？要說他們有私心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完全是站在公司的立場上做的選擇，也是出于對歐陽楓以及何琴的負責任的態度做的選擇。

大伙也不知道為什么歐陽楓會是這個態度，看著他們這副懵逼的表情，何琴只得出言打破這個尷尬的氛圍，讓大伙收拾好手頭的工作趕緊滾蛋。

何琴感覺到了歐陽楓對她的失望，這也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她知道今晚要是不讓歐陽楓把火發出來，以他那種“陰險”的性子，肯定會在小本本上記上這筆賬，指不定什么時候給她穿小鞋呢。

來到三樓沒有敲門何琴直接走了進去，見他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真想給他來上幾腳。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你很失望，但是我目前真的達不到你理想中的那種公司啊”說完何琴委委屈屈的擠了幾下眼鏡。

看她找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歐陽楓的火氣一下子就繃不住了。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選擇找你合作嗎？因為你當時最慘，是真的快餓死的那種慘，我要不拉你一把，你現在搞不好已經在杭城的哪個卡拉OK唱舞女淚了。”

“人都是你招進來的，當初他們是什么樣子你比我清楚，我實在想不清楚你是怎么狠得下心的，他們拿你當親姐，你是真拿他們當表弟啊。”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這活是能掙錢的，這行也是很有搞頭的，但是上限也是明顯的，做的再大的工作室也還是工作室，上不了市的。”

“我從來沒有給你做過任何業績指標，這個公司的初衷就是給你找個活干，我有空的時候過來給你指點一下，沒指望你靠這個給我掙多少錢，真想發家致富我就不搞的這么復雜了。”

“現在搞得這么難堪，你讓我怎么下去見他們嘛。你有沒有想過，當初在杭城的時候我是怎么對你們的？我要是也給你們來這一手你們現在還是這個樣子嗎？”

“我是把你們當成哥們來處的，這么短的時間你們就變成這副模樣我是真的沒想到的。”

聽著他跟連珠炮一樣的全方位無死角批判，何琴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她上來就是為了找罵的，要是不被罵出來才是應該擔心的，能罵她證明她還是有救的。

“罵完了沒有？罵完心里好過了嗎？”

“我的方案是幫他們還是坑他們你心里真的沒數嗎？你要是覺得我的方案是錯的當時為什么要搞投票決策這種假把戲？”

“好人你來當，黑鍋全是我來背，老娘真想咬死你這個死瓜娃子”

“老娘還是那句話，所有決策都是我做的，看不下去也得忍著。”

“你這套對我沒用，再敢給我甩臉看我踹不踹你就完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閃人了，工作了一天本來就累得半死，還得照顧小老板弱小脆弱的心靈，真是打兩份工，拿一分錢，不能細想，越想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