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土茯苓(下)
- 孔織
- 晏九
- 2545字
- 2008-10-26 19:05:31
鄭家在城南貧民區,這里環境非常不好,路上到處是污水與垃圾。
路蒙湊趣似的,又在旁邊拉開話匣子:“鄭春過去住在城東,后來為了給兒子看病,就賣了房子,到這邊租住。”
孔織聽了,只是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路蒙本來還有些擔心,怕這位大小姐看到道路骯臟心有不滿,沒想到不僅她連眉毛都沒皺,就是后面跟著的兩位公子也沒有半句牢騷,心中自然就多了幾分敬重。
鄭春租住的是個極小的院子,只有兩間低矮正房與一間勉強算得上是屋子的耳房。孔織等人到了門口,路蒙開口喊道:“路老板在家嗎?有貴客到訪!”
就見耳房中走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年輕侍兒,雖然穿這半新不舊的褂子,頭發卻梳得一絲不亂,臉上也淡淡地擦了粉。
孔織沒想到鄭家還有其他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覺得有些不對勁。
那侍兒見門口站了好幾位衣著光鮮的小姐公子,也是奇怪,見其中那位華服小姐一個勁地看自己,他不由害羞地低下頭。
路蒙見他不答話,便又問了一句:“路老板在家嗎?”
那侍兒聽了,這才知道答話:“我家家主身體不適,不能見客,能否請客人過些日子再來。”
路蒙還要說話,被孔織拉住。孔織看著那侍兒,笑著道:“我們也不算是客,也可以說是大夫,就是過來給鄭老板瞧病的。”
那侍兒看著孔織向他微笑,眼神有些癡迷,聽到說是來瞧病的臉上閃出一絲異樣。孔織說完,也不去理會他,邁步就進了院子。
院子極小,等那侍兒想要追來時,孔織已經推門進了正屋。鄭春面色蒼白、雙眼緊閉地躺在外間床榻上。
孔織環視四周,沒見到孩子,就進了里間,一個看起來比貓大不了多少的嬰兒安靜地躺在床上。她走上前去,才看清那孩子不僅瘦小,膚色還干得厲害,沒有半點嬰兒該有的紅潤。
那孩子沒有睡著,睜著眼睛,見有人看他,也不認生,揮動中小胳膊向前探著。孔織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自己,心中多了幾分溫柔,伸出一個手指放到那孩子的手中。那孩子像是要握住,可孔織卻感覺不到他有半分力氣。一大一小,就這樣對望著。
那侍兒追了進來,其他人也跟著進來。鄭春被腳步聲驚動,悠悠醒來,睜開眼睛見屋子里多了不少人,其中還有男子,勉強撐起身子,有些遲疑地問道:“請各諸位是……”
路蒙正琢磨怎么介紹孔織等人,鷗舟走上前去,先看了看鄭春的面色,又將一塊薄絲巾放到鄭春左手手腕上診脈。孔織從里間出來,走到床邊,對鄭春說:“鄭姐姐,是小妹我,聽說姐姐身體不適,特地前來探望。”
鄭春認出是昨天路上遇到的小姐,見她滿臉善意,有些愧疚:“小姐是來問鋪子的事嗎?實在抱歉,昨天春已經轉手。”說著,眼中流露出悔恨與憤怒。
鷗舟已經診完脈,拿著床前柜上的藥碗聞了聞。孔織見了,暗暗嘆氣,對鷗舟說:“再去看一下里間的孩子,要看仔細點。”
鷗舟點了點頭,轉身進了里間,眉舟與那個侍兒也跟了進去。鄭春面帶疑色地看著鷗舟的背影問道:“那位公子是醫館的大夫?”
孔織搖了搖頭,笑著說:“小妹這位哥哥雖不是坐堂大夫,卻師從杏林高手,醫術精湛,鄭姐姐放心好了。”
正說著,鷗舟面色如常地出來。鄭春聽說他是高人弟子,心中多了幾分指望,連忙求道:“請公子一定要救救我兒子,春愿做牛做馬報答公子大恩。”神情非常激動。
鷗舟看了鄭春一眼,對孔織說去廚房看下那孩子如今服用的藥品。那侍兒想要攔著,被眉舟拉住,東問西問地耽擱住。
過了片刻,鷗舟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里面放著一個類似于番薯的根莖物。那侍兒見了,臉色灰白,戰戰兢兢地往門口退去。阿子、阿丑兩人擋住門,正好斷了他的后路。
路蒙最是機靈不過,發現屋子里氣氛不對,指著那碗中的東西,問孔織:“任小姐,這個、這個大公子手上的難道是毒藥?”
孔織看了看渾身發抖的侍兒,回道:“具體詳情小妹也是不知,還是請家兄為大家說明一下。”
鄭春聽到家中找出毒藥,滿臉驚疑地看著那侍兒,似乎有些難以相信。
鷗舟拿起碗中那塊根莖物,向眾人介紹道:“這東西叫土茯苓,又稱紅土苓、毛尾薯、山奇良,本身無毒,性甘、平,可以入藥,有除濕、解毒、通利關節等功效。”說到這里,他聲音放慢:“服用土茯苓時,飲食要有禁忌,忌用面湯和茶水,否則就會引起腸胃不良反應,嘔吐、腹瀉、渾身無力,并且會出現類似于風寒的其他癥狀。這個,是從廚房鹽罐里找到的。”
鄭春聽到這里,已是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又恨又急,掙扎著想要起來,卻又沒有力氣。孔織忙上前去扶她坐起來,將枕頭放在她后背,然后才勸道:“事已至此,鄭姐姐也不要過于著急,還是先將事情緣由問個清楚再說。”
那侍兒見事情敗露,反而鎮靜下來,揚著臉看著鄭春。
鄭春強忍怒氣,問道:“青兒,你到這個家三年來,我鄭春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什么要害我的兒子?”
那青兒臉色一黯,隨又辯白道:“家主真是病糊涂了,難道僅憑這幾個外人的話就定青兒的罪不成。青兒不是大夫,禁忌不禁忌的又不明白,就算偶爾有過錯,也不能夠說是成心害人!是有人證呢?還是物證?就算是到了官府衙門,青兒也是不怕的。”
鄭春沒想到平日老實巴交的青兒這樣牙尖嘴利,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孔織冷笑了一聲,看著那青兒,慢慢說道:“送你去官府衙門?那不是很麻煩。大華律法,家奴忤逆家主,打死了也不算什么。”
那青兒聽了這話,才想到身契還在鄭春手中,就算她再落魄,仍有權主宰自己的生死,一下子軟在地上。孔織見床上的鄭春氣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示意阿子阿丑帶青兒出去問話。
等鄭春稍稍平靜,阿子那邊已經問出話來,一切都是于家老大指使,目的還是為了逼鄭春賣鋪子,還承諾事成后娶青兒為側夫。另外,自從孩子生病后,傳出去的鄭家鋪子風水不好“破家散財”的謠言也是于家弄出來的,就是為了不讓鋪子落到其他人手中。她們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不過是欺鄭春孤兒出身,沒有親戚族人扶持,才認為能夠占個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