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公孫元義一直咧著嘴巴,笑意不斷。
“屆時胡亥殿下登基,我等便是大秦朝中砥柱,這真是鄙兄平生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公孫元義今年而立之年,方衍知道這人沒什么本事,就會溜須拍馬,這才讓胡亥對其十分喜歡與信任。
他愛好虛名,胡亥還沒登基上位,他便已經(jīng)開始想象自己美好的光明前景了。
方衍也順著他道:
“不枉公孫兄在胡亥殿下家中做事數(shù)年,如今算是熬出頭了。
之后那上卿蒙毅再一死,公孫兄憑著殿下的關(guān)系,說不定還能坐上三公之首的位置。”
蒙毅會死,這是整個傳詔隊伍中都秘而不宣的事情。
畢竟這次趙高與李斯改詔,最后就算是胡亥上位,但其生性貪玩享樂,依舊會將朝中事務(wù)交給趙高處理。
趙高,可是和蒙毅有仇,且,就算沒仇,趙高也要干掉蒙毅。
其一是當(dāng)年趙高犯了大罪,要不是嬴政保著他,他差點就要被蒙毅捏著大秦律給斬了。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蒙家一直與公子扶蘇的關(guān)系甚是親密,若是之后胡亥上位,蒙家兄弟一文一武,對于胡亥的皇權(quán)就是一個威脅。
方衍這一番話,可算是說到了公孫元義的癢癢上面了。
他看著方衍,對這李斯年輕的侍醫(yī)生出一絲好感。
他就喜歡拍他馬屁之人!
很受用!
但他還是佯裝謙虛:“方侍醫(yī)謬贊鄙兄了,上卿該是誰當(dāng),那便是殿下與李相決定之事了。
不過鄙兄若有機(jī)會登上殿堂之上,倒也不會忘了今日方侍醫(yī)之話。”
方衍滿臉黑線。
但幸好夜色深,沒人發(fā)現(xiàn)。
行至不遠(yuǎn),便是到了看押蒙恬之地。
這里圍滿了人群,似乎是王離的親兵與蒙恬的親兵互相對峙著,一股濃烈的火藥味仿佛一點就炸。
方衍等人剛走到門口,便聽里面?zhèn)鱽黻囮嚺叵暎?
“王離,枉你家那老頭子如此愛你,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我看你爹還是沒把你抽醒!”
“你不說話是作甚?頭抬起來!”
“陛下待你王家不薄,怎么會出現(xiàn)你這等爛人?“
“……”
辱罵之言不堪而語。
一旁的公孫元義聽到蒙恬的暴怒之聲后,面色不善。
他擠過人群,推開宅子的大門,黑著臉,便看見院中,那雙手被綁在樁子上的蒙恬。
而一旁的王離,則是靠在院中一樹之上,單手扶額,不知所想。
公孫元義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人,他狠狠的瞪了蒙恬一眼,便將方衍叫到一旁,低聲道:
“方侍醫(yī),蒙恬這匹夫當(dāng)真是暴躁,鄙兄估摸蒙恬覺得我等不敢動他。你可有法子讓其自裁?”
方衍乜斜的看了一眼公孫元義,說:“攻心為上,讓其失去希望,再賜他毒酒。切不可讓其持械。”
公孫元義陰陰道:“鄙兄愚鈍,攻心之事,便有勞方侍醫(yī)了。還有這毒酒,方侍醫(yī)應(yīng)該也擅長調(diào)配吧?”
方衍內(nèi)心不由得感慨此人,還真是一點都不吃虧的主。
“公孫兄稍等,我去找王將軍先通通氣。”
“甚好。”
方衍不動聲色的走到王離身旁。
結(jié)果蒙恬看方衍來了,又從噴王離變成了噴方衍,其中言語,大多都是不信旨詔內(nèi)容,等他日后回咸陽,等要去向陛下問個清楚云云。
很顯然,蒙恬還認(rèn)為嬴政活著。
畢竟他弟蒙毅官拜上卿,且嬴政出行,蒙毅也會被嬴政叫著同坐同一車輦,幾乎寸步不離,可謂深得嬴政之心。
若是嬴政駕崩,那么蒙毅的信件早就過來了。
因此,他在這里一直罵罵咧咧,卻不敢輕易的叫自己親兵進(jìn)來。
方衍被蒙毅這個大噴子已經(jīng)噴的沒有族譜了,他同情的看了一眼王離后,走到他身邊,正色道:
“王將軍,可否與小臣進(jìn)屋,小臣有要事與您稟告。”
王離剜了一眼方衍后,便不情不愿的與他進(jìn)入屋內(nèi)。
此刻,方衍找到王離,自然是知道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
那就是在昨日,方衍等人還未行至上郡,傳詔隊伍之中,就已經(jīng)有快馬將一封密信,交到了王離手中。
而這份密信,便是今日,王離反水的關(guān)鍵。
方衍這幾日跟隨在李斯身邊,自然是知道其中一二信息。
嬴政在沙丘病逝之后,李斯與趙高密謀改詔,準(zhǔn)備擁立胡亥為帝。因此,身在北疆上郡的扶蘇蒙恬,便成了二人的心頭大患。
兩人想了頗多的計謀,希望在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謀劃之下,將扶蘇蒙恬全部處死。
拉攏分化,這是一種常見的政治手段。
上郡軍中,副將王離,就成了兩人拉攏分化長城軍的首選。
王離王家,與蒙家關(guān)系不深,甚至可以說兩家互不往來。
兩家關(guān)系如此,也是當(dāng)初嬴政王離調(diào)來上郡的原因之一,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蒙恬在此地掌兵權(quán)太久,生出野心。
不過這個簡單的制衡,王家和蒙家自然是明明白白的,這也導(dǎo)致,兩家會刻意的互相疏遠(yuǎn)。
有了這一層,李斯與趙高便直接傳假詔回咸陽,將王家早已解甲歸田的王翦王賁父子控制起來,用來威脅遠(yuǎn)在上郡的王離。
同時,他們給王離施以統(tǒng)領(lǐng)三十萬長城軍的好處。
一番游說之后,沒有政治頭腦的王離,只能委曲求全,聽命于他們,來保住他們王家上下。
可以說,一路之上,王離就是被捏著鼻子走的,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那是相當(dāng)?shù)碾y受。
方衍與王離入室跪坐,方衍先開門見山道:
“王將軍可忠于大秦?忠于陛下?”
王離冷哼一聲,“我王家世代秦臣,自然忠君忠國!”
方衍問道:“那王將軍為何還要聽那胡亥家臣的話,挾持蒙將軍?”
王離聞言,渾身一顫。
他目光不可置信的看著方衍,緊接著猛的一拍身前矮桌,站起身來,一把揪住方衍的衣領(lǐng),面色脹紅道:
“你什么意思?”
方衍被王離直愣愣的抓起來,如同小雞仔一樣。
王離雖比不上他的爺爺與老爹,但畢竟是將門之后,從小殺敵,也算是死人堆走出的人物,一身煞氣足以讓常人膽寒。
方衍怡然不懼,直視王離道:
“李斯已死,扶蘇公子欲起兵勤王,王將軍如今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