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邸店內。
黎年年正在和賣房屋的牙人不停的討價還價,雖說黎年年手里的錢財對于買房子來說足矣,只不過想著后面還有裝飾小店、買貨交稅等事務,她便捏緊了錢袋子,只求把錢花在刀刃上。
“想不到出東臟口后,我的人生還是那么艱難。”黎年年默默地嘆了口氣,誰叫自己一無所有,孤苦無依呢?
“姑娘,像你這種討價還價法,我倆再談個三五天,起碼也沒個收場!”牙人不滿地說道。
“您就行行好,少一點吧,我初來乍到,沒帶夠錢財啊。”黎年年仍是那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可惜了,這個牙人一點也不心動,反而更沒好氣兒的吼道:“那就走!沒這么做生意的,已經是一讓再讓了,你倒好,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倒不如沿著這條街走,往左一拐,去住那間屋好了!還是個豪宅呢!”
“啊?豪宅,多少銀兩?”
“哎……”那牙人突覺頭疼,但是這也讓他確信,眼前的這個女人,的的確確是剛來江南,連那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不過他斷定她絕對不會住那房子,便耐著心跟她解釋道:“那房子,是當年江家住的豪宅,有一大部分是拿給宇文家族內用了,最前面的兩間房是供外人出售的,只不過,話雖是如此說,可誰敢買呢?只要你敢住,宇文家族就確信你是偏江家的人,對他們宇文家,對了,還有南宮家不滿,所以……你可以認為,那兩間房不是對外出售的房子,而是誅殺江家人的地獄。”牙人看著黎年年越聽越僵硬,便也很應景的壓低了聲音。
“原來如此。”黎年年怔了怔,其實,如果按照黎年年內心深處僅有的情感來說的話,她是很想買了這兩間房的,因為,這畢竟是她們江家的舊宅……
只不過……黎年年突然覺得自己腦子越來越笨了,不買,偷偷去看,總是可以的吧?
但是,她自己手上的事還沒有解決呢,如果今日不能尋到一處好住所,那以后在江南生存就更為惱火了。
于是,黎年年咬了咬牙,頗為不舍的說:“就買之前商議的那家布店吧,不用做什么改動,我今后也做布匹生意,楊老板記得來照顧小女子生意啊。”
“好說好說……”
“總算是把這單生意做成了,這女子,好生難纏!”楊老板在心里抱怨道。
出了邸店后,黎年年拿著一串屬于自己的房屋鑰匙,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著,她看著這一處街道,人聲鼎沸,以后的她,就要在這里生活了,而這些吵吵鬧鬧的人,以后也要與她有所交集了。
黎年年,以前在東臟口的窮苦日子今后就不會再有了,因為,她要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與努力,創造屬于自己的財富,讓所有人都不敢瞧不起她,并且……
“江南,畢竟是姓江的,不是嗎?”她深知自己從來不是一個什么得過且過的人,她有野心,有欲望,憑什么像母親那般唯唯諾諾的蠢人,也享受了幾十年的榮華富貴,可她黎年年天資貌美,且冰雪聰明,卻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這本來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李氏布莊
這間布店的原主人姓李,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只不過,就在數月前,李家人把這生意做的紅紅火火的布店關了,聽說,一家人是去了京城做起了生意,也是,在江南雖說賣的也好,可畢竟比不上京城那般繁華。
沒關系,名利場上的交椅總是在不停的變動的,昨日是姓李的,明日,又或許不會姓黎。
江南云錦布莊。
不出一刻功夫,黎年年便換了一個招牌,這名字取得很大,不過,卻很彰顯黎年年的處事風格,因為很快,這里的人將會知道李氏布莊改成了江南云錦布莊,而這云錦布莊的主人,就是這才十幾歲的小姑娘——黎年年。
好了,招牌換掉了,至于名聲嘛,就靠這左鄰右舍的幫忙了。
黎年年將這店鋪稍微收拾了一番后,已是深夜,黎年年躺在床上聽著更夫打了三次更,便很伶俐的床上爬了起來,換上了之前的夜行衣,她,要去江家看看。
江家就在出了邸店的那條街尾,不算太近,也不算太遠。
走到街尾后,向右一轉便是江家,這里就好似是與世隔絕一般,種了很多的花草,開的十分燦爛,黎年年聽母親說過,外祖父外祖母最喜安靜,想必這處地方是他們精心挑選的一處住所吧,它在熱鬧的邊緣,仿佛世間所有的紛擾與是非都與他們無關。
黎年年看著這座宅子的外觀雖然堆積著成山的灰,但那高聳的墻壁和華麗的雕紋無不彰顯著它曾經的輝煌,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這里的一磚一瓦,這里的所有東西好似在無聲的訴說著這里的所有故事。
透過鐵門,可以看到一個寬敞的庭院,庭院里雜草叢生,一片荒蕪。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破碎,墻壁上也爬滿了青苔。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像是沒一絲人居住過的痕跡,宇文家族的人真是狠,不僅要在現在抹殺掉江家人的痕跡,連在之前的熱鬧,他們也要抹殺掉。
往里邊又有一個大門,只不過對比外邊的那個大門,它顯得干凈、嶄新多了,這個大門里面,想必就是宇文家族的了。
“原來姑娘真是江家后人。”一聲邪魅至極且帶有一些挑逗的聲音,黎年年聞聲望去,看到的,是一張更為邪魅的臉,嘴角還帶著一抹笑。
“宇文枝……”這么晚了,這宇文枝怎么在這兒,他莫非一直在跟著自己?黎年年警覺的盯著宇文枝,一只手卻早已偷偷伸進側腰去摸自己的彎月刀,萬一這宇文枝來者不善,她倒不介意在江南又殺一人。
“一直覺得你長得像只兔子,現在,你慌張失措的神情倒更像了。”宇文枝彎了彎腰,將自己的臉與黎年年的臉呈一個平行的狀態,黎年年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宇文枝的鼻息。
黎年年一直都覺得宇文枝長得很像一個小女孩,如今他離自己那么近,倒是有機會能將宇文枝看得更清楚些。
他好像永遠是一副笑語盈盈的模樣,只不過,嘴角雖然含笑,可眼里卻是那么的充滿邪氣,黎年年每次看著這雙眼睛時,她都有些喘不過氣,就好像,宇文枝在用手掐著她的脖子,而且依然是一副笑語盈盈的模樣,但是手上的力氣卻不減少,只想奪走你的生命。
“好看么?”
“什……什么……”黎年年被問的有些結巴,這是第一次,她被人看得那么透徹,這么快,宇文枝就看穿了她的所有小心思,可是,她卻怎么也看不透他。
宇文枝很輕蔑的笑了笑,這么快,白天還是一只小野獸,而如今,才不過一天功夫,她看到他時,就已那么溫順了?宇文枝覺得不好玩了,便隨手拿出了一把刀,狠狠地說:“今日我叫你做我的貼身婢女,你不干,現在,我要你做我的藥人。”
“藥人?!”黎年年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早知道,剛才就應該把他殺掉的。
“哈哈哈,有意思,現在你這模樣,倒才有了今日那般的風采。”宇文枝看著黎年年眼里慢慢的升上來了恨意,他只覺痛快,這女人果真與別的女人不同,其他女人遇到危險只會哭,可她不一樣,她不會哭,而且,她會想辦法讓別人哭。
有意思,有意思極了!
“宇文公子,你到底想干嘛?”黎年年一字一頓地說著,每一個字都好像是黎年年用錘子釘出來的。
“還是那句話,做我的貼身婢女,我帶你回我宇文府。”其實黎年年是否是江家后人,宇文枝是不會管的,因為他是宇文家的最小的公子,天塌下來也有自己的哥哥們撐著,所以,他做事情一直都只憑著自己的喜好。
再者說,即便黎年年是江家的后人又如何呢,連他外祖父外祖母這樣的老狐貍,還受了這么久的皇恩,也不是被打垮了嗎?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女子,如何掀得起大風大浪?
“你剛剛說做你的藥人?什么意思?”藥人,顧名思義,就是用來試藥的人,黎年年記得,在三年前,東臟口里來了一個老頭,神神叨叨的,每天都在琢磨研究著他的藥,而自從他的新藥制造出來后,東臟口里便會莫名其妙的多一具尸體,曲云熙當時就猜測過,這些死掉的人興許都是被那老頭做了藥人,被折磨死的。
只不過,那時黎年年倒沒有太在意過這件事,畢竟,當時在東臟口,大家都知道黎年年在做殺人的生意,誰敢把她捉去當藥人呢?可就在今日,眼前的這位貌美的男人,竟要她當他的藥人?
“對啊,是藥人啊。”宇文枝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不緊不慢的繼續說著:“剛才我看你那般廉價,便想著你做我的藥人,試試本公子新研發出來的毒藥。只不過,我現在舍不得了。”宇文枝故意將最后幾個字放的很輕很柔,嘴唇緩緩的貼到黎年年的嘴角上,用鼻子淺淺的聞了聞:“什么味道都沒有,你不用口脂啊?”
“你給我滾開!”黎年年心里一陣惡心,便一股腦的推開了他,不料宇文枝卻樂開了花,恬不知恥道:“你是不是還特想扇我啊?來,打我,打這兒。”
“輕浮。”黎年年把頭別了過去,好在現在是晚上,宇文枝應該看不清她臉上的紅暈。
“誒,我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關你什么事。”
“本公子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禮尚往來。”
“黎年年。”
“年年,蠻好聽的~對了,你做我貼
身婢女的事?”
“絕無可能。”
“是嘛?可自打本公子出生以來,就沒有本公子辦不成的事。”
黎年年終于沒了耐心,狠狠地翻了宇文枝一個白眼,就往門外走。
“年年,你是被我俊美的臉龐迷暈了頭,還是如何?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來的時候可是走的屋頂啊,現在要走大門,也走不出去吧?”
“你!”黎年年真是被氣得不行,他為什么老是做一些讓她生氣的事,說出讓她難堪的話呢?可是,不知為何,黎年年卻不好意思再翻上屋頂,偷偷摸摸的摸索著回去了,雖說她不是什么名門閨秀,可在他的面前,她卻想著,還是矜持一些……
“你害羞了?”宇文枝閱女無數,雖說這黎年年跟其他女人天差地別,可畢竟還是女人,是女人,就一定會愛上他宇文枝,這句話,一直以來都沒有被打倒過,倒像是一句至理名言,被無數次的印證
過。
“好了,折騰那么久,回去早些睡吧,不然,你這張臉可就不好看了,不好看的話,我就不喜歡了……哦還有,這里現在已經是本公子研究毒藥的地方了,下次,不要再亂闖了,不然,小心本公子真把你當作我的藥人了,這會很痛苦的,本公子,舍不得。”
宇文枝的手一直在不安分的玩弄著她的頭發,可黎年年卻并不想讓他停下來,這個宇文枝,真叫人又愛又恨,不過,她不會讓他知道她對他是有愛的,雖然,宇文枝現在已經很有把握這個女人已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了。
“好了,該說再見了,晚安,小兔子。”宇文枝的手慢慢的滑到了黎年年的下巴上,然后,竟直接輕吻了上去,黎年年的身體像是觸電一般,接著就被驚喜與感動包裹,他這是在……吻她?
之前在茶館聽書的時候,她偶然有聽到過講男歡女愛的故事,如果,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做了這些事的話,那便是“愛”了?那這樣說的話,宇文枝,是愛我的?黎年年,在這個世界上,也有人愛你了?這是愛?
黎年年漸漸把眼睛閉了起來,她確信這就是愛,宇文枝已經愛上了她,而她也沉浸在了愛里面,慢慢的,她開始回應著宇文枝的吻,兩人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只不過很快,宇文枝便放開了黎年年。
“明日見。”宇文枝有些得意的笑著,黎年年不懂得這種笑并不帶著一絲一毫的感情,她只覺得疑惑,為什么,宇文枝突然不吻她了?
今晚的月是下弦月,月光朦朦朧朧的照在黎年年的臉上,宇文枝很享受的看著黎年年,真是一個漂亮女人,眼里還有一層像霧一般的水光,可惜啊,黎年年,我要是能愛上你就好了,只不過,本公子不會愛上你。
在這皎潔的月色里,二人卻各懷心思,不過,從沒懷過好心的黎年年卻一股腦的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她心里很明白,這個男人很危險,并且,即使宇文枝是愛她的話,那他付出的愛也很有限;而這位被深愛著的男人卻在心里暗自嘲諷著眼前的這個漂亮笨女人,她們的愛來的太快,說的也太海誓山盟,可他卻從不信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