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個暴躁爹
- 抑郁癥始末:走出家庭內(nèi)耗
- 清酒煮粥
- 3051字
- 2024-08-12 12:32:03
隨著第一批打工人回鄉(xiāng),以及新的文化輸入,富裕了鄉(xiāng)村生活,給家鄉(xiāng)注入新的活力。
最顯眼的變化是物質。
臨近新年,餐桌上的食物出現(xiàn)多樣性,以前的老三樣是煮餃子、蒸包子、燉蘿卜雞湯,現(xiàn)在多出了清蒸紅腸、紅燒排骨、烤鴨、鹵豬耳朵、清蒸腸卷、鹵豬肝等等,種類越來越豐富。
窮輝大隊更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家家戶戶貼上了對聯(lián),炮仗聲不絕于耳。
小賣部門前擠滿了人,插炮和摔炮供不應求。
往年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熱鬧場景,這也大概是鄉(xiāng)下人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靠打工養(yǎng)家的趨勢。
我家小院聚集了一大幫人,家里的搪瓷缸全部拿了出來,洗掉塵土,灌滿茶水,色情地招待他們。
所有人熱烈地討論著一個相同的話題。
務工!!
一些鄰居分享著自己在外打工的經(jīng)歷和見聞,講述著遙遠城市的繁華和機遇;另一些則好奇地詢問關于外地工作的各種問題,比如工資待遇、工作環(huán)境等等,也想外出打工。
這年頭兒莊稼弄不好就歉收,上頭年年旱澇保收,莊稼人弄不好舊的食不果腹。
礙于信息傳遞緩慢,外面沒有多少像樣的工作,實際走出去的人不多,大多數(shù)還在觀望和了解。
許多人就指望過年這幾天多做了解,如果遇到合適的消息,過了年就能背上包袱出發(fā)。
此時,整個院子里彌漫著一種興奮和期待的氛圍,似乎都對外面的世界充滿想法。
四姑一家在得知我父親回家的消息,今天便著急忙慌地趕來了。
姑父騎車,張攀表弟坐前杠,四姑坐在后座,后坐兩側則各綁著個大蛇皮袋。
蛇皮袋鼓囊囊的,裝滿蔬菜瓜果。
這些蔬菜瓜果是四姑自己種的,凌晨五點采摘,天剛剛亮便完成了打包裝車,上午急匆匆送來,帶著清晨的露水。
一整個上午,所有人沉浸在歡樂的氛圍里,聊的熱火朝天,唯獨不見奶奶的身影。
我尋遍每個房間,最終在牛屋找到了她。
牛屋總共有兩間房屋,外屋養(yǎng)牛,里屋住人。在這之前,里屋一直空著,長滿蜘蛛網(wǎng),還布滿灰塵。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她竟然打掃起了衛(wèi)生。
此時頭上裹著一塊毛巾,正將掃帚綁在竹竿上,清理房頂上的蜘蛛網(wǎng),時不時還有一股股灰塵從房頂落下來。
這兩年鄉(xiāng)下養(yǎng)殖業(yè)打發(fā),幾乎家家戶戶養(yǎng)雞、牛、鴨等吃青料的動物,導致植被破壞嚴重,旱季是地面也光禿禿的,時間久了就成了制造灰塵的原材料,隨風飄落,不常住人的屋子難免受影響。
由于房間里塵土飛揚,直往鼻子里嗆,根本沒法待人,奶奶看了我一眼,急忙道:“咔,快出去,這里灰大。”
我前腳剛出來,四姑后腳也被哄了出來,一面抖動頭發(fā)上的灰塵。
其實,牛屋是兩年前蓋起來的,前臉用型號不一磚石砌的,是爺爺奶奶這些年四處收集的免費建筑材料,不用花一分錢的。
這些磚頭大部分是老宅基地下挖出來的青磚,不乏清朝時期的古董磚,大小、花紋也都各式各樣,還夾雜著各種各樣的石塊。
石塊則是太爺爺當面當石匠時留下的家底。
1989年集體搬遷,沒舍得扔掉,一塊一塊兒搬來新宅基地這里,未曾想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整座建筑除了前臉用了磚石,側墻和后臉大部分是土坯,看起來五花八門,但比起純土坯房要上檔次,也更結實。
鄰居曾借此打趣,說我家要分家了。
我以為爺爺和奶奶準備不管我和姐姐了,要讓單獨生活,還為此還擔憂了很長一段時間。
后來忍不住才詢問原因,得知牛屋是給牛準備的,里屋的床是為了方便照看老黃牛準備的。
因為近兩年偶有發(fā)生村民耕牛被偷的情況,許多家庭都在為防盜做準備。
爺爺聽了我的疑問,竟然笑話我一頓,小小年紀就想著分家,看來是長大了。
知道了真相,我心底的一塊大石頭便悄然放下來。
可就在今天,我奶把床鋪和一些鍋碗瓢盆一并搬進牛屋,還在里面打掃衛(wèi)生,看樣子是準備自己先入住了。
我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阿麗什么都不知道,仿佛沒心沒肺。
她待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一起,玩兒起了跳皮筋。
我年紀小,身體平衡感一般,一直未能加入麗姐的游戲。
她平時玩耍的時候,我則在邊上看著學習,可怎么看也學不會,最后只能靠發(fā)呆打發(fā)時間。
順便聽聽大人們閑聊。
“阿獻眼睛隨他媽媽,長得秀氣,跟個姑娘一樣,身高隨他爺爺可不好,要是能有他爸爸身高就好了?!?
“可不是,就是奇怪了,也說不準等兩年一下就起來了呢。”
四姑說:“阿獻到了長個子的年齡,要多吃點兒補鈣的,藥店有鈣片,攀攀也吃了,管用,下回回來給他帶鈣片試試。”
“可不是,阿獻在同齡人里算是最矮的,一定要補補?!?
聽他們閑談,只覺得無趣。
我忽然注意到張攀的身影消失,等過了一陣子再次出現(xiàn)時,手心多了一樣東西,看起來是一種零食,隔著不遠的距離,還能聞著一股特殊的香氣。
正觀察,張攀便一次一小口,啃下來指甲蓋那么小一塊,放進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嘗。
張攀表弟也察覺到我的存在,向我徐徐靠近,弱聲問:“想吃嗎?”
四姑也發(fā)現(xiàn)了我們之間的小插曲,補充道:“喊獻獻哥哥,那是你表哥?!?
“表哥?!?
我點頭,作為回應。
雖然不知道那根東西是什么,也是第一次見,當嗅到特殊了香味,表面還是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張攀得到了我的確切答案,隨即轉身對他舅舅說:“舅舅,獻獻哥哥也想吃香腸。”
“獻,你不能吃?!睆N房里傳來男人的怒吼聲。
我聽出他話里的怒氣,但沒忍住,還是說道:“想吃?!?
四姑說:“攀攀,快給表哥吃,我們不吃了。”
張攀很聽他媽媽的話,把香腸遞過來,讓我咬。
“獻,他比你小,不能吃,你來廚房,到爸爸這里。”
男人讓我進廚房,但他言辭激烈,我性格本就慢條斯理,感受到了危險便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快點兒!”他又大聲的吼。
我則更不敢動彈。
昨晚已經(jīng)被他兇過了,潛意識也已經(jīng)判定他是個不好惹的人,便腳掌如同焊在原地,立刻放棄了剛剛想要用膳的想法。
可當我放棄時,他卻怒氣沖沖走出廚房,向我靠來,一把扯住我的胳膊。
我反抗,賴著不走,他便脫掉43碼的皮鞋,帶著呼嘯的風聲拍在后臀。
過冬穿的棉襖很厚實,是很好的防護裝甲,能阻擋大部分力道,我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索性由著它。
可他打的不過癮,索性將鞋底抽在我臉上,一下,兩下……
皮鞋鞋底是真的堅硬,抽在臉上滋啦啦的疼,火辣辣的痛,似乎要皮開肉綻。
我第一次受到這種懲罰。
也萬萬沒想到他會換地方打,一個人在沒嘗試這種刑法之前很難體會這種酸爽。
長這么大以來,爺爺奶奶從未真舍得打過我,最多的嚇唬,我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挨打。
時間久了,索性也不怕嚇唬了。
但眼前這個男人是真的舍得下重手,過程中毫無違和感,還咬牙切齒道:“那是給你吃的,給你吃的?”
我感受到嘴巴和半張臉傳來的麻痹感,口腔里一陣咸澀,瞬間忍不住了。
我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掉過眼淚了。
以前,村里打防疫針,其它小孩兒哭得稀里嘩啦,四下找媽媽,只有我咬牙關硬扛,沒掉下一顆眼淚珠子。
幾次下來,村里的醫(yī)生都對我刮目相看,像個小大人,每次見面格外歡喜。
那時候,我走路都還不穩(wěn)當,不過大概兩三歲的樣子,就再也未曾掉眼淚,我奶說我沒良心。
但這次是真的疼了。
等他發(fā)泄完,松開手,我立刻逃出院子,找了個不起眼的墻角蹲下。
過了一小會兒,臉上還是如同潑了酸液一般,一陣一陣地疼,像是在熱水里煮。
姑姑給我擦嘴,安慰道:“獻,那是你爸爸,他在外打工養(yǎng)活你們姐弟倆,可辛苦了,你要聽話?!?
這個家大概也就四姑最會體貼人。爺爺似乎很沒看見一般,忙著他自己的事情。奶奶躲在牛屋幾乎不露面,每次出現(xiàn)都是去上廁所,結束后就立馬返回牛屋。
現(xiàn)在卻讓一個外人在家里稱霸。
我憑借著短短幾年形成的領土意識,大喊著讓他滾。
我很清楚,這是我家,不是他家。
菜刀咣當咣當在案板上劈砍,許是聽見我的不服氣的叫喊聲,切菜的動作開始變得暴躁。
我就是要激怒他。
他終于停下手里的活兒,丟掉菜刀,直奔而來,又是一頓胖揍。
他讓我閉嘴,我偏不!
他嚷道:“我不要你這個兒子了,以后也別吃我飯,滾!”
此刻,我只有一個想法,他一個外人憑什么在我家動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