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韃子在自己大營中看著眼前升起的巨大氣球時,內心是無比的惶恐的。
自古人們對于上天的敬畏那是刻在骨子里面的,眼前出現了未知之物倒也還好,但是氣球下面的吊籃上隱隱有個人,這就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怎么不害怕。
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熱氣球上用朱砂寫著“天誅清妖”,許多更是無比動搖,以為是上天降下神罰,不少人跪地磕頭,祈求上天原諒。
吳三桂開始也恐懼無比,但是看著氣球遲遲沒有動靜,心情逐漸平復,然而他的頭又開始疼了。
云南是他的番地,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想攻下昆明,攻下云南。
眼前這個不可名狀的東西,讓他第一次對滿清產生了動搖。
多尼看到那個東西后,也有些發狂。
他下令清兵向熱氣球或是射箭,或是開炮。
但是第一次,八旗有人公開拒絕他的的命令,拒絕射擊。
在砍殺幾人后,終于有人鼓起勇氣射擊。
然而熱氣球高度太高,根本不可能夠到,只能徒增絕望。
清軍帥營中,羅讬、趙布泰和卓羅心情十分凝重。
卓羅抱著試探性問道:“大將軍,軍中糧草不濟,又人心浮動,要不咱們撤吧?”
羅讬咬了咬牙:“不過是奇淫技巧,若是真有鬼神,直接天雷劈下!何必這樣虛張聲勢?洪承疇已經答復了,將不惜一切代價抽調兩萬兵馬入滇,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兩萬!”趙布泰悚然一驚,這可是滿清在貴州的全部兵力,這般孤注一擲,是要將此次南伐的戰果全部押上嗎?
羅讬知道趙布泰的顧慮,解釋道:“洪承疇抽掉了湖南的兵入黔換防,可以撐一段時間?!?
趙布泰聽到洪承疇安排妥當,不由心中嘆道,這條老狗,手段還是真有。
暫時安撫了軍心,羅讬便下令:“現在軍心不穩,讓各個營地收緊防守,不得出擊!就算明軍貼到臉上了也不要出擊!違令者斬!”
正當羅讬殺氣騰騰的下令時。
說曹操曹操到。
探子突然闖入。
抱!
“明軍叫陣!”
羅讬聽后,微微動怒:“不管是叫陣還是叫罵,所有人一律不許出擊!”
傳令兵得令下去后,多尼直接走入帥營。
也不說什么,直接將火盆踢碎,怒氣沖沖的說道:“那些賤種欺人太甚!竟然編排太后!”
羅讬聽后不以為意:“不過是犬吠,王爺不必在意!”
他當然不以為意了。
因為他知道太后與多鐸其實也不怎么對付,何況在滿洲女人也就和貨物差不多,尤其是太后還是一個蒙古女人,更加不會讓多尼如此惱怒,他不過是第一次被明軍如此欺負,因而惱怒。
多尼此刻臉上無比的陰沉:“我懷疑軍中有人里通外敵!如此皇家私密,那些賤種是如何得知的?”
羅讬皺眉:“捕風捉影,牽強附會,王爺不必在意!”
多尼被說的心浮氣躁,口中喝道:“本王說了讓你自己去聽聽!”
羅讬聞言色變,想發火,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既然知道難聽,本帥也不庸人自擾,我自去營中休息?!闭f完,羅讬直接拂袖而去。
多尼一看,自己也避營不出。
卓羅與趙布泰互相望了望,見多尼與羅讬都罷工了,便不得不去前線,萬一明軍借機強攻,也得有人指揮。
而趙布泰一到前線,就徹底怒了。
不僅僅在于明軍的叫罵直奔下三路,公然編排滿人風俗,映射太后與多爾袞到沒什么,說太后與洪承疇不清不楚也還忍了,最無恥的編排太后與皇帝,其中還混雜了一些董鄂妃的丑聞,倒也不完全是捕風捉影。
多尼是正白旗,生氣有些演的成分,但他趙布泰是鑲黃旗都統,愛新覺羅出自鑲黃旗,如何不憤慨。
趙布泰此時無比好奇明軍為何知曉太后的名字?
為何編排皇三子玄燁是孽種?皇三子的名字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甚至連后宮嬪妃一些名字也知曉。
明軍久在西南,不可能知道京師最近才發生的事情。
明軍知道這些,怕真的如多尼所說,清軍有內奸!
趙布泰下意識的以為是吳三桂這狗賊搞的鬼,但是想了想這幾年吳三桂都在漢中一帶駐扎,對京城的事情也不怎么清楚。
不是吳三桂,那就是滿人自己,而起還是上三旗的勛貴才行。
想到這里,趙布泰心里一團亂碼,根本分不清頭緒,恨不得立馬沖出大營,將這小股明軍給宰了。
但是軍令在前,他也只能忍著,將牙口咬碎了也得忍著。
明軍領頭的正是馬寶,率領兩三百人的騎兵叫陣,罵的那叫一個爽快。
見清軍如此龜縮,想來是如皇上所言,被那天上的熱氣球嚇破了膽,于是更加肆無忌憚,公然卸甲,離著清軍大營只有五六百米的距離,在清軍門前辱罵。
這個距離對方的箭矢夠不著,唯一擔憂的是火炮,但是哪玩意調整角度困難,馬寶邊走邊罵,也不怕被火炮鎖定。
罵了幾個時辰,大伙都罵累了,清軍大營任是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馬寶便收工回營。
一連三天,明軍不間斷的叫罵,都不見清軍出擊。
而這幾天,清軍大營的動向被熱氣球上的明軍看的一清二楚,也摸清楚了其虛實。
從清軍每日埋炤的規模,可以弄清楚清軍大營到底多少人。
而且根據糧倉每日進出的記錄,可以判斷清軍正在節衣縮食。
現在清軍大營中,壯丁每日只食一餐。
并且清軍自己的口糧也在減小,從這些跡象判斷,清軍的糧草正在枯竭。
而根據李定國的估算,清軍糧草支撐不足五日。
現在馮雙禮、白文選還有云南一眾土司正在騷擾清軍的糧道,清軍為了保證糧道的順暢,必須安排更多的人護送。
而護送的人也需要吃飯,不時還要被明軍搶劫,這一來一去,導致清軍最近的補給越來越少,日期也越來越長了。
若是五日內還沒有得到補充,清軍定會崩潰。
但是為了穩妥起見,驗證自己的計算是否正確,李定國還是決定等待清軍這次補給過后再行動。
這段日子,明軍除了加緊鍛煉新兵外,依舊每日叫罵,試圖吸引清軍的注意力。
隨著清軍每日的口糧越來越少,士氣肉眼可見的在萎縮,李定國心中那個猜想也越發得到印證。
第四天,東面盤江那邊的補給終于到了,但是看著規模,杯水車薪,大概只夠三五日,遠遠不夠,清軍大營反應也平平淡淡。
清軍明顯是在等北線,從曲靖那個方向的補給,只有哪里才能支持大規模運糧。
終于到了第六日,曲靖方向運來了足夠半個月的口糧時,清軍大營歡騰不已。
確定這一消息,李定國便把決戰之日,定在了半個月之后。
這是清軍下一次補給的時間。
但是明軍這次不會讓清軍如愿。
只要掐斷曲靖,定然能形成關門打狗的趨勢。
現在已經是三月下旬了,清軍在昆明城外足足快兩個月了,也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并且對于此戰李定國還手握一張王牌,那就是馮雙禮與白文選已經同意南下,與自己在曲靖合兵!
并且隨著明清在昆明附近僵持,昆明各個州縣有時間反應,也能再擠出五千北上。
馮雙禮手中有一萬戰兵,白文選有五千人,并且還有近五萬輔兵,加上曲靖城中的五千。
算上李定國自己可以率領三萬北上。
不算輔兵,光戰兵就足足有五萬五!
不僅如此,隨著時間的推進,明軍的勝勢逐漸顯現,昆明大小佛寺的號召,沐天波哪里也傳來了好消息,從那些土司哪里借到了三千兵馬。
這么多籌碼,就算不能一舉覆滅清軍,也能狠狠的咬下一塊血肉,乃是扭轉乾坤的一仗。
如果能勝之,這將大明對滿清的薩爾滸之戰!
兵多糧足,所以這次當李定國將作戰計劃拖出時,得到了大部分的支持。
不僅如此,朱肆還決定加碼!
在得到昆明眾多佛寺的資產后,明軍一口氣練了四萬新兵,加上之前的兩萬老兵,總共是六萬。
李定國之前打算率領三萬北上,朱肆決定在此基礎上增加五千!
反正昆明的塢堡修到現在,已經固若金湯。
朱肆根本不擔心清軍聲東擊西,
要知道,哪一戰,明軍除了殺傷了大量清軍,沖擊大營,還將清軍大部分火炮都給收繳了。
若不是缺乏火藥,也缺乏制作火藥的原材料,要省著點用,朱肆早就對著拉著這些大炮炮擊清軍大營了。
戰略既定,大明便開始飛快的運轉。
距離決戰還有六日,明軍便拉出火炮,嘗試著炮轟清軍大營,以此掩飾另一邊滇池忙碌的情形。
明軍已經開始嘗試運輸一些輜重和糧草渡湖。
并且早在幾日前,在湖對面悄悄建用水泥建立了一個據點。
與此同時,土司的番兵還有各州縣的援兵已經在對岸與明軍匯合了。
到了距離決戰還有四日的時候。
明軍在傍晚時分依舊在清軍大營外也開始瘋狂的炮擊。
而李定國的大部隊也借著這個夜色,乘船渡過滇池,達到對岸后,李定國便下令鑿毀了大部分船只,害怕萬一便宜了清軍,只留兩艘。
他已然決定,下次回到昆明,定然會光明正大的走陸路,凱旋而歸。
現在昆明只留下了二萬五千人,五千老卒,兩萬新軍,留下竇名望與馬寶還有高啟隆坐鎮。
上次是這幾人協助朱肆,用著順手,所幸就將他們留在昆明。
高啟隆依舊負責昆明城防,馬寶負責機動力量,竇名望這負責塢堡對敵。
李定國離開第二日,朱肆為了遮掩李定國的行蹤,依舊下令馬寶去挑釁清軍。
清軍依舊閉門不出。
但是到了傍晚,清軍卻突然開拔,朝昆明撲來!
朝中上下一陣咯噔,心想莫不是中計了。
朱肆得到這個消息后,卻哈哈大笑:“韃子這時糧草殆盡,狗急跳墻,之前二十萬大軍尚且奈何不得,現在塢堡修完,還是兩層。朕倒要看看韃子能掀起什么風浪?!?
果然聽朱肆這么一說,朝臣頓時安定了不少。
為了安撫人心,朱肆也一如既往的往天工院跑,研究煉制鋼鐵,將戰事都交給了留守武將,好像清軍進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清軍此戰裹挾著大量壯丁,不像上次那樣重點進攻,而是大水漫灌,四處出擊。
這次塢堡修了兩層,塢堡連接處也修了大量固定的防御工事,讓壯丁蟻俯攻城,根本就無濟于事。
沒有撼動塢堡分毫。
清軍見狀也開始出動戰兵試探性的攻擊。
由于沒了大量火炮,又是攤大餅的進攻,明軍又有熱氣球偵查,清軍強攻這些塢堡也只是妄添人命。
羅讬與多尼在后方焦急的等待戰報。
清軍一波波的攻擊被擊退后,讓他們更加煩悶。
“究竟試出來沒有?李定國昆明沒?”多尼再也忍不住沖著卓羅說道。
卓羅深吸口氣:“這般佯攻,根本試探不出明軍的虛實,除非集中騎兵,強行穿過塢堡縫隙,才能知曉!”
“不可!”羅讬害怕多尼再次冒進,急忙把阻止道,上次就是這樣送了幾次,如今怎么會重蹈覆轍。
卓羅嘆氣道:“王爺、大將軍,恕卑職直言,不管明軍有沒有上鉤,我們都拖不起了,糧草已經快要見底了,補給一次比一次少,一次比一次困難,士氣也一天比一天低迷!”
“再拖下去,不管明軍上沒上鉤,咱們都必須速戰速決!”
多尼聽后心有不甘,這些天受了馬寶那么多氣,連明軍的虛實都沒打探到,實在讓他抓狂,如果明軍沒有上鉤,獲得足夠的戰果,他們這般退回貴陽,注定是要被清廷問罪的。
羅讬見多尼左右為難,不想讓他繼續誤事,便就直接下令道:“既然如此,咱們就不要枉送人命,不管明軍有沒有上鉤,直接去曲靖!”
趙布泰、卓羅松了口氣,這破地方,他們早就不想待了。
吳三桂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聽命。
注意既定,清軍就扔下所有壯丁輜重,帶上最后僅剩的口糧,直撲曲靖。
看到清軍突然調轉馬頭,朝北跑去。
塢堡上的明軍先是一愣,繼而不約而同的一起歡呼了。
勝了!
此戰大明終于勝了!
當消息從塢堡傳到昆明城內后,舉國歡慶。
內閣彈冠相慶,不少大臣甚至眼淚婆娑,雷躍龍雙目通紅糾結內閣所有官員,來到朱肆的寢宮外報喜。
“陛下,我們勝了!”
朱肆從屋內走出,紅光滿面。
“晉王神機妙算,先走一日,堵住了韃子去向。今日我們先小慶一番,等待晉王凱歌高奏,咱們再大肆慶祝,犒賞臣民!”
接著朱肆出來與內閣幾位大臣小酌了幾杯,以示慶賀。
待內閣官員走后,朱肆回到寢宮,喜色全無,一臉憂慮。
苗妃悄悄來到了朱肆身后,俏聲說道:“陛下若是憂慮,何不去照舊去天工院消遣?”
朱肆喃喃自語道:“晉王是國士無雙的大英雄吧?韃子應該不是他的對手吧!”
作為朱肆枕邊人,苗妃也算了解朱肆的性格了,知道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叩問自己,輕輕的在后背撫摸道:“是呢!”
雖然清軍怎么看都像是倉皇逃竄,但是朱肆怎么也說不服自己,直接召見馬寶與竇名望。
二人匆匆趕來,朱肆直接將自己的疑慮全盤拖出。
“清軍此行是否有詐?”
“晉王才走一日,清軍后腳就跟上,會不會這就是清軍的打算?”
竇名望與馬寶互相望了望,不明白朱肆為何這般擔憂。
“陛下,不管韃子是不是有詐,總之他拋下大部分輜重跑了,這是鐵打的事實,昆明外面現在再無一個清兵,這也是鐵打的事實。”竇名望如此說道,讓朱肆心中輕松了不少。
接著竇名望補充道:“晉王本就是卡著清軍糧草計算的,自然會出現一前一后,陛下不必過于憂慮?!?
馬寶見朱肆的臉稍微平復,不想竇名望一個人專美,在一旁安慰道:“再說了,陛下,若是韃子有什么陰謀,引誘王爺出城,那么他平白在塢堡外留下那么多條性命做什么?”
說到這里,朱肆總算放心了。
若是韃子早有預謀,就不應該在外戀戰,再說晉王帶領那么多精銳,兵多將廣,士氣旺盛,沒理打不過清軍。
就算天有不測風云,晉王看著形式部隊,總來得及撤回昆明,不至于一敗涂地。
云南境內,一只清軍風卷殘云的掃蕩了盤踞在川滇邊境上的明軍,正面擊潰了馬進忠所部,如狼似虎的朝曲靖撲去。
洪承疇親率兩萬士卒,有股山河不可阻的氣勢。
已經不知多少年了,韃子雖然倚重他,但也提防他,不讓他親領士卒,如今危難之局,總算破除一切阻撓,如同虎歸山林,洪承疇暢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