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結一心，抵制日貨。”

金璧城撐著虛弱的身體，站在桌前寫標語。旁邊的桌上，已經寫滿了厚厚一摞紙。

房門忽然被撞開了，朱連璧闖了進來。

“金老師！”

“連璧，你來得正好。我剛剛寫了一些傳單，準備出去散發……”

“金老師，您還是先看看這個吧！”朱連璧氣喘吁吁的，把一張報紙拍了過去。

金璧城展開報紙一看，大吃一驚：“什么，日本地震了？”

1923年9月1日，日本發生了一起震驚世界的大震災，即“關東大地震”。該地震造成15萬人喪生，200多萬人無家可歸……

鑫記商號里，金璧輝手中也拿著一份同樣的報紙。

“二少爺，您得虧從日本回來了！不然的話，后果可真是不堪設想啊！” 馬騮后怕地說。

“智美家就在震災區，也不知道她怎么樣了？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該叫她回去。” 金璧輝看著報紙，臉色有些沉重。

“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二少爺，您想開些吧。”

“拿紙筆來，我給她寫封信。”

“寫信？就目前這種情況，寫了她也未必能收到。”

“試試吧！但愿吉人天相，她能逃過這一劫……”

關東大地震之后，因旅大問題而針對日本實行經濟絕交的中國人，試圖將抵制日貨與賑災濟日分別對待。中國政府也對此表示“我國本救災恤鄰之義，不容袖手旁觀”，號召國民共同籌款賑恤。一時之間，各地都掀起了募捐活動。不但紅十字會、救護隊赴日救災，連學生都把零用錢捐了出來……

濟南總商會，朱春秋等人圍桌而坐神情肅穆。

朱春秋喝了一口茶，開始發言：“今天把大家叫來，是有件事要商量。現在，全國各地都在為日本震災奔走，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們濟南總商會，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

大家情緒激動，議論紛紛。

“捐款可以，先叫他們把旅順和大連還給我們！”有人憤慨地說，他就是那天在司儀堂理發的客人——林先生。

“就是，小日本對我們做了多少不義之事，我寧可把糧食囤著發霉，也不想分給他們一粒。”其他人紛紛附和。

朱春秋擺擺手：“大家聽我說，你們的心情我都理解！我跟你們一樣，也很恨日本鬼子，甚至比你們更恨！因為九年前，我夫人就是給他們炸死的……可一碼歸一碼，此次日本震災乃近世之大劫，可謂天悲地慟，哀鴻遍野。本著人類互助之原則，我們理當伸出援手，不忘國恥是一事，人道主義又是一事，恤鄰與自衛，并行不悖。鄙人身為商會總會長，理應率先垂范。我捐款一萬，來個拋磚引玉吧！”

大家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既然朱會長都這么說了，那我就表示一下吧。我捐五千！”林先生說。

“我也捐點，三千吧！”

“四千……”

此時此刻，金璧輝和金世杰坐在沙發上。

金世杰叼著煙斗，一臉不屑：“他朱春秋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所以我對外稱病，避開了這次會議。叫我捐款門都沒有，何況還是捐給日本人！”

“那是，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爹，我支持您的決定！”金璧輝贊成。

“不久前囤的那批日本布，現在是時候出手了，這次我們肯定賺個盆滿缽滿。璧輝，我不得不說，你很有眼光！”金世杰欣賞地望著兒子。

“我爹可是金世杰呀，虎父無犬子嘛！”

“你小子就會拍馬屁，哈哈哈……”

父子倆開懷大笑。這時金璧城匆匆走了進來。

他的出現，令氣氛瞬間冷卻。

“爹！”金璧城上前。

“有事嗎？”金世杰收起笑容，皺眉。

“爹，我想請您捐款！”

“什么？捐款？”

“對，捐款！為日本震災捐款！”

金璧輝和金世杰面面相覷，不敢置信。

“哥，你不是最討厭日本人嗎？不久前，你還領著學生鬧游行呢！”金璧輝詫異地說。

金璧城點頭：“對，我很討厭日本人！可此一時，非彼一時！這是一場舉世罕見的大震災，數百萬人家破人亡無家可歸。在這種時候，我們不應該袖手旁觀。”

金世杰一拍桌子：“胡鬧！你把自己當成什么了？救世主？好呀，你想當就自己當去，我們可不陪著你瘋！”

“爹……”

“別說了，我不想聽！我真是納了悶兒了，你胳膊肘怎么總是朝外拐？ 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的種！”

金世杰把煙斗往桌上一丟，拂袖而去。

金璧輝聳聳肩，也跟著走了。

金璧城站在那里，被凍成了一根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