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論及稱得上真正書法家的人，應(yīng)該是“真、草、篆、隸”四體皆能。我向來也固執(zhí)地認(rèn)為，大凡真正稱得上詞作家的人，也應(yīng)該具備駕馭各種題材、各種體裁、各種形式的能力，能雙管齊下、運筆自如、同時寫作成年歌詞與兒童歌詞。縱觀當(dāng)代中國詞壇數(shù)以十萬計的歌詞創(chuàng)作大軍中，有人只會寫成年歌詞，有人局限于寫兒童歌詞，而既能寫成年歌詞，又能寫兒童歌詞的詞作家屈指可數(shù)。阮志斌就是其中之一，故而他稱得上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詞作家。

20世紀(jì)80年代末步入詞壇的阮志斌，迄今已創(chuàng)作歌詞及作詞歌曲近千首，而其中兒童歌詞占整個作品的比重很大。他筆下一首首充溢著兒童生活氣息且富有童趣的歌詞，一經(jīng)作曲家譜成歌曲，便深受兒童們的喜愛，迅速傳唱開來，不但在各類征歌比賽中頻頻獲獎，還有多件作品先后在中央和省級電臺、電視臺連續(xù)播放，或被音像出版社制成CD、VCD、DVD推向市場，或被編入各類音樂選集在全國公開發(fā)行，或被選入小學(xué)音樂教材供學(xué)生使用，其驕人的創(chuàng)作成果，令人仰慕。

“喚醒童年童心，留住童真童趣”，這是印在《阮志斌歌詞選》第一輯小標(biāo)題下的一句話，是阮志斌歌詞創(chuàng)作亮起的一面旗幟，它既是阮志斌兒童歌詞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也是他在艱辛創(chuàng)作道路上矢志不渝追求的終極目標(biāo)。正如著名詞作家、文藝評論家晨楓評價他的作品時所說：“（阮志斌的歌詞）表現(xiàn)出一種藝術(shù)美，沒有外在的華麗，人工的雕飾，有一顆童心，富有童趣，藝品樸實，生活化。”品賞阮志斌的兒童歌詞后，我從中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童心、童趣、童真，是構(gòu)成阮志斌全部兒童歌詞藝術(shù)特色的三大亮點。

躍動的童心。對于兒童歌詞創(chuàng)作，有人視它為“小兒科”，認(rèn)為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其實不然，兒童歌詞雖然篇幅短小，語言淺顯易懂，但要真正寫出兒童們喜歡演唱的歌詞作品，其創(chuàng)作難度絕對不低于成年歌詞創(chuàng)作的難度。因此，創(chuàng)作兒童歌詞，關(guān)鍵的一點是詞作家要有一顆童心，要有兒童觀察事物的新鮮感，要有兒童思考問題的好奇心，總之一句話，筆觸要伸向少年兒童的心靈深處。正如著名軍旅詞作家鄔大為在他的《歌詞技法》一書中所說：“所謂童心，即兒童的心態(tài)、志趣、風(fēng)貌、特色，這里指作品是不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寫作成年歌詞與寫作兒童歌詞并舉的阮志斌就擁有一顆躍動的童心，創(chuàng)作中時刻不忘把自己的心態(tài)變成天真好奇的孩子，用少年兒童的視角去觀察世界，用少年兒童的心靈去感受世界，因而付諸筆端的一首首兒童歌詞，無不妙趣橫生。試以他的《快活的下雨天》為例：

淅瀝瀝的下雨天喲，

快快活活像過年；

媽媽守在大門口喲，

我悄悄地溜出籬笆院；

高高卷起濕濕的褲腳，

鞋子拴在褲腰間；

頂片荷葉當(dāng)雨傘喲，

泥水濺滿歡笑的臉。

淅瀝瀝的下雨天喲，

快快活活像過年；

作業(yè)丟在腦后邊喲，

媽媽嘮叨聽也聽不見；

笑聲伴著輕輕的雨點，

赤腳跑在山野間；

叫聲雨兒不要停喲，

一直下到大后天。

歌詞生動地塑造了一個下雨天避開媽媽悄悄溜出籬笆院去玩雨的少年兒童的形象，作者在創(chuàng)作時完全是從少年兒童的視角出發(fā)，運用兒童的口吻描摹生活場景：面對“淅瀝瀝的下雨天”，我“快快活活像過年”，盡管“媽媽守在大門口”不讓出去，我卻“悄悄地溜出籬笆院”，這一“守”一“溜”兩個細節(jié)的描寫，不但表現(xiàn)了“我”頑劣調(diào)皮機敏的一面，同時表現(xiàn)了“我”天真爛漫可愛的一面，接下來四句具體描述玩雨的情景，生動有趣，極具畫面感，既呈現(xiàn)出一幅少年兒童天真爛漫的戲雨圖，更呈現(xiàn)出詞作者那天真無邪的童心所散發(fā)出來的無窮藝術(shù)魅力。

盎然的童趣。“文以載道”，這已成為千百年來人們用來評判文藝作品優(yōu)劣的一根準(zhǔn)繩。作為藝術(shù)品類之一的兒童歌詞有教化、娛樂、傳播知識等多項功能，毋庸置疑，其中“寓教于樂”的教化功能應(yīng)擺在首要位置。這就要求兒童歌詞創(chuàng)作必須使所描繪的事物可愛有趣，用生動的形象和大膽的想象調(diào)動兒童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切忌在作品中板起面孔說道理，一言以蔽之，要寫出符合少年兒童心理特征的情致和趣味。難怪有研究兒童歌詞創(chuàng)作的專家說：童趣是少年兒童心靈的火花、幻想的翅膀，有沒有童趣是少兒歌詞成敗的關(guān)鍵。阮志斌所創(chuàng)作出來的一首首少兒歌詞，之所以受到作曲家的青睞和孩子們的喜愛，我認(rèn)為根本的一點就是他在作品中較好地把握了不同年齡段的少年兒童的心理特點，寫出了盎然的童趣。如《摸秋》：

八月里來瓜果熟，

金風(fēng)飄香把心勾，

伙伴們溜出小村口，

踩著月光去摸秋。

鉆進秫棵摸黃豆，

卷起褲腿摸蓮藕，

踮起腳尖摸葡萄，

爬到樹上摸石榴。

摸根絲瓜肩上扛，

摸把花生裝滿兜，

摸串紅薯地里烤，

摸個西瓜圓溜溜。

瓜絆腳來果碰頭，

月亮伴我來摸秋，

直摸到媽媽在村口叫，

打著飽嗝還摸不夠。

這是一首直接反映鄉(xiāng)村少年兒童生活的歌詞，表面看只是在描寫鄉(xiāng)村少兒月夜去果林田園采摘果實的情景，實際上卻是用“摸”這一生動形象的描寫，告訴孩子們“付出與收獲”是相輔相成的，通過“打著飽嗝還摸不夠”告訴孩子們，誰勞動了，誰就擁有收獲。作品通篇沒有一句空洞的說理，寫得極有兒童情致和趣味，怪不得作品一經(jīng)問世就深受孩子們的歡迎。

又如《盲人摸象》：

有個小村莊，

來了一頭象，

四個盲人聽說了，

要看大象是啥模樣。

這大象啊它長得好稀奇，

怎么就像家里的大簸箕？

這大象啊它長得真逗人，

怎么就像一條長長的蘿卜根？

這大象啊它長得圓又壯，

就像一根粗粗的大木樁；

這大象啊怎么一點也不大，

就像院里藤上的老絲瓜。

盲人摸大象呀，

每人都不一樣，

爭來爭去老半天，

不知大象啥模樣。

盲人摸大象呀，

每人都不一樣，

看待事情不全面，

留下笑話一大筐。

這是一首充滿童趣的寓言歌詞。寓言入詞，在樂壇詞苑較為少見，但作者把寓言中盲人摸象的各種神態(tài)寫得惟妙惟肖，比講故事更有趣味。當(dāng)少年兒童演唱這首歌曲后，自然而然就懂得了看待事物不能以偏概全的道理，要學(xué)會全面看待事物，不然就會“留下笑話一大筐”。

爛漫的童真。童真，從字面上理解，即為幼稚天真、純真爛漫的意思。童真體現(xiàn)在兒童歌詞作品中，就是大膽借助想象，運用擬人、比喻、夸張等多種修辭手法，將所描寫歌詠的對象盡力具象化，以引起少年兒童的趣味和好奇。阮志斌的少兒歌詞無論是直接反映少年兒童的生活和情趣，還是描摹宇宙星空的日月星辰和大自然的飛禽走獸、花草樹木等物象，都十分注意賦予作品以爛漫的童真。請品讀《找月亮》：

月光光，亮汪汪，

爬過大瓦房，

小朋友們跑出去，

蹦蹦跳跳找月亮。

哦，找月亮，找月亮，

有的躺在小河里，

有的掛在樹梢上。

哦，找月亮，找月亮

每個人的眼睛里，

都有一個小月亮。

寫月亮題材的作品，無論是成年歌詞，還是兒童歌詞，多的真可謂“汗牛充棟”。而阮志斌在這首兒童歌詞中卻獨辟蹊徑，尋找到新的視角——“找月亮”，用一個富有兒童心理特征的動詞“找”字，統(tǒng)領(lǐng)全篇，將月亮人格化：“爬過大瓦房”“躺在小河里”“掛在樹梢上”，這里面的“爬”“躺”“掛”三個動詞，將兒童們心目中的月亮寫得活靈活現(xiàn)，歌詞結(jié)尾“每個人的眼睛里，都有一個小月亮”，更是不同凡響，除了升華主題外，還給人們留下無盡的遐想。

再請品讀《五個好朋友》：

五個小指頭，

五個好朋友，

親親熱熱在一起，

做起事來有勁頭。

穿衣洗臉提兜兜，

寫字彈琴拍皮球，

彎起腰兒齊用力，

還是一個小拳頭。

這是一首低幼兒歌詞，詞中將“五個小指頭”，比喻成“親親熱熱在一起”的“五個好朋友”，整首歌詞生動有趣，爛漫的童真盡顯其中，幼小無知的蒙童演唱這首歌曲后，自然而然就認(rèn)識到了“手”的功能。

清代著名詩人袁枚在其《遣興》一詩中寫道：“但肯尋詩便有詩，靈犀一點是吾師；夕陽芳草尋常物，解用都為絕妙詞。”阮志斌在他二十余載文藝創(chuàng)作生涯中，憑借他睿智的藝術(shù)才情和靈犀，將“夕陽芳草尋常物”，幻化出一首首玲瓏剔透、妙趣橫生的兒童歌詞，為祖國的文藝百花園增添了一道亮麗的色彩。昨天的成功是今天的起點，明天的創(chuàng)造是今天的延續(xù)。我真誠地祈望阮志斌在未來的道路上，繼續(xù)“在遠離誘惑中成就自我”（晨楓語），創(chuàng)作出更多的精品力作，為廣大少年兒童奉獻更多的精神食糧。

【原載北京《詞刊》201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