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黑了下去，程慕還在訓練館內(nèi)帶著兩只精靈訓練。但無論是程慕還是里昂，興致都不是很高的樣子。

相比之下，鬼斯就好得多了。它白天沒出球，剛剛程慕還特地找了一個會移動的“小鋼”給它毆打。它現(xiàn)在正在試著用催眠術打移動靶，爭取能提升哪怕就一點點的命中率。

“……算了，大家都停一下吧。”再次接收到里昂那煩躁的情緒，程慕也覺得有些乏了。招呼著里昂與鬼斯過來，程慕盤腿，席地而坐。

“鬼斯，我先跟你講下白天的事情。里昂，要是鬼斯開始發(fā)呆了就挑釁它。”

“魯嗚。（明白。）”

鬼斯搞不懂這一人一精靈是鬧哪樣，但聽故事又不是什么壞事，也就撲閃撲閃淚花隨便他們了。

程慕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講述今天白天，關于那只大鋼蛇與它的訓練家的事。

現(xiàn)實沒有“無知者無罪”的說法。李航奕的無知與急于求成，毀滅了大鋼蛇的未來，也毀滅了自己的訓練家生涯。

而最讓人無法忽視的是，那只大鋼蛇同意了李航奕提前進化的要求。它大抵是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的吧，但出于一種對自己訓練家無條件的信任，大鋼蛇同意了。

里昂無法接受的就是這個。出于對訓練家的信任，精靈選擇了相信，但結果實在是說不上好。信任也是錯的嗎？

程慕講故事的水平不是很高，但鬼斯聽的很認真，完全沒有里昂挑釁的機會。反倒是里昂又開始神游天外，程慕?jīng)]好氣的給了它一個腦瓜崩。

“魯嗚……”里昂有些尷尬，它想事情想著想著就發(fā)著呆了。里昂選擇臥坐了下來，像條咸魚一樣等待著下文。

程慕?jīng)]管它，只是隨手rua了上去，說道：“總之，就是那樣。這就是里昂今天訓練成果不佳的原因，也是我在思考的問題——”

“——訓練家與精靈到底應該保持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魯嗚！（信任！）”里昂把頭仰了起來，無論怎樣，他都覺得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信任確實是最重要的，但盲目的信任有毒。”程慕同意了里昂的想法，但還是予以糾錯。

“鬼、鬼嘶？（那關我啥事？）”

程慕搖了搖頭，鬼斯似乎還是不太理解他說這番話的意義，但沒關系，今晚有的是時間。

“我說這么多，其實就想說一件事：不要太信任我，不要因為我干什么傻事——里昂你先閉嘴。”

被早已準備好的寶芙蕾塞嘴的里昂一下沒能反應過來，只是感受到嘴里的味道后下意識嚼了嚼，然后……

寶芙蕾真好吃呀~等等，我剛剛是不是要說些什么？

程慕?jīng)]有管努力回憶的里昂，繼續(xù)說道：“我覺得，訓練家與精靈，最好應該是類似摯友的關系。”

“可以信任，可以幫助，但都是有條件的。而在訓練家或精靈要做出一些危險或有害的行為時，另一邊就應該及時提醒，甚至做出行動來阻止。”

“我……我不是個好的訓練家。相比其他的訓練家，我唯一的優(yōu)勢也就是里昂帶給我的精神連接了。但我至少希望，就算對戰(zhàn)場上得不到勝利，對戰(zhàn)場下也要獲得幸福。”

“所以，我希望哪天你們要是有了自己的想法，至少要跟我說，好嗎？我不知道我的決定對不對，我怕和那個李航奕一樣干出什么事……”

說了些喪氣話，程慕難免有些心情低落。

他一向缺少自信，一向沒有天賦，一向慢人一步。但這不是理由，不應該是理由，至少不應該是讓精靈不幸的理由。

即使譏嘲著李航奕愚蠢，程慕打心底的認為自己也好不了多少。要是自己干出了那種事……不去想最好。

里昂有些擔心地湊近了些，而鬼斯依然只是沉默。程慕撫摸著里昂雪般的長毛，只是思考著，也沒有說話。

“……鬼嘶鬼嘶？”

閃光鬼斯少見的主動提問，程慕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倒是里昂主動擔當起了翻譯的角色——它對于鬼斯的問題很有興趣。

“你是問我的夢想？？”

程慕傻了，怎么話題轉(zhuǎn)到這上面去了？但鬼斯只是點點頭，一副你不說我就哭的架勢。

“我的夢想……”程慕有種小學寫作文的感覺，這是常有的題目。

但“夢想”對于成年人來說已經(jīng)是很難說出口的東西了。人被擊垮了無數(shù)次，要是還能保留這種美好的東西，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幸好程慕重生了，現(xiàn)在的他還有說出這個詞的資格。

“我的夢想，大概就是實現(xiàn)別人的夢想吧。”程慕很不好意地笑了笑，“我一向沒什么自己的打算的，能實現(xiàn)別人的夢想已經(jīng)很不錯了……里昂呢？”

“和程慕一起變強，然后遇見爸爸，告訴他我也有自己的訓練家了！嚯嚯！再然后帶著程慕回秘境打敗母親！成為守護者！”

程慕聽了一時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誰是誰的訓練家。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些，里昂抵抗地扭了扭身子。

“那你呢，鬼斯？”

“……”

一如既往，鬼斯的淚水夾雜著沉默靜靜流淌。里昂爬起身沖著它使用了“挑釁”，但這次鬼斯竟然沒有反應。

“怎么了——等等！！！”程慕剛剛伸出手想戳一戳這個大紫球，手指與鬼斯之間的空氣中卻猛地爆發(f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一瞬間，似乎有什么東西連接上了自己的意識，程慕感受到了如潮水般襲來的……悲傷。

淚水止不住的涌出，程慕難以抗拒的抽咽起來。或許是無意識地回想起了什么難過的事，那種痛心的感覺抹除不掉，在淚腺與大腦中作亂。

“……添麻煩了。”

那是一個深沉的男低音，突然在程慕腦海中響起。隨著這道聲音，程慕突然感覺到一身輕松，那些悲傷的情緒如退潮一般散去，不見了蹤影。

“程慕?jīng)]事吧？！”里昂著急的在程慕身上到處亂蹭，也是沒弄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我同意了。”又是一道聲音。

這次就連里昂都聽見了，一人一精靈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都震驚地望向飄在那里的鬼斯。鬼斯勉強朝他們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繼續(xù)摸索著心聲傳音的用法。

“程慕，我要成為你的精靈。”

“嗯、啊？好，等等你是怎么——”

“所以，你要實現(xiàn)我的夢想。”鬼斯難得的將它那三角眼立了起來，這讓它此時的神情顯得無比認真。

或許是意識到了這是什么重要的時刻，程慕和里昂對視一眼，然后都鄭重地看著鬼斯，等待著下文。

“……前進，我的夢想是前進。”

“不能停滯，永遠前行。”

“無論是你，是我，是里昂，還是你以后的其他精靈，都要前進。”

“朝著自己的目標……或者夢想前進。”

或許是因為這番話過于嚴肅了吧，程慕與里昂都沉默了。

好沉重，但似乎也不是很難？程慕思考著這番話的意義，里昂也是，一時間訓練場內(nèi)寂靜無聲。

“……做得到嗎？”鬼斯不確定的看了看面前二者的臉色，氣勢瞬間一垮，眼淚又出來了。

“做得到。我答應你，鬼斯！”程慕抬起頭，回報以鬼斯堅定的眼神。

要的就是這句肯定的答復！鬼斯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一次，那大紫球一樣的身體甚至歡快的轉(zhuǎn)了個圈，一看就是興奮不已。

里昂松了口氣，看來鬼斯是正式入隊了……等等，我之前是不是要說些什么來著？是什么呢？emmm……

于是，今晚在程慕的喜悅，鬼斯的興奮，里昂的疑惑中結束了……嗎？

“那繼續(xù)訓練吧！”有了心聲傳音后，鬼斯似乎活躍了不少，直接就嘗試拽著里昂往訓練場走。

“等等等等？？？到點了吧？！”

里昂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隨即驚慌地看了看掛在墻上的鐘：已經(jīng)到了晚上八點半，訓練了四個小時，正常來說應該要回家了。

鬼斯冷哼一聲：“還不夠！想要變強，這點訓練還不夠！”

程慕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瞬間變了臉色，但也只能抱歉的看著里昂。

畢竟剛剛才答應的，“永遠前進”和“不要停滯”啊……

于是，到了晚上11點，匆匆回家的劉包并沒有看見程慕的身影，著急之下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卻聽見那邊的程慕莫名其妙的說著：

“只要不停前進…道路就會不斷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