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商一聽才知曉是聶如意出事了。
她緊跟在二人身后,就聽到吳果不緊不慢、細細地道來:“聽說是一個丫鬟發現的這檔子事兒,發現的時候那房里就只有那畫師和王家姑娘兩個人。據說當時王央正躺在床上,衣衫凌亂不堪,傷口就在心口的位置。那畫師呢,則靠在床邊,手上拿著一把還沾著血的剪刀。后來經過查證,了解到這畫師就是給王央畫像的人,大理寺那邊也就稀里糊涂地以畫師想要侵犯新妃,沒侵犯成功,反而失手刺死了王央這個結果把案子給結了。”
“既然已經這么草率地把案子結了,為啥又宣我進宮?”韓休璟輕輕嘆了口氣,滿臉無奈地說道,“只怕這里面沒那么簡單。”
“王家的背景其實沒啥可讓人害怕的,要緊的是這畫師乃是聶如意,那可是當今聶國公的親侄子。如今這聶國公把這事兒捅到圣上面前了,哭天喊地地要求徹底查清楚,好還他侄子一個清白。就因為有這么一層關系在里頭,可不好明晃晃地交給巡捕房去查辦。圣上呢,思來想去,就打算把這事兒交給您來處理。”
洛云商在心里頭為聶如意捏了一把汗!先甭提聶如意是個盲人,壓根兒就沒法行動得順順溜溜的,就算想把剪刀精準地插到那女子的心口那兒,也是絕不可能做到的事兒。再者說了,他跟王家姑娘既沒結下啥冤仇,又不是那種貪戀女色的家伙,咋可能干得出這檔子事兒呢?明擺著是有人故意給他栽贓陷害呀!
“不知聶公子現今在何處呀?”洛云商微微張了張口,出聲問道。
韓休璟緩緩轉過身來,一眼瞧見她臉上那滿是擔憂的神情,心頭竟莫名徒增了好幾分不適。
吳果答道:“如今正被扣押在大牢里,等待候審。”
“發生此等事情,想必我阿姊……太子妃殿下受了極大的驚嚇,若是待會兒你們要進宮,可否允許我一同前去,我想去探望她一番。”
進了宮,洛云商隨著二人到了地下大牢里。洛云宮何其聰明,她如今不敢在大姊面前露面,她并非想要探望大姐,只是找了個借口想來看看聶如意罷了。
她心里的那些思緒,就如同蜘蛛網一般,混亂地揉作了一團。她使勁地扯啊扯,卻怎么也扯不斷;用心地理啊理,可就是理不清。比如為啥聶如意會現身在辰王的宮殿里頭,又為啥他會昏厥在王央的床邊。這一樁樁一件件,就像一團亂麻,死死地纏著她,讓她滿心困惑,不知所措。
王家人也斷沒有想到,榮華富貴的機會換來的是一生的悲痛。
所以哪有什么一步登天。
當走到大牢跟前的時候,韓休璟猛地伸出手攔住了他,目光緊緊地盯著他,神情極為嚴肅,再次、又再次地確認道:“你真的鐵了心要進去?”
洛云商有些疑惑,點了點頭。
“這樁案子不似你想的那么簡單,有人想要他認罪,必然有人已經搶先一步了,里面的景象或許有些慘烈。”
“我要進去,他是我的朋友。”
他們跟隨看守穿過重重陰暗的鐵門,每一步都踏在冰冷潮濕的石板上,回蕩著空洞的聲響。大牢內部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與腐臭,微弱的光線從高高的小窗灑下,卻只能勉強照亮腳下的路。墻壁上爬滿青苔,滴水聲不斷地從某個角落傳來,空氣中夾雜著絲絲寒冷。
他們來到了一間囚室前,鐵柵欄后,一個身影蜷縮在角落,背對著光亮,顯得格外瘦削。洛云商走近,心中一緊,眼前的景象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聶如意坐在那里,身上穿著破舊的囚服,原本整潔的衣物如今滿是污漬和血跡。他的雙手被鐵鏈緊緊鎖住,深深勒入皮肉,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的兩眼處覆蓋著一層白布,本是為了遮住那雙眼睛,不嚇到別人,但現在已經臟的不成樣子,與周圍的淤青和擦傷融為一體。
他的臉頰沾了許多泥印子,似在地上摔倒過,頭發凌亂,整個人顯得憔悴而虛弱。
聽到有人接近,聶如意緩緩轉過頭來,盡管看不見,但他似乎能感覺到不是來找麻煩的人。
“是誰?”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洛云商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
“帶出去!”韓休璟厲聲吼道。
“韓休璟,能不能先給他找個大夫?”
韓將軍?
洛云商是故意在提醒他這是韓將軍。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聶如意縮緊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配合著被帶了出去。
吳果給他喂了一碗水,他略微清醒了些。
韓休璟見聶如意稍有緩和,便開始正式詢問案情的細節。他語氣沉穩,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聶如意,以免給他造成更大的壓力。
“聶如意,你能不能跟我講講,那天晚上在辰王府究竟發生了什么?”韓休璟語氣溫和地問道,與此同時,他還朝著吳果使了個眼色,示意其把聶如意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
聶如意努力整理思緒,試圖回憶起那個混亂的夜晚。他慢慢地說:“我記得那天剛從安岳郡主宮中出來,有一個宮女同我道王姑娘也進宮了,想要親自同我道謝,我被引導到那里。“
“之后,我感覺到一陣眩暈,似乎房間里點了一種很奇怪的香,我進了門,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已經在這里了。“聶如意的聲音顫抖,顯然他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困惑和害怕。
韓休璟點點頭,繼續問:“倘若讓你再聽一遍那宮女的聲音,你能否認出來她?“
聶如意點了點頭,“我能認出來。“
韓休璟決定暫時停止詢問。
待察覺面前的人話意止了,聶如意卻開口問:“面前的可是洛姑娘?”
韓休璟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在此之前,他并未知曉聶如意知道洛云商的身份。不排除最壞的情況,聶如意是想用她的身份來威脅她?
洛云商愣了愣,答道:“我不姓洛,不是你口中的洛姑娘。我……”
聶如意淡淡笑了笑,道:“你姓什么不重要,我只要知道是你便好!多謝你今日跟著韓將軍一同來探望我。”
“聶如意,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來!”洛云商匆匆瞧了一眼韓休璟,從他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絲厭惡。她趕忙拉住他的衣袖,帶著幾分哀求的口吻說道:“韓休璟,咱們能給他請大夫的,是不是呀?”
“吳果,給他請大夫看看。”
“關于宮女的證詞,我還要核實一番,今日便到此為止。”
走出大牢的時候,云商見安岳郡主在門口處徘徊,似乎心里裝著什么事,或是在擔憂什么人。見洛云商和韓休璟一道出來了,安岳便上前詢問:“畫師如何了?韓將軍是否查清了此事?可否先放他出來?”
韓休璟回她道:“郡主,這事情還沒查清楚,哪有先放人的道理,你說是不是?”
安岳望著他的眸色變得復雜,又問:“韓休璟,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