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藏不住鋒芒
- 世界之果:我是時間之神
- 最燃三幻天
- 5727字
- 2023-04-23 14:36:11
“言靈·君焰。”
只是黑暗里另一個聲音從身后響了起來,平日里輕挑的聲線這次卻冷峻得可怕,同時十倍于孫華言靈的領域被激發,黑影被震得急劇后退,重重地撞在一邊的燈柱上。
孫華瞇了瞇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諾頓那張映著火光的清秀的臉,他紅色的頭發和紅色的火光相互映襯著,像是這世界上最絢麗的景色。
“……你怎么來了?”
“嗨子航,我說下次你可不要丟下我先走喲,這次我不來你可真的會沒命的呢。”說著這樣嚴肅的話臉上還是依然忍不住笑嘻嘻表情的諾頓抱起孫華親了親他的臉,“想報仇我幫你啊。”
這混蛋。孫華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出現在視線里最后一秒的是諾頓漂亮而令人安心的笑臉。
平日里總是嘲笑的白爛橋段現在真實地上演在混亂不堪的眼前,腦海里電影一般不斷循環播放著斷裂的片段,所有的畫面全都閃現著躁動不安的雪花點。
刺刺拉拉的電波聲干擾著不堪一擊的鼓膜。諾頓縮著脖子站在雨里活像個無家可歸的落魄小丑,原本張揚的紅褐頭發此時正狼狽不堪地貼在額前。
這該死的暴雨下起來就根本沒有停止的趨勢,那些水柱瓢潑似的從天空中倒灌下來,強勁的壓力似乎就快把人拍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現在還只是白天而已,天空卻黑如墨漆,不祥的紅色在黑色底調上鋪開,讓人心里頓生出一股不安來。雷聲轟隆隆地在遠處低沉地鳴響。
風聲呼嘯在耳邊摧枯拉朽地掃蕩著掛在路邊的廣告牌,那上面殘破的布制纖維發了瘋似的鼓噪。
風大得有些不太正常了,諾頓這樣想著,找了個還算背風的地方貓了起來。他沒離開這座城市,準確來說不是因為臺風使航班停運導致的。
更主要的是他人為地不太舍得離開,這么說雖然有些難為情,但事實就是這樣。他總覺得那天的孫華不太對勁。
雖說具體是哪方面他說不上來,但看他的表情和自己已知的他的為人,那天的表現也是太過奇怪了。
這樣發呆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一輛暗藍色的Panamera尖嘯著刺破雨幕朝某個方向遠去,暴雨里車牌他看不太清,可忽略不了敞開的車窗里那一抹刺目的金色璀璨。
諾頓一躍而起,抬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這樣追進了雨中。
他擔心他。
就這樣毫無保留毫無條件地。
是一間高調奢華的西餐店,昏暗的燭火在墻上搖曳出飄渺的影子。諾頓縮在窗外,看見孫華坐在背光的陰影里,他的對面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歲月的刻痕毫不留情地顯示在他的臉上,可漆黑的眼睛里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令人震懾的光芒來。雨還在下,隨著呼嘯的風聲雨水與其摻雜在一起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少年的影子就這樣倒映在雨幕里,暗紅色的頭發病懨懨地貼在額頭上,瓢潑般的雨水澆在他的頭上,曾經驕傲的雙眼這時空洞地沒有絲毫生氣。
他的耳朵里塞著一個黑色的耳機,店內的對話此刻毫無保留地傳進他的耳朵里。
“對于青銅與火之王的勝算,你有多大?”
“四成。”
“這么說來如果你去的話是必死無疑了么,孫華?”
“是。”
“那么這次的任務交給愷……”
“等一下,我有說過要拒絕。”
“……你確定要去么?”
“對。關于一切的真相,在他那里我才可以找到答案。”眉目俊秀的少年藍發柔順地垂在臉頰兩邊,他雙手交握支撐著下頜,滿目認真,“請讓我親手殺了他。”
諾頓面無表情地聽著,站在雨中被燈光拉長的瘦削身影顯得那么孤單。在聽見那句話之后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揚手摘下耳機丟進雨幕里,而后轉身離開。
誰看見了他的笑容呢,從最初的上揚直到僵硬,最后一點一點下撇直彎成一個難過的弧度。
龍王也會難過嗎。
火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急速地爆裂開來,并以著極快的速度席卷了周圍的一切物體,炙熱的狂風組成的風暴把巨樹連根拔起,周圍一排低矮民房房頂上的磚瓦全被悉數掀飛直至化成黑灰色的粉末。
只是毫無意義的君焰對攻而已,不知二人為何這樣拼命,被火焰包裹的兩個少年臉上都是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面無表情。
好像造成這些可怖事實的人不是他們兩個似的,睜著的黃金色瞳孔卻無時無刻不透出一絲狠勁。
仿佛都在劍拔弩張地對峙著,不拼命到底誓不罷休。球形領域一次又一次飛速地擴張著,上面交雜了純黑色的光火,看起來詭異且鮮艷。
他們的嘴唇飛速地翕動,古老的龍文發音如同地底魔域一般地在域地里響起。
他看著藍發少年的額角漸漸滲出了汗珠,臉色越發蒼白。他有些心疼,卻不肯住手,好像一定要逼著少年道歉似的緊咬住下唇,就像一個賭氣的孩子。
可他也在心里無奈地苦笑,知道少年絕不是那種會輕易認輸的人,不,或許是根本不會認輸,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漂亮的那種想法到底是有多倔強啊。
突變就是在這一刻發生的。他只看見少年那雙明亮的瞳孔倏忽間黯淡了一秒,而后少年就直直地向后倒去。少年周圍勉強提起的領域瞬間消失,而屬于他的火焰正筆直地朝少年包圍過去。
他只好硬生生地剎住了自己的言靈,反噬的力量帶來的危害是顯而易見的,他后退了好幾步連連咳血,他的血液是那種深沉的黑紅色,就好像從地底流出來的沾染了污穢的巖漿。
他是打從心眼里恨著這種顏色的,代表了不潔代表了臟污,他討厭這種顏色,卻恨于無法改變他。他的血統是令人敬畏的純正,可他其實并不在乎這一點。
隱藏在心里的某個小愿望一直根深蒂固地存在著,拔也拔不掉丟也丟不了,他無法摒棄它。
他想和這個名叫孫華的冷傲少年在一起。
果然少年在被他所救的剎那眼神迷茫了瞬間,而后又重新變得犀利起來,站穩了身體少年按住胸腔,語氣里全是冷冷的質問。
“你是在嘲笑我么。”
他只能笑,除了笑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么表情。搖著頭他想著難道自己還能夠說自己在乎他不想傷害他么,隔閡早已在二人之間產生了,他忽略不了。
少年的瞳光黯淡了幾秒,之后冷冷收手,轉身離開。
“你會后悔沒有殺了我,諾頓。”
他還是笑,對著少年背影,嘴角無聲地上揚成一個柔軟的弧度。一句悄悄的呢喃從他啟開的唇中逸出,他卻知道少年是聽不見了。
“孫華,我……”
龍化現象讓少年俊秀的臉蕩然無存,原本是無波瀾的眼里忽然出現了一絲波動,原因是——握著暴怒刀柄的手被另一個人的掌心包裹住了。
那只手,即使在冰冷的海水里也依然能感受得到熾熱的溫度,指尖正在滲血,一絲一絲向透著光亮的海面上方漂去。
那只手是曾經握過他的手,那只手上的每一處紋路他都那么熟悉。可現在的那只手,依然熾熱,卻不再溫暖,胸腔一陣一陣發冷。
孫華喘著氣,爆血技能被強行克制住了,他的眼前開始發黑,他望著諾頓身上被他刺穿的巨大缺口,暴怒的刀柄正插在那里,他甚至可以看到傷口處被水流連帶翻卷的皮肉。
可諾頓在笑,笑得溫柔笑得瘋狂。
他握著孫華的手一點一點用力,把他向自己拉近,伸出左手掀掉孫華的潛水頭套。孫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一直凌厲的眼睛此刻卻一動不動地盯著他身上的傷口表情怔忡,而后唇附上去。
氣泡從口中納出,向上浮。
一直在失血,就算是龍王失去言靈的庇佑也只能算作普通人而已,況且這具未經強化的身體在如此大的水壓之下已經開始吃不消了。
諾頓覺得左胸腔的地方很疼,不知道是傷口疼還是……還是什么在疼呢?
身下的孫華沒有掙扎,破天荒的,諾頓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笑,他一點也不想笑,可是想想此前的一切,他為了孫華所做的一切他都覺得可笑。無數次的努力好不容易才讓孫華熟悉自己。
到接受自己,他原先一直不敢肯定孫華是否愛著自己,現在他終于有了確切的答案——他們二人之間根本就沒有愛,只是他一個人一廂情愿而已。
可還能怎樣呢,只因為外人一句輕言就不再相信的愛情于他而言還算珍貴嗎。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殺掉孫華的打算,事實上他根本就下不了手。
算了吧。算了吧。放棄吧。
諾頓放開孫華的手,他看見孫華從他的身體里拔出了那柄暴怒,身體不受控制地下沉。
下沉。下沉,下沉。
就這樣睡去吧。就這樣死亡。
可。
諾頓忽然睜大了眼睛。
孫華把氧氣瓶的綁帶從身上扯下,拋在一邊的海水里,海水吃不住鋼瓶的重量鋼瓶一直在下沉。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諾頓瞪大了眼睛掙扎地推他。
他看見即使被傷害都依然微笑的少年此刻眼里滿滿的都是絕望和慌亂。
“你瘋了么?沒了氧氣瓶你怎么回去?孫華!”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諾頓身上的傷口,那道由他造成的可怖傷口因為邊緣被含鹽量極高的海水浸泡許久所以呈現出一種發白的慘淡顏色,搖頭。
原本他也沒打算離開。他的注意一早就已經打定。
少年終于不顧一切地瘋了似的想要推開他,褐紅色的張揚發絲在水里浮浮沉沉,他應該很痛,眉一直緊緊地皺著,眼眶卻隱隱地泛紅。
“你是傻子嗎?!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來給我陪葬!你算我的什么人?憑什么和我死在一起?”
少年一著急就開始口不擇言,一直在絞盡腦汁地說著過分的話,但是顯然說謊的本領不到家,睫毛一直在不安地顫抖著。
孫華看著那張臉,漂亮得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臉,張揚的眼瞼,小巧的鼻翼,刀刻一般的薄唇正透著黯淡的白色。他無法親口對諾頓說出他對他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但是自從聽見兇手是他的那刻心臟都停跳的感覺他一輩子都記得。有一瞬間他幾乎都忘記了報仇,可理智最終戰勝了感性的念頭,他不能讓父親白白死在他人的腳下,即使這個人是諾頓也不行。
他想了很久,終于發現這才是最好的結局,諾頓死了,他給父親報了仇,可沒了諾頓他不能獨活。
他不能獨活。
這樣想著孫華摸了摸諾頓瘦削的臉頰,低頭輕聲說著。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一直在想和你交手會是什么樣子。”
“后來居然總能在一些不經意的地點遇見你,就知道這不是偶然。”
“總覺得和你之間存在什么羈絆,可你也知道我從不相信這些東西。
“第一次說謊居然被你發現,這樣想想真是太好了。”
“可是你太過相信我還是我太過自命不凡?”
“有時候一個人我也會恐懼。”
“在這個世界上我早就沒什么牽掛了。”
孫華看著諾頓的臉無聲地笑笑,缺氧讓他的大腦完全失去了供血,失去靈魂的最后一刻他只是輕輕握住了諾頓的手,任由從他身上滲出的紅色血液充斥整個鼻腔。
氣管進水。嗆咳。握著他的指尖緊了緊。
肺里僅存的一點氧氣消耗殆盡,意識墜入靈魂深處。
不過好在,好在最后一秒看見的依然是他令人安心的笑臉。
還記得年少時你倚在我肩頭做著不知名的夢么?
夢的盡頭你站在路中央對我伸出手,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
什么都沒有被記住,什么都被記住了。
在那樣一座用白天和黑夜組成的小鎮。白天是歡歌笑語,夜晚迎來的是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樂意在晚上出門,因為傳說中小鎮的樹林里住著一名少女的靈魂。
那靈魂是個怨靈,帶著對曾經弒殺了整個小鎮然后占領了這個地方的人們的怨恨而從此不愿離開這里。
她每天都在樹林里唱著凄婉的歌,聽著那樣的歌人們總是莫名地悲傷,仿佛是結了幾千年的愁怨。
這是第三天。
白天孫華坐在教堂里。夏彌在黎明時分回家,她住在鎮子的另一端。
晚上他們在酒吧碰面。夏彌活蹦亂跳地在他身后跟著他去了教堂。
女孩坐在教堂的階梯上唱歌。他站在女孩面前,他們伸出手就能碰到彼此。
夏彌說她很開心。
孫華看著她,半晌他點點頭。
這是第四天。
白天孫華坐在教堂里。夏彌在黎明時分回家,她住在鎮子的另一端。
晚上他們在酒吧碰面。然后他挽著夏彌的手走去教堂。
女孩坐在教堂的鐘樓上唱歌。他站在鐘樓下面,他看著她像是看著七年前約好要一起迎接美好的明天的人。
夏彌一直看著遠處,教堂對面是鎮子外的樹林。
孫華說,別看了,那邊有個怨靈。
夏彌乖乖地移開視線,問,孫華你等到契機了么。
孫華搖。
這是第五天。
白天孫華坐在教堂里。夏彌在黎明時分回家,她住在鎮子的另一端。
晚上他們在酒碰面。夏彌在路上就開始唱歌,她的嗓音很好,歌聲婉轉悠揚。
孫華才想起他忽略了一個細節。
人們都說樹林里的怨靈總是在深夜唱著凄婉的歌。可是他沒有聽到那樣的歌。
他能聽到的只有夏彌唱的《終夜》,寧靜又美好。
有人說天使墮天要整整七天七夜。
七天是天堂和地獄的距離。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喚醒了整個城鎮。
孫華數了數,只有11下。
剩下的那一下鐘聲被鐘樓撞擊在地面上的巨響代替。
教堂在燃燒。鎮子安靜得出奇,沒有人敢出門,孫華看見酒吧里很多人都跪了下來,仿佛在請求冤魂的饒恕,他們在向神明祈求庇佑。
那樣的火光是噩夢。很多人在七年前都見過這樣的場景,在火光里人們的哀嚎和祈禱如夢靨一般揮之不去。
七年前最后化為灰燼的地方是教堂。教堂的木頭被燒得坍塌下來,可是人們發現那座天使雕像居然毫發無傷地立在廢墟之中。
他們以為那是神明的庇佑,他們留下了雕像放在新建的教堂前,說那是上天的贈禮。可現在那座雕像又籠罩在火焰中了。
孫華推開酒吧的門走向夜色里的教堂。火光似乎把天穹都照亮了。
夏彌沒有來酒吧。
她一定在教堂。這是她會去的兩個地方,因為只有在這兩個地方她才會見到他。
夏彌站在圣像前,她背對著孫華,仰頭看著那場大火。
孫華緩慢地移動步伐走近她,除了火焰燒毀房屋的聲音一切聲響都不合時宜。
“你來啦。”
夏彌回身像他們七天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看著他,眼睛里是淡淡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她真正的表情,她帶著淡淡的笑站在圣象前,美麗得仿佛天使降臨。
孫華看著她沒有說話。
“很眼熟對么,在酒吧的時候。”
夏彌又說,她牽起孫華的手把他拉到她的身邊,孫華記得這樣的動作,七年前有個女孩拉著他從屋子里出來,拼了命地逃亡。
“耶夢加得?”孫華輕聲問。
夏彌乖巧地點頭,一個回身轉到孫華背后抱住了他。夏彌的手很涼,是一種熟悉而奇異的冰涼,孫華等了七年,就在等這種感覺。
“主教大人來這里是為了除掉怨靈,我就是那怨靈,你會殺我么?”夏彌俯在他耳邊問,一邊問一邊輕笑。笑得沒心沒肺,好像什么都不怕。
“你說你想讓明天更美好。”孫華答非所問。
“不是說好要拯救這里的么?你不復仇不用罪惡的血液洗清這里你怎么拯救這里?這不是七年前的小鎮了,你我在這里都有太慘痛的記憶,我們回不去了。”
夏彌,或者是耶夢加得說,她的氣息吐在孫華的脖頸上,很快又消散,“神明沒有聽見我們的聲音,那樣的明天永遠不會到來,除非我們可以自己復仇。”
“復仇你得不到任何東西。你應該給這個城鎮一個重生的機會。”
耶夢加得咯咯地笑了,好像孫華說的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所以說啊,殺死我拯救這個城鎮,還是實現我的愿望,和我一起洗刷這里的罪惡,我們可以一起迎接這個城鎮新的明天。”
沉默良久。
孫華反身抱住她,他看見她袖口在月光下晃著光的刀,這個女孩遠沒有看起來那樣天真,她袖子里永遠藏著刀,她可以在這一秒笑得像天使,下一秒就成為殺戮的死神。
她拿著刀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什么都不相信,她偽裝自己相信神明,她像個弱小的女孩一樣依賴孫華。但是她是刀,終究藏不住鋒芒。
那把刀在七年前曾殺出一條血路,女孩帶著男孩逃生。
如果她沒有死在火光里,她會親手實現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