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六道光柱沖天而起，金色的劍陣、赤紅的炎刃、冰藍的鎖鏈、墨綠的藤蔓、銀白的雷電、漆黑的霧氣……各種力量在黑龍的腹部交匯，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刺得孫毅睜不開眼。黑龍發(fā)出最后的嘶吼，聲音凄厲如哨，龐大的身軀轟然倒下，濺起的血雨化作一片暗紅色的霧靄，將孫毅籠罩其中。

他被氣浪掀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背的傷口再次裂開，疼得他齜牙咧嘴。耳邊卻傳來六聲冷酷的笑聲，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冰冷的算計。

“該清算戰(zhàn)利品了。”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染血的刀鋒在陽光下閃爍，映出六人各異的臉。他們圍著黑龍的尸體站成一圈，武器卻不約而同地指向了對方，劍拔弩張。他們的眼神比剛才的黑龍更加冷酷無情，像盯著獵物的豺狼。

為首的黑發(fā)男人輕輕舔去刀刃上的血珠，舌尖劃過刀鋒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貪婪。然后他突然轉(zhuǎn)頭，目光如刀，精準(zhǔn)地刺向?qū)O毅藏身的斷墻后。他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孫毅耳中：“后輩，看好了——這才是戰(zhàn)爭的真相，只有最后一人才是贏家。”

那一刻，劇痛如同調(diào)皮的搗蛋鬼，狠狠地敲了孫毅的太陽穴一下，眼前瞬間發(fā)黑。他身子一晃，卻硬是沒倒下，痞笑著扶住身后的斷墻，指節(jié)在磚頭上摳出幾道白痕，那模樣仿佛在說：“嘿，想讓我倒下？沒那么容易！”

視線漸漸清晰，古廟里的景象重新在眼前鋪展開來。檀香味和血腥氣攪和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味道，鉆進鼻腔。孫毅卻只是咧了咧嘴，無聲地做了個鬼臉，好像這味道不過是生活里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他再次瞥向那尊石像——神像依舊沉靜地立在原地，慈眉善目，仿佛剛才的扭曲變形只是一場幻覺。但孫毅分明看見，石像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玩味笑意，在昏暗的光線下，竟成了赤裸裸的挑釁。

“你這家伙，等著瞧。”孫毅在心里暗罵，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漬，眼神里的痞氣褪去，只剩下銳利的堅定。他摸了摸腰間的槍，又看了看手里的嗩吶，轉(zhuǎn)身走向大殿深處——爺爺和孫悠不可能憑空消失，他們一定還在這廟里，被什么東西藏了起來。

腳下的青磚不再流動，卻依舊冰涼。香案上的沉香還在燃燒，青煙裊裊，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織成蓮花的形狀。

廟外，孫悠的呼喊聲越來越急，像根被拉緊的弦，每一聲都彈在孫毅的心上。他伸手進懷里，指尖摸到那本醫(yī)書粗糙的封皮，書頁間的字條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突然發(fā)燙——剛才在幻境中見過的鎖鏈紋路竟在紙上亮了起來，暗紅的線條扭曲游走，和戰(zhàn)場上束縛黑龍的鎖鏈如出一轍，燙得他心口發(fā)緊。

隨著廟內(nèi)震動加劇，腳下的青磚“咔咔”作響，像是有個大家伙在地下撒歡兒，正用爪子瘋狂刨土。天花板的碎片嘩嘩往下掉，砸在地上濺起煙塵，有塊拳頭大的石塊擦著孫毅的耳朵飛過，在墻上砸出個坑。他嘴角一勾，眼神里全是挑釁，身形猛地一晃，像跳街舞般扭腰側(cè)身，輕松避過所有墜落的碎片——破洞牛仔褲在空中劃出利落的弧線，膝蓋的舊傷被牽扯得發(fā)疼，他卻渾不在意，反而覺得這顛簸的節(jié)奏有點熟悉，像小時候在鎮(zhèn)口戲臺上學(xué)的翻跟頭。

當(dāng)他快沖到出口時，一塊磨盤大的巨石“轟隆”一聲砸落，正好堵住了路，激起的塵土嗆得他直皺眉。孫毅眉頭一皺，嘴角卻揚得更高，仿佛在說：“就這？”他回頭瞥了眼身后不斷崩塌的神像，對著那堆碎石豎起中指，痞氣的模樣里帶著股不服輸?shù)暮輨拧Ｈ缓箅p拳一緊，手背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開始和那石板較上了勁兒——他弓著身子，肩膀抵住冰冷的石面，每砸一拳，虎口都震得生疼，指關(guān)節(jié)泛白，卻只是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繼續(xù)他的“無聲抗?fàn)帯薄Ｊ疾粩酁R到他臉上，混著汗水流進脖子，像小蟲子在爬。終于，石板在他的連續(xù)轟擊下“咔嚓”裂開一道縫，他趁機用肩膀一頂，硬生生將石頭推開半尺寬的空隙。

熱浪和塵土撲面而來，孫毅被沖得一個踉蹌，卻穩(wěn)穩(wěn)落地，雙手撐在碎石上——掌心被尖銳的瓦片劃破，鮮血滲出來，和塵土混在一起，變成黏糊糊的紅泥。痛楚讓他呲牙咧嘴，眼角的余光瞥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卻笑得更加燦爛，露出點少年人的頑劣。他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環(huán)視四周廢墟：斷梁斜插在土里，香案的碎木片上還沾著沒燒完的沉香，裊裊青煙在殘垣間游走。心里卻突然冒出個念頭：“這和巷子里打架的感覺，還挺像那么回事兒。”他無聲地笑了，那笑容里既有痞氣，也有對這突如其來的命運的嘲弄和不屈——反正從小打到大，多大的坎兒沒遇見過？

“哥哥！”孫悠帶著哭腔的呼喚劃破了混亂與喧囂，像把溫柔的刀，直擊孫毅那顆看似不羈的心。他猛地抬頭，痞帥的臉龐上瞬間褪去所有玩笑的神色，閃過一抹從未有過的堅毅，雙眼如炬，在廢墟中精準(zhǔn)地鎖定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只見爺爺跪在廢墟邊緣，佝僂的背像張拉滿的弓，那雙曾經(jīng)能扛起半袋米的手，此刻正深深摳進泥土里，指甲縫里全是血和石子，淚水與塵土在他滿是皺紋的臉上交織成一幅悲涼的畫面——溝壑縱橫的皮膚像干涸的河床，每道紋路里都藏著絕望。爺爺?shù)脑捳Z斷斷續(xù)續(xù)，氣若游絲，充滿了絕望與不甘：“才十八年……怎么會提前……這都是為了悠兒啊……”

孫毅心急如焚，大步上前時被碎石絆倒，踉蹌了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他雙手緊緊握住爺爺顫抖的肩膀，指腹幾乎要嵌進老人嶙峋的骨頭里，喉嚨里發(fā)出低沉而焦急的“嗚嗚”聲——那是他獨有的語言，短促的氣音里滿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的追問，是他情感最直接的表達。然而，爺爺仿佛被某種力量抽離了靈魂，眼神空洞得像口深井，穿透了孫毅的臉，望向了虛無的遠方，嘴里還在喃喃：“躲不過……終究躲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