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里已經塞滿了奇珍異寶。

壓抑的抽泣聲四起，杜少卿帶領手下正面無表情的把陪葬侍女、士兵和牲畜趕進墓穴。

這些殺人的活，他真的很在行。韓梅梅心想。

“不許哭！能被選中，能和大帝葬在一起，是你們幾世修來的福氣！”大宗伯怒喝道。

國師輕拍韓梅梅肩膀：“這是歷史遺留問題，跟你沒關系。”

“祖先們做錯了，子孫有義務糾正過來。”韓梅梅眼神堅定。

她走到墓穴邊上，看著里面抽泣的陪葬品，輕輕揮手：“住手。”

杜少卿和一眾手下應聲倒地。

“我以雁國第八代君王的身份，遵從父皇生前心愿，在此宣布—”

“從今往后，雁國廢除活人陪葬。違抗者，斬！”

議論聲響起。

大宗伯主管祭祀，第一個激烈抗議：“不獻祭，還怎么祭祀？不獻祭，惹怒了諸神，降罪于雁國，誰能承擔這個責任？”

“不獻祭，怎么維護帝王的體面？你難道要讓先帝在那邊孤苦伶仃，任人欺辱嗎？”

“就是，就是。”

“活祭是國際慣例，我們雁國獨自廢除活祭，豈不是要與全世界唱反調？做人要中庸，治理國家更不能搞特殊啊，容易落人話柄，萬萬使不得。”

“是啊，公主不是也曾經說過，那個什么黑暗森林法則嗎？誰冒頭，誰暴露，誰就遭殃。”杜少卿拍拍身上的塵土，揶揄道。

韓梅梅知道，杜少卿說的這個公主，是真公主，并不是她。

連黑暗森林都知道，難道她也讀過三體？不可能啊，或許是從某個穿越者那里聽來的吧。

“還是不一樣的。黑暗森林是打的信息差，別人看到你，你看不到別人。我們這個世界，是彼此都虎視眈眈，都在等待對方露出破綻，撲過去把對方吃掉。”

“我明白大家的顧慮。”

韓梅梅縱身跳下墓穴，來到祭品們中間。他們有的站的筆直，一副光榮赴死的豪邁。有的哭哭啼啼，神情絕望。

“也明白，你們是為雁國著想。”

“我也覺得，你們說的是對的。”

韓梅梅抬頭，笑意盈盈環視墓穴邊上的雁國高官重臣們。

“既然是為了父皇在那邊的體面，我們自然不能怠慢。你們看—”

“難道就想用這些低級士兵，卑微侍女，去糊弄無所不知的諸神，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誠意和體面嗎？！得罪了神明，你們誰付得起責任！”

聞言，臣子們一個個嚇得跪伏在地，嘴里哆哆嗦嗦，請神明恕罪。

“哼，既是為了體面，那這體面必須得做到位，你說呢？國師？”

突然被cue，國師也是一臉懵逼，不知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相信為雁國殫精竭慮良苦用心的諸位，都是認同的吧。”

眾人面面相覷，顫顫巍巍點頭，不知韓梅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很好。”

“那就請諸位下來吧？！”

韓梅梅做了個請的手勢。

眾人大驚，差點跌坐在地。

“大帝這么尊貴的身份，自然要尊貴的各位大人，陪葬，才能相稱。”

“也只有諸位大人的雄才大略，才能助大帝在那邊再創豐功偉業，仰我雁國威名！”

“如此，才能稱之為，體面。”

這一席話說完，杜少卿看看那些口口聲聲要體面的老家伙，各個臉色鐵青，不由得暗自發笑。

這丫頭，還不賴。

見無人敢說話，大司徒和太宰作為代表發起抗議。

“大帝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只是—”

“雁國千萬子民的生計，雁國大好河山的守衛，公主的安危，帝皇的存續，還需要臣子的嘔心付出。”

“就是，就是。”

“不是臣舍不得死，是雁國社稷需要臣啊。”

眾人忙不迭附和。

大宗伯知道韓梅梅說的是對的，但是沒有獻祭，他豈不是要失業了？他皺著眉頭默不作聲。

“這個嘛，我都提前想好了。各位大人肯定有子嗣吧？肯定有學生吧？肯定有得力助手吧？”

韓梅梅微微一笑。

“各位大人如此優秀，一定培養了不少優秀的后備。你們，就放心追隨大帝去吧，雁國就交給我們年輕人。大帝見到你們，一定會特別欣慰，諸神見了你們，一定會特別欣賞。”

“時辰不早了，吉時眼看就要過了。”

“來吧，諸位！”

韓梅梅又做了個請的手勢。

眾人神情各異，精彩至極。惱羞成怒的，尷尬不安的，掩面而泣的…

墓穴中的陪葬品，則都停止抽泣，靜靜看著近在咫尺的公主。被打入冷宮的罪妃伏羲，雖然穿著與侍女無異，高貴氣質卻無法隱藏。

和哭哭啼啼的侍女不同，伏羲一直安靜平和。她悄悄觀察公主，目露驚異與欣賞。

韓梅梅也發現了人群中氣顏值質突出的伏羲，好奇的多看了幾眼。轉臉繼續面對墓穴邊上那些老家伙們。

博弈還沒結束。

“還是說，你們都不舍得死啊。”韓梅梅冷笑一聲。

“你！”

大司徒面紅耳赤，激動欲起身。被杜少卿一把按下去。

國師和白鳥也目光銳利，盯著看誰再有小動作，時刻準備出手。青志拿緊拐杖，要是誰敢對公主不利，她就一拐杖呼過去，哼！

韓梅梅話鋒一轉，情緒也變得平和起來，陷入對遙遠過往的追憶。

“有些很遙遠的事，可能諸位都不記得了。”

“我也是聽國師說起，心生無限感慨，在此和諸位長輩說道說道。”

“雁國志記載—”

“五千年前，我們站立的這片土地上，雁國先祖成立了第一個人類聚集的城邦，遠方的大陸陸續有部落效仿，大大小小的城邦在世界各地建立起來，人類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文明階段。而雁國，就是這文明的創始國與核心國。”

“500年前，在黃金海岸擱淺的，來自遙遠彼岸，說著奇怪語言的外鄉人，闖入了我們寧靜富饒的世界。我們以禮相待，盛情款待，換來的卻是掠奪，殖民，分化。”

“我們之中，甚至出現了叛徒，和走狗。”

“他們聯合外鄉人，全世界156個國家紛紛淪陷。整個星球，生靈涂炭，如人間煉獄。”

“那時候，這片土地被殖民者從周，改為琉。周國子民，變成風雨飄搖的琉民。”

“殖民持續了將近一百年。”

“恐怖的奴性，已經逐漸養成。是一位默默無聞的少年和七位追隨者，打響了反抗侵略的第一戰。”

“齊勒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世界范圍的抵抗戰爭由此拉響。”

“殖民者被趕走，世界重新恢復秩序。那位少年改國號為雁，他就是雁國第一位帝王，詠月大帝！”

“勇于變革，是雁國的建國之魂。”

“而看看現在的諸位，固守傳統，不思進取，在這帝皇冢，面對列祖列宗—

難道不慚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