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但對于王詩雨的到來，黃爺爺依然表現出了莫大的高興。

這種熱情一路延續到飯桌上，王詩雨望著碗內高高堆起的炒雞蛋，默默地嘆了口氣。

“我咋覺得你上了幾天學又瘦了呢？趕緊多吃點，雞蛋有營養。”見她咬著筷子不動，黃爺爺食指叩了叩臺面，催促起來。

黃齊生白了一眼，“爺爺，我上學也瘦了呢，我也可喜歡炒雞蛋呢！”那“炒雞蛋”三個字加了重音，吐槽著自家老頭子的偏心。

“我呸！瞅你那身子，像是缺你吃喝的樣子嗎？”黃爺爺佯怒地瞪著他。

黃爺爺確實是自個兒帶著孫子，但平日里可一點沒少黃齊生吃的，而且還給他吃得挺好。以至于黃齊生這身高塊頭，一直以來在同齡人中都是佼佼者。

“老頭子每個月那點錢，都貼補到你身上了，算是對得起你爹媽了……”孫子長得飛快，每一年都身高都要躥上好幾寸，黃爺爺對自己養孫子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黃家爺孫倆平日里就沒啥代溝，斗嘴打諢那是常有的事。王詩雨端著碗在一旁偷笑，眼底卻是各種羨慕。

她跟王大強相依為命，哥哥也極度疼愛她，可兩人之間……就好像還是隔著那么一層砂紙一樣。就比如說這回吧，明明她一點兒都沒責怪王大強，可那小子偏生就覺得無法面對她。

她翹起嘴角，略微有點不滿意。在王大強眼里，難道她就那么地愛錢嗎？

這一想法出現，王詩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前世的她那么愛財，能為了一塊硬幣穿越，可如今，她卻分外珍惜這份親情。

“肯定是系統的緣故……”她嘀咕道，把所有的改變都歸責于那勞什子的珍寶系統。

黃齊生耳朵尖，湊上前問了句：“系統？二丫你在說啥？”

“沒啥，沒啥，快吃飯，等會兒生哥你陪我去老村子。”王詩雨吐了吐舌頭，連忙岔開話題。

聽了這話，黃齊生加快了扒飯的速度，每日形影不離的小伙伴不在，他也有點不自在，得趕緊把大強帶回來才行！

——

自行車行駛在路上，黃齊生坑此坑次地拼命踩著腳踏板，后頭的王詩雨優哉游哉地看著沿途的風景。

這年頭沒有林立的高樓，處處都是原生態的綠色好風光。不過這般光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如今國家大力搞經濟建設，京城又是政治發展中心，要不了幾年，這些地方都會變成改革開放下的現代化工廠園區。

“咦，那不是二毛嗎？”

不遠處，抹著金豆子小孩引起了王詩雨的注意，她瞇著眼看了好些時候，終于確定這是個熟人。

“哪兒呢？”好不容易過了最難走的上坡道，黃齊生終于緩過勁來。

王詩雨伸手一指，“不就在那兒嘛！”

黃齊生抬頭一瞅，瞬間樂了。

這小家伙好端端地竟然掉進溝里了，好在這溝沒啥水，不過挺深，依二毛的身高，自個兒爬出來夠嗆。

“行了，你別樂了，趕緊把人撈上來吧——”

二毛也確實倒霉。這地兒說起來閉著眼睛都不能走錯，可偏生他就被鬼摸了頭，眼瞅著溝里有什么東西閃了兩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就跳了下去。

結果東西沒摸著，腳陷進了泥里，爬不上去了。這個點兒路上哪有人啊，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以至于一向以男子漢自居的二毛同志，也只能偷摸摸地掉起了眼淚。

黃齊生老遠就把車停了下來，特意繞到他背后的田埂上，居高臨下地瞅著他。

“咋地，上來不？”

二毛哭聲一滯，不敢置信地抬頭，兩條鼻涕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他狠狠地一吸溜，那兩道晶亮瞬間竄入鼻孔，緊跟著就見他喉嚨一動，竟生生地咽了下去。

黃齊生的表情立刻微妙起來。

連帶著在另一邊的王詩雨都一言難盡……

“你、你……”二毛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又記不太清了。

黃齊生頭發一甩，故作瀟灑地回答：

二毛：……

一行三人緩步走在鄉間小道上，五十米開外，王詩雨已經能看到零散的屋落。

二毛拖著下半身的淤泥，跟在前頭的大哥哥、大姐姐身后，這一路，除了被救上來后他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了聲謝，其余時間就像這樣，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沉默地走路。

王詩雨倒是不時地扭頭看他，見他低著頭難為情的樣子，推搡著夸夸其談的黃齊生，讓他不要再刺激人孩子了。

“二毛，你今天有看見大強哥哥嗎？”隔著幾步，王詩雨問道。

二毛本來不想說話，但他對這個姐姐還是有好感的，抿了半天嘴，才小聲回答：“老學究病了，大強哥在照顧他。”

病了？

這個消息讓前頭的兩人同時停下腳步，面面相覷后，臉上同時閃過一絲擔憂之色。

當時救人的時候，黃齊生也在場，這是他第一次那么直面人的生死，這會兒想起來還是有點后怕。至于王詩雨，倒是有些愧疚之心，她當時從韓瑞春那兒得到了《全唐詩》，賺到了第一筆錢，照道理應該回來感謝老學究的，但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終是耽擱了。

要不是這回王大強突然跑來老村子，怕是韓瑞春病模糊了都沒人知道。

村里人雖然質樸團結，但各家顧著自己都來不及，哪里有功夫管別人？

這么一想，王詩雨的步子都沉重了幾分。走了兩步，她又停下來，從兜里摸了點毛票出來，跟黃齊生耳語了幾句。

“成，那你先帶二毛回村里，我去去就來。”

黃齊生接過錢，不含糊地重新跨上自行車，在二毛羨慕的眼神下，嗖地往反方向疾馳而去——

眼看黃齊生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二毛大著膽子快走了好幾步，走到王詩雨身畔，悄悄詢問：“二丫姐姐，生哥去哪兒啊？”

王詩雨眨眼，高深莫測地回答：“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