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司馬和大司寇打入大牢，只是緩兵之計。

他們?yōu)楣賻资d，在朝廷乃至全國的根基不知道有多深。尤其他們一個掌管軍隊，一個主管司法，其勢力不是能輕易清除干凈的。

這次實在是情況突然，沒能讓他們及時部署兵力，加之滿朝重臣都在場，韓梅梅又毫無破綻，才被這小丫頭著了道。

必須抓緊時間，讓公主正式登基，而在那之前，則必須要盡快完成大帝下葬儀式。

次日，大帝下葬。

一路上哀樂不停，哭聲不停，腳步不停。

大帝安息之處，離龍清宮100里地。滿朝重臣、禁衛(wèi)軍等大隊人馬日暮十分出發(fā)，日出時剛好到達。

正趕上旭日初升，是大宗伯算好的吉時。

屹立在陽光中的，赫然是大大小小的金字塔群。其中最宏偉的那座，是雁國第一任君王的陵墓。在它周圍，還有7座稍小一些的陵墓，把君王圍在中間。

國師說那是第一任永月大帝和7位開國元帥。韓梅梅看得出神，她覺得，有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這種感覺太遙遠了，星星點點，若有似無。金字塔群游走著會唱歌的風(fēng)，訴說著不能為凡人所知的遙遠過往。山野間鮮花盛開，果實掛滿枝頭，清脆鳥鳴隨風(fēng)而來。

韓梅梅想起了辛德瑞拉的死地，穿越者長眠的地方。那里無風(fēng)無雨，萬物靜止，萬古死寂。

而這里，卻是萬物生長。仿佛死去之物，也能重新呼吸，與萬物共生。

韓梅梅看向水晶棺槨中的大帝，他在鮮花簇擁下安靜沉睡。哀樂凄婉，舞者悲戚，大宗伯穿的跟花仙子一樣美麗，閉著眼睛嘴里念念有詞，時而向天張開雙臂，時而俯身與大地耳語。

在大宗伯示意下，韓梅梅把手放在棺槨上，心里默念悼詞：

雁國第7任君王，永慶大帝于永慶39年7月15仙逝。永慶大帝第十三子，歡顏公主為父皇守喪，守業(yè)。在此立誓，繼承父皇遺志，以此生全部之智慧心力，守護雁國子民，守衛(wèi)雁國疆域。

……

韓梅梅覺得，這下賣身契算是簽死了。之前跟杜少卿的口頭之約，總還有回旋空間。如今跟個死人立誓，難道還能跟死人商量著解除誓言不成？總感覺心里毛毛的，萬一自己反悔，躺在這里的諸位先帝們元帥們不會爬出來找她算賬吧？

想到這里，韓梅梅不由得汗毛直立。大宗伯見韓梅梅臉色蒼白，小聲關(guān)切詢問，韓梅梅也只能苦澀笑笑。

早前聽大宗伯講解帝皇的喪葬流程時，就被這些多如牛毛的繁文縟節(jié)嚇到了。什么時辰一定要對，溫度要對，樂者舞者的情緒動作乃至氣息要對…

還好，韓梅梅要做的不多，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念悼詞。

而且是默念，就更好蒙混過關(guān)了，只有裝出沉痛的表情閉眼沉思，嘴里念念有詞，輕松搞定。

大宗伯卻一再嚴厲強調(diào)，絕不能偷懶，也不能卡殼，必須一字不落，一氣呵成，情真意切。事關(guān)大帝在“那邊”的生活水平，子孫做到位了，大帝才能得到安息，得到尊重。如果得不到厚葬，得不到親屬祝福，在那邊會被歧視的……

足足八百字的小作文，就問誰能一氣呵成情真意切一字不落背下來？為此，韓梅梅偷偷做了個小抄。

大宗伯還說，傳說真正能聆聽諸神聲音的帝皇子嗣，其聲音也能被諸神聆聽。

諸神聽到子嗣的禱告，會作出回應(yīng)，答應(yīng)子嗣的請求，給他逝去的親人在那邊提供各種便利和照顧。

諸神回應(yīng)的方式，是直通墓地深處的金色長廊。

不過這只是傳說，別說親眼所見，甚至沒有任何史料記載，或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歡顏在此，祈求諸神保佑雁國，給父皇指路，帶他去往秘境中的極樂世界。”

韓梅梅依然閉著眼睛。

光。

她感到一束光照耀在她身上。

金色的，溫暖的光。

是初升的太陽終于越過高山，把陽光灑到了山谷里的這片平原嗎？

不！

這光的角度，分明從地下而來，直沖云霄！

緩緩睜開眼睛，竟是傳說中金色長廊。

金色長廊從韓梅梅腳下眼延伸，往前通向墓地深處，往上直沖云霄，與天齊高。

諸神，聽到了公主的聲音！

韓梅梅不僅是雁國公主，而且是雁國史上絕無僅有的跟，具有非凡神力的公主！

這道金色長廊，象征著絕對，不可質(zhì)疑。所有關(guān)于公主的非議，都是對天意的忤逆，只有死路一條。

滿朝重臣見此情形，皆低下頭顱，雖未登基，女帝已然降臨。

“恭送大帝，悲兮戚兮！”

“恭迎女帝，幸兮福兮！”

聲音響徹山谷，驚起飛鳥無數(shù)。

金色長廊光暈流動，如天幕，如瀑布，仿佛是天上諸神在與地上凡人說著話。

韓梅梅只覺得跟做夢一般。

金色光芒穿過她的肌膚，進入她的血液，照亮她因自爆而支離破碎的元神。

一股奇異的暖流，在身體里奔涌。

這條金色長廊，似乎能治愈一切。

長長的隊伍沿著金色長廊的指引，走向金字塔最深處的墓穴。每個人臉上都現(xiàn)出驚異的神色。

原本瘸著腿的青志，傷口迅速治愈，不一會就完全恢復(fù)。

杜少卿感覺背后的神鳥印記有暖流流過，疲憊的身體也充滿了力量。

患有頑疾的，腿腳不便的，身體虛弱的…都得到了治愈。

又是神跡嗎？

杜少卿看著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韓梅梅，她不是公主，是比公主更不可思議的存在。杜少卿確信這一點。

隨著大帝下葬的，除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奇珍異寶，還有上千名士兵、侍女，上百頭家畜。

是毫無人性的活體陪葬。

她抗議過了，滿朝重臣集體反對，認為這是不可破壞的傳統(tǒng)。大帝去了“那邊”，依然是大帝，必須有自己的軍隊和侍女。

白鳥無奈搖頭，大帝生前強調(diào)一定取消活體陪葬，大帝死了，連這個愿望都不能兌現(xiàn)。

齊勒說過：垃圾是不會自己走進垃圾堆的。

這些垃圾傳統(tǒng)，總需要有人，把它們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韓梅梅要做那個掃垃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