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激辯《海商法》修訂

一、《海商法》修訂進程

中國海商法學界當前最熱的話題,當屬《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以下簡稱《海商法》)的修訂。

2018年9月7日,第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的立法規劃將“海商法(修改)”列入第二類項目,即“需要抓緊工作、條件成熟時提請審議的法律草案”。 2018年11月5日,交通運輸部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修訂征求意見稿)》 (以下簡稱《征求意見稿》),正式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12020年1月,交通運輸部將根據各方意見修改完成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修改送審稿)》(以下簡稱《修改送審稿》)正式提交司法部。2

事實上,修訂中國《海商法》的學術討論已經延續多年。現行《海商法》1992年通過,1993年7月1日起正式施行。 2000年12月25日,交通運輸部“修改《海商法》研究課題”就正式立項,并于2003年完成了修改建議稿條文等研究成果。3 其后,交通運輸部又再次分別委托大連海事大學、上海海事大學對《海商法》修改進行課題研究。這些研究都得出了各自的研究成果,并被歸納為“基本肯定派”與“基本否定派”,基于不同的立場,又提出了大改、中改、小改等不同修訂方案。4 基本否定派認為《海商法》必須徹底修改,基本肯定派則認為《海商法》應該保持延續性與穩定性。

從2000年到2018年,歷經18年,《海商法》的修訂才從交通運輸部研究項目提上立法機關的議事日程,可謂不易。 2018年公布的交通運輸部《征求意見稿》中說明修改的出發點是:“當前,我國國民經濟發展水平、經濟貿易形態、航運產業結構、國際國內法律環境等已經發生巨大、深刻的變化,現行海商法構建的法律制度體系在很多方面已滯后于發展,不能有效適應航運和貿易發展的需要,亟須進行全面修訂。”5看起來這是一個大改甚至是“二次立法”式的大改的修法思路。從《征求意見稿》對現行法律的改動幅度看,呈現的也是一個大改的局面?，F行《海商法》共15章278條,《征求意見稿》增加了兩個全新的章,同時在部分章中增加了一些小節,條文增加到347條,增加條文達到原來條文數的1/4。同時,各章節的原條款內容多有變化。有的章節,如第1章總則和第14章涉外關系的法律適用,都只保留了一個原條文。有的章節,如第13章時效,沒有保留一個原條文。原有的278條中,只保留了127條原條文未作任何改動。整部法律中沒有一章沒有變化。6《修改送審稿》也基本保留了這種格局。

一方面,《海商法》修訂工作在不斷往前推進,現有修訂稿被宣布已經“基本成熟”;另一方面,對是否應該修改以及如何修改,質疑之聲仍不絕于耳,各方觀點的激烈交鋒仍在繼續。

1 參見《海商法修訂征求意見稿》,載交通運輸部官網(http://www.mot.gov.cn/),2018年11月5日發布。

2 我國《海商法》修訂稿目前仍然在持續修改中,《征求意見稿》中的一些修訂在其后的一些修訂版本中已經被放棄,但作者在本書中仍然以《征求意見稿》作為主要的評論對象,首先是因為該稿是交通部唯一正式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的修改草案,其次是因為修改稿還未正式定稿,最后多大程度上保留《征求意見稿》中的改動,這個問題并未明確,仍然需要深入討論以形成一致立場。

3 參見司玉琢、胡正良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海商法〉修改建議稿條文、參考立法例、說明》,大連海事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

4 參見吳煥寧:《我國〈海商法〉修訂引發的思考》,載《國際經濟法學刊》2007年第3期;張永堅: 《反思修改中國〈海商法〉之努力》,載《中國海商法研究》2013年第3期。反對大改的意見可參見尹東年:《保持〈海商法〉延續性和穩定性》,載《中國遠洋海運》2019年第12期;傅廷中:《論我國〈海商法〉修改的原則與思路》,載《現代法學》2006年第5期;等等。

5 參見《海商法修訂征求意見稿》,載交通部運輸官網(http://www.mot.gov.cn/),2018年11月5日發布。

6 《海商法》第1章6條,只有1條沒有改動;第2章只有9條保留原條文。第3章只有2條保留原條文。第4章只有26條保留原條文。海上旅客運輸合同章只有8個條文保留。船舶租用合同章比較例外,只改動了3個條文,有34條沒有改動。海上拖航合同章保留了3個原條文。船舶碰撞章保留了4個原條文。海難救助章保留了12個原條文。共同海損章保留了5個原條文。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章保留了4個原條文。海上保險合同章保留了28個原條文。時效章沒有保留一個原條文。涉外關系的法律適用章保留了一個原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