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年結束
- 抑郁癥始末:走出家庭內耗
- 清酒煮粥
- 3498字
- 2024-08-18 16:47:44
中午沒有進食,好不容易熬到夜晚,爺端來一碗面條。
我說:“不想吃。”
“快吃,多吃點好長高,就不怕被欺負了。”
我點點頭,表示認同,長高了就不被欺負了。
滿滿的一碗蔥花芝麻葉面,可我吃著吃著又哭了。
自從四年前那次打防疫針后,再也沒哭過,也不知道什么是哭,每次看著姐姐掉眼淚,我都無動于衷,奶奶便常說我沒心沒肺。
這下好了,終于學會哭了。
凌晨。
東廂房空蕩蕩的。
都搬走了。
昨夜西廂房最熱鬧,麗姐昨夜粘著她爹媽,把我一個人落在東廂房。
沒了大人伺候,我只能獨自更衣。
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怕冷,是他們先烤熱棉襖。
這次顧不得什么冷不冷,便自己穿了衣物,頭也不回地跑去牛屋。
爺爺奶奶一如既往地做早餐,配合的很默契,整個房間熱氣騰騰,彌漫著水蒸氣。
只是地點從老廚房換到了新牛屋。
我以為如往常一樣,靜靜等待用膳時間,未曾想爺用語言潑了一盆冷水:“你爹媽回來了,去跟你爹媽吃吧,我們不管你了!”
我不知所措,看著鍋里熬煮的碎米糊糊,在銅勺的攪拌下冒著騰騰的水蒸氣,聞著香,喉嚨不爭氣地吞口水,表面還強裝鎮定。
見他們仍只顧做飯,我已心知今天是吃不到了,就杵在原地。
我爺又勸說:“聽話,那是你爸媽,去吧!”
聽了這話,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長大了的沖動,迅速跑出屋,沖到壓水井旁,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上來一絲涓涓細流,用小手接住,在臉上一頓揉搓。
由于昨兒個哭的頭昏腦脹,夜里難受,早上醒來還有些不適,溫井水讓腦袋更清醒。
過了好一會兒,忽然聽有人喊名字,于是順著聲音來到廚房。
我媽指著水盆:“先洗臉,會吧?”
盆里的水已經渾濁,表面沒有任何的水蒸氣。
很明顯,水已涼。
想到以前奶奶都是準備好熱水瓶,等我和麗姐起床了,臨時調配熱水,從不讓使用用過的洗臉水。
洗臉水還必須要燙的,手和臉要用熱水泡的通紅,說是防止冬天凍傷。
還不止如此,她還會把牙刷提前燙一遍,擠好牙膏,分開放置。
混水肯定是不能用了,正好剛用井水洗過,就如實說了。
她見我臉上有水漬,拿起毛巾擦拭,動作雖輕柔,但用的毛巾是媽媽自己的,一股不一樣的氣味彌漫在臉上。
擦了臉,麗姐注意到我的衣服,便捧腹譏笑,笑話我扣子歪了。
我壓低目光,發現扣子確實不太協調,就自己解了,打算重新扣,無奈雙手冰涼,怎么也扣不好。
見我笨手笨腳,她方才走過來,三下五除二就扣好了。
做完一切,又起身去揭開鍋蓋,拿碗盛飯,最后端來一碗稀飯,說道:“張嘴!”
她準備好喂飯,可我不再是那個小孩子了,恐怕以后不能再給她體驗當媽媽的感覺了。
我取過勺子,誓要親力親為。
“你姐弟倆先吃著,今天上午去鎮上割些豬肉,回來了包肉包給你們吃。”
看著手里的飯,我心如釋重負。
初一的早晨,我們一如既往地換上了新衣,爺爺奶奶仍堅持舊衣。
年前說給他買新衣,他不肯。
上午,三叔率先士足,帶領我們挨家挨戶拜年,教我們怎么稱呼長輩,有叔叔、嬸嬸、伯伯、麻麻、爹爹、花媽。
我一個也記不住,只顧搜羅戰利品,出門便忘了稱呼。
倒是口袋裝滿了糖果、瓜子和花生,手指之間夾滿了芝麻葉和小麻花。
麗姐的幾個口袋都裝滿了,沒地方裝了,就使勁往她爹口袋里塞,而我則往三叔口袋里塞。
往年鄉下物資極度匱乏,這些零食平日里都是稀罕玩意兒,過年也都是小盤裝,客人抓完了再添,今年許多人家換上了大號盤子,有的直接用上了饃框,量大管夠。
看著斬獲頗豐,欣喜直下滿是開心。
我也給那個男人拜年了,算初次認了他,雖然是第一次拜年,未收到紅包,但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改口喊“爹”。
四姑一早便來了,張攀給我爹又是磕響頭,又是恭喜發財作揖,我爹激動的恨不得原地起飛,一句一個寶貝地喊,最后硬是封了一張百元毛爺爺才算結束。
上午走完拜年,一家人在小院里嘮家常。
等約摸上午十點鐘就開始準備午餐了,廚房又傳來菜刀咣當咣當的聲音。
今年應該是伙食是最好的一年,由于三叔也回來了,人口多了起來,也就變得格外熱鬧。
我悄悄進廚房看了一眼,發現爺爺在幫他們燒火。
案板上的盤子里多了許多切好的食材,有醬魚干、醬臘豬肉干、烤鴨、大鰱魚、卷大腸、豬肘子等等,許多菜品之前見沒見過。
一大家人,聊天的聊天,做飯的忙做飯,只有奶奶不見蹤影。
等我尋至牛屋,發現她正系著那件磨的包漿的圍裙,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牛屋的案板上包餃子。
等中午聚餐時,除了我們一家人,還有家族里其它一大家子的親戚,一共兩桌人,滿滿的菜品。
遺憾的是不見爺爺奶奶上桌,等尋到牛屋邀請他們時,發現已經在吃餃子了。
午后,正是微醺時刻,眾人討論著準備安排個什么節目,多數人打算去南河走一圈,再多欣賞一次家鄉的山水美景,還沒打定主意,門外響起賣貨的嗓音。
是賣冰糖葫蘆的,聽聲音辨識老板越喊走的越遠。
“初一呢,還有人叫賣,買幾串給孩子嘗嘗吧!”有人提議。
“老板想掙錢,平時很難賣,家鄉的生活不容易啊,也就趁著過年這幾天能多掙幾個散錢。”
“攀攀想不想吃?”我爹問張攀。
“想。”
麗姐和張攀自然是很開心。尤其是麗姐,她對吃的事情從來很在行,欣喜地跟在她爹身后,三人一同去買冰糖葫蘆了。
我自己上次因為香腸挨打,這次長了記性,選擇老老實實待在家。
三人約莫出去了小半天,方才帶著冰糖葫蘆回來了,并將三串冰糖葫蘆插在陶瓷杯子里,擱在廚房案板上。
我遠遠躲在一旁,當做沒看見。
麗姐和張攀邀請我去看冰糖葫蘆,我說不想看,他們就講冰糖葫蘆有多么好吃,酸甜可口,百吃不厭,可我介于因香腸挨打的緣故,還是不愿意去看。
見邀請不動,兩人蹦蹦跳跳地自己去了廚房。
可我聞到了他們身上散發出弱弱的酸甜味,猜測他們剛剛肯定是吃過了,便覺得很好奇,跟了進去。
畢竟,之前見過,只是沒機會嘗試。
表弟:“想吃嗎?”
“想。”我回道。
“爹說允許我們晚點兒再吃,他沒說給你吃。”麗姐特意強調。
說實話,我并不喜歡麗姐的吃相。
她對吃零食很內行,認識各種食物,而且吃東西從來不閉上嘴唇,嘴巴不自覺地發出“pia pia pia……”的聲響。
奶奶總是拿此事說教,讓吃東西時要斯文,可她嘴巴的動作反而越發夸張,一副得意的樣子。
所謂物極必反,見麗姐吃東西的樣子,我也就對零食不怎么感興趣了。
可能正是這個原因,我從不參與對她的爭強好勝。
正想著,麗姐竟伸出手,拿起那個最大的蘋果冰糖葫蘆,放在嘴唇咬了一小口,在蘋果上留了一個小小的坑,迅速放回原處。
做完一切后,麗姐轉身逃出廚房,躲在人群里。表弟緊隨其后,去到我爹身旁,附耳說了什么。
我以為和平常一樣,沒什么事情,可當看見他脫下皮鞋,眼睛死死盯著我。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有種莫名的不安,暗想:“應該不會打我,跟我沒關系!”
當看到他招呼我,我瞬間呆若木雞。
隨后,他氣勢洶洶地走來,我便知大事不妙。
有了之前的教訓,我嚇壞了,到處亂躥,他伸手抓,我下蹲躲開,一來二去,幾個回合驚險躲過,又開始圍著大棗樹繞圈。
見他抓不到,我還心存僥幸,但在被提起來的那一刻,霎時間泄了氣。
這次,就是疼死也不會哭出聲響了。
但那雙黑皮鞋鞋底是真的硬,打的人生疼,跟往傷口上撒鹽巴一樣!
之后的幾天,我不記得是怎么熬過來的。
雖然雞、鴨、魚、豬肉不間斷,卻少了往年的輕松快樂!
每天不得不夾緊屁股過日子。
他時差顛倒,習慣白天睡覺,晚上出去喝酒,半夜回家嘔吐,早上西廂房還彌漫著一股白酒臭味。
我和麗姐隨時出動,輪流用鐵锨鏟來草木灰,辛勤打掃衛生,不敢有絲毫懈怠。
待第二天上午,遠方親戚來拜年,他仍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不肯起床。
不僅晚上有酒局,有時候中午也有,下午回來就倒在床上作嘔。
他睡眠很淺,睡覺的時候不喜歡附近有任何響動。
我和麗姐在院里玩耍,需要躡手躡腳,說話輕聲細語,萬一不小心弄出大的響動,就得被呵斥。
他發脾氣的時候特別可怕,不僅對我心狠手辣,對媽媽也一樣,拿著搟面杖在頭頂比劃。
不過并未發現他真動手打。
媽媽也只是低著頭不吭聲,由著他折騰,偶爾賠個笑臉。
他打狗也不看主人,對我的大黃和小黑呼來喝去,上去就是一腳。心情好了拿狗當寶貝,心情不好拿狗當畜生。
我看在眼里,絲毫不敢吭聲。
過年這幾天,鞭炮聲震耳欲聾,到處是紅撲撲一地碎屑。每當用膳時間,是放鞭炮最集中的時間,空氣處彌漫著一股火藥味,動物界更是雞犬不寧,耕牛在墻角瑟瑟發抖,以往停留在樹梢的麻雀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也很愛放鞭炮,一百響的那種大鞭硬生生置辦了一箱,每天親自督辦放炮,炮聲越是持久,越是興奮。
大黃和小黑受了驚嚇,在家總是畏畏縮縮,用完膳就立馬夾著尾巴逃出們,躲在村外我家曬場的柴火垛上睡懶覺。
雖然住在同一個院子,但過年這幾天奶奶幾乎不露面,親友來拜年,也足不出牛屋,好像是故意躲著。
即便是在路上碰面,也互不搭理,之后便各自繞開可能碰面的路線,與我爹互不干預。
新年結束后,外出打工的人陸陸續續出發。
他們臨行前呼喊我。
我心里有氣沒出,就假裝沒聽見,蹲在角落里,看著父母背著行囊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