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給病弱太子賣命那些年
- 緹緹貓
- 3004字
- 2023-12-10 14:22:00
早上起床,天還沒亮。我到禇簡門口的時候,他也正好起床,出來打水洗漱。一見我,震驚得無以復加,指著我的鼻子,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你……你怎么現在就來了?”
“師父,”我無奈地嘆口氣,“你又沒藏個師娘給我,這會兒這么驚訝做什么?”
禇簡的回答是毫不留情的一腳。
今天的訓練一如既往的辛苦,但我沒有抱怨,也沒有偷懶。瓊月節將近,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只能盡我所能地努努力。禇簡看出些不對,問我今天怎么這么老實,我挑眉笑道:“我本來就乖?!?
休息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我累趴下,倒在樹蔭下。陽光灑落,樹影斑駁,說不出是支離破碎還是萬象森羅,只覺得左眼睛一亮右眼睛一黑,不管怎么躲都是這么個折磨人的狀態。只好隨手揀起一片葉子擋在被陽光照著的那只眼睛上,怎么說呢……聊勝于無吧,我默默地又撿起一片蓋上去。
禇簡拿了飯回來,見我這樣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他放下吃的,輕輕搖了搖我。
我一動不動,抬起手晃了兩下,示意禇簡過會兒再叫我,然后就完全睡過去了。
這一覺睡得真沉啊。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什么東西也看不見。樹葉大概早已被風吹走,但已經無所謂了。禇簡叫醒我,也只過了十分鐘而已,我卻覺得精神很好,像睡了一整晚一樣。
吃食很簡單,我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個精光,再休息會兒消消食就得開始下午的訓練了。反正也沒事干,就和禇簡聊了起來。說起茶館里的新戲,他忍不住跟我吐槽:“最近聽的書一場比一場無聊,聽個開頭就知道結尾了。你也不看看以前哪有這樣的,什么靈童智取仙丹,洪福劈龍門……哪出不是驚險又刺激的?現在全是什么公子小姐,再不就是什么將軍夫人……你這什么表情?”
我噘嘴:“師父你這是偏見。那小娘子不也挺好的么?花前月下的,別有一番滋味。那后宅算計,陰謀不斷,可不比那兵法好玩多了?”
禇簡怒了:“好啊你!怎么這么膚淺!”
我還嘴道:“這算什么膚淺?我能學武,天下多少女子卻只能學那閨閣禮儀,坐那女工紡布?師父你聽戲只聽英雄意氣,一點也不明白我們女孩兒的心情!”
“你!你算什么女孩!”
我一噎,還是梗著脖子嗆聲:“怎么不算!早晚一天,我也要嫁人的!”
其實我不覺得我會嫁人。但是現在情況特殊,顧不上這么多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輕笑。我和禇簡一起望過去,見游忱一身紅衣,稱得整個人都亮了幾分,正靠著門掩唇而笑。
“只是路過看看,就聽見你們吵鬧。”他看起來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紅衣的映襯,在我看來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他大抵是在硬撐著吧,這種一貫的輕柔語氣,我聽著卻那么飄渺,仿佛下一刻,人就要飛向別處。
“你們倒很有精神嘛?!?
“見過殿下。”禇簡瞬間正經,老實地低下頭行了個禮。我跟著有氣無力地哼哼一聲。游忱笑盈盈地說:“不必多禮,快些起來吧?!?
有點樣子。我心中莫名生出一點驕傲來。
他吩咐禇簡說今天的訓練稍減一減,晚上要派我辦事,隨后便離開了。他這一打岔,我和禇簡也就不再爭吵了,安心開始訓練。
不過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也亂了。今天禇簡本來要教我的劍招只好拆成兩半學,先學步法,再學起手,剩下的只能留到明天。
“看好了?!钡椇喌难恋煤艿停⒈承苎臐h子,一下子顯得很矮,給人的氣場卻很足,像一塊無堅不摧的磐石。
步子也很沉穩,臨危不亂,一絲不茍,一套招數下來,不超過十步,卻讓人覺得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禇簡讓我跟著他做一遍,又讓我自己來一遍,結果幾乎每一步都有問題,看得他直皺眉。
“有心事?”他問。
我支支吾吾:“沒啊?!?
“再錯,就罰?!?
如果不是避無可避,我寧愿死都不想受他的罰。聽了這話,我全身一個激靈,強迫自己拋開雜念,認認真真地練起來。
直到練得滿頭大汗,禇簡才讓我停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你輕功不錯,所以下盤力量扎實。但是這套劍招和你慣常練習的不同,三步化一,一步三算,你一開始不適應也屬正常。不過,就算如此,也得逼著自己學。你既然是殿下的影衛,當然就要護殿下周全,危險隨時可能到來,而你,是殿下最親近的人,要你一個人擋住一群人的概率,相當之大。”
“殿下告訴過我,你曾為他擋住過一場刺殺,分明是個門外漢,卻能保他全身而退,前途不可估量。殿下很看重你,我也一樣。你可是……我的第一個弟子,也是最后一個弟子?!?
我沒有說話。
“繼續吧。”
在沉默中我們度過了一天,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氛圍從何而來,我們心照不宣。
夜晚降臨,我和禇簡告辭,在回房的必經之路上遇見了翠翹。也不知她等了多久,小臉都凍紅了,見到我,急急忙忙地行禮,說游忱找我過去。
我點點頭,跟在她身后去了書房。到了門口,她似乎又要站在門口傻等,我便讓她到一旁的走廊里坐坐。翠翹驚慌失措地擺擺手:“這怎么行!若是來了人……”
我滿不在乎地說:“那兒的草高,去后邊躲躲唄。人來了你再出來,誰敢問責你,你就說你一直站著,只是被擋住了罷了。咬死了不松口,他們能怎么你?”
翠翹說不過我,苦著一張小臉過去了。我沖她笑笑,便推門進了書房。
游忱沒有看書,含笑看著我:“你倒是菩薩心腸,還會疼人了。也不想想我的侍女被人看見了這樣沒規矩地坐著,我該怎么辦?!?
我討好道:“是我的錯。殿下仁厚,還請高抬貴手,放小人一馬。”
“貧嘴?!庇纬姥诖蕉Γ惺肿屛疫^去。他讓我蹲著他身前背對著他,我干脆盤腿坐下,也不知他要搞什么把戲。
綁頭發的絲帶被輕輕一扯,就這樣松開了。
書房里燈光頗暗,我只能用余光瞥見游忱手中寒芒一閃。隨即是一次次輕柔的梳理,我的頭發被他捧在手中,只能感覺到微弱的晃動,一點也不疼。
我的頭發不長,要比的話,還沒有游忱的長。那是我剛入府沒多久的事,幾個侍女欺辱我,往我頭發上抹泥巴。隔天的宴席又安排了我伺候,洗又洗不干凈,只能咬咬牙,把它剪去大半,次日小心翼翼地綰好發,總算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卻被告知安排有變,我去后廚幫忙。
倒也不覺得可惜,只是覺得對不起爹娘。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離了家鄉與親人,對這些事格外看重。因此耿耿于懷,難以忘記。
游忱輕手輕腳地為了梳起頭發,在靜謐中,我有些犯困了,幾乎要睡著的時候,游忱放開手:“好了。”
“唔……”我伸手要去摸摸腦袋,被游忱一把擋?。骸皠e動亂了?!?
破事真多。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給你拿鏡子?!?
游忱拿來的是西洋進貢的好東西,比銅鏡小巧精致不說,還清晰了不少。我好奇地看了一眼,才發現游忱給我綰了個很簡單的發,插著的簪子,紫紅的顏色艷麗而憂傷,正是那天的龍膽發簪。
我生得不好看,眉眼間頗為冷淡,只覺得還沒睡醒。仔細看,大概會有幾分靈動,但這樣端詳,卻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說那被疤劈成兩半的臉,我已經許久不曾挽發了,都是簡簡單單一根帶子,綁起個馬尾,就算打扮過了。今日突然這么一出,真是不倫不類的難看。
游忱見我抿著嘴不說話,俯下身來輕聲問道:“如何?我的手藝不錯吧?”
我點點頭:“很漂亮?!卑l型和簪子漂亮。
游忱大概看出了我的潛臺詞,笑意淡了些,靠回椅子上,語氣輕飄飄的:“待你嫁人那日,我也親手為你綰發?!?
我喉嚨有些發緊,不自覺地皺起眉,依然背對著游忱,語氣假裝輕快:“這不成,我相公可要生氣的。”
“不過……殿下還覺得我嫁得出去么?”
游忱的手撫上我的頭頂,也不知道剛剛是誰說的別弄亂了。他聲音一如往常,不是安慰也不是諷刺,聽起來格外真誠:“除了我爹和我弟弟們,你誰都可以嫁。”
我想笑他沒有把自己排除在外,出口卻成了一聲猝不及防的哽咽。
我知道他一定是聽見禇簡說的話了,所以才突然整這出。雖然平日里沒個正形,說的話也是非常討人厭,但是,為什么,他可以這么輕易地發現我真正的弱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