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 煙火尋常和時間流逝的平淡與傳奇
- 東家火·西家煙
- 水孩兒
- 1855字
- 2023-03-31 13:12:26
文/王芳
水孩兒的每一部小說似乎都踩在了疫情的節點上,從已經出版的《二月或雨水/封城記》《忽然而已》到即將出版的《東家火·西家煙》。
早在今年4月份,水孩兒約我寫序,我既沒答應也沒拒絕。一是因為精力時間實屬不夠,反復的疫情讓我有了時間又沒了心情;二是我之前已經為她的前兩部小說寫了序,再寫怕寫不出什么。
前幾日正好2022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揭曉,法國女作家安妮·埃爾諾成為諾獎得主,翻看其作品,她的小說《悠悠歲月》被評價為“草根民間史”,不像自傳的“疑似自傳”“無人稱自傳”。這一點水孩兒的非虛構、自傳體寫作手法與之極其相似,《東家火·西家煙》與《悠悠歲月》在寫作視角上也有些相近,由時間、記憶構成,所以我就又嘗試提筆為《東家火·西家煙》寫點兒什么。
和《二月或雨水:封城記》《忽然而已》相比,水孩兒的《東家火·西家煙》少了以往作品中比較明顯的小資與小女人情調和焦慮不安甚至有些自戀的情緒,開始真的關注人間煙火,深入到草根階層那些小人物之中了。
作品里面描寫的青龍河畔吳代莊村是一個在唐山大地震中成為廢墟的村子,像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在洪水中消失的馬孔多一樣,雖然吳代莊震后重建完全成為一個新的村莊,但是過去和歷史的記憶混合糾纏在人們的生活之中,小說的生活場域和情景具有較為濃郁的鄉土氣息和人間煙火的磕磕碰碰、矛盾糾葛,以及悲歡離合。
《東家火·西家煙》并沒有多少宏大敘事,都是些瑣碎而平凡的人和生活細節,包括家史甚至野史,一些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事件,這些都來自故鄉的鄉土歷史記憶和現實生活。有自家祖父、父親、母親、哥哥,有代大爺、劉大爺一家人,以這幾個家族幾代人的生活為線索構成人間眾生相,有悲有喜,也有不悲不喜,有傳奇詭異,也有平淡如水的日子,展示的是歷經歷史變遷的原生態生活狀態。
小說共二十九章,每一章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敘事單元,以“我”的敘事視角講述每一個家庭泛黃的全家福老照片上每一個家族成員背后的故事,文筆游走在這些東家大爺西家大娘的真實生活中,作者就像一個挨家串門的小姑娘,東家出來西家進,極具鏡頭感和年代感。鏡頭中有原始與現代交錯、歷史與現實交錯的生活,有吃喝拉撒,有婚喪嫁娶,有鄉村不是愛情的愛情,不是婚姻的婚姻,比如換親、冥婚等,有疾病與死亡,有暴力與犯罪,有中了魔咒般的荒誕與詭異事件。東家與西家撕扯的生活,剪不斷,理還亂,這本身就是鄉村生活的常態化。
《東家火·西家煙》也算得上是一部“草根民間史”,水孩兒本身就是一個從唐山吳代莊走出來的草根作家。寫她熟悉的生活、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應該是輕車熟路,關鍵就看怎么駕馭了。
相較于她之前的小說,作品中出現的人物更加豐富,形象也多元化了,注重了故事性,拓寬了寫作的時間和空間,有了時間的跨度和歷史的跨度。由過去小說的自我中心而轉為自我雖在其中,他人成為主角。
當然,如果水孩兒像埃爾諾一樣在敘事中自我再冷靜一些,加入議論、抒情,新聞報道式的多樣化手法會更能突出非虛構小說的張力。作品從結構上如果再對章節進行整合梳理會更好一些。
瑞典學院常務秘書馬茨·馬爾姆在給埃爾諾的頒獎詞中說,是因為“她用以揭示個人記憶之根源、疏離和集體抑制的勇氣和臨床敏銳度”而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她獲獎時已經82歲高齡。
水孩兒與之相比相差近34年,她可以有30多年或更多的時間歷覽人生,寫作、思考,有待于在細瑣生活中去歷覽活動壯大的人生,浸透對社會、對歷史、對人性更加敏銳的洞察,更深入的剖析。
曹雪芹的《紅樓夢》也寫的是大觀園日常生活,但寫出了百科全書,寫出了史詩的高度。煙火是生活的慣常,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們需要寫人間煙火的作品,更需要透過煙火看到世界的紛繁復雜,生存的艱難與美好,時間流逝的平淡與傳奇。
正如埃爾諾的作品在中國出版時致中國讀者所言:我最大的希望是我的小說《悠悠歲月》——譯成你們的語言使我充滿喜悅——能使你們,中國朋友,接觸一種法國人的記憶。一個法國女人的也是和她同一代的人所熟悉的記憶,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直到今天的記憶,在各種生活方式、信仰和價值方面,比他們幾個世紀里的祖先有著更多的動蕩。一種不斷地呈現一切事件、歌曲、物品、社會的標語口號、集體的恐懼和希望的記憶。它根據對從童年到進入老年的各種不同年齡所拍攝的照片的凝視,同樣勾勒了社會的進程和一種生活的內心歷程。在讓你們沉浸于這些你們也經歷過——也許不一樣——的歲月的時候,愿你們能感到,其實我們完全是在同一個世界上,時間同樣在無情地流逝。
期待沉淀下來的水孩兒能夠寫出更有深度和廣度的屬于中國人的一部《悠悠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