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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并取烏拉

烏拉部,姓那拉(納喇)氏,居住在烏拉河(今松花江上游)流域,因濱烏拉河,故稱烏拉部。烏拉,為滿語ula的對音,漢意譯為江或河。同哈達部臨哈達河而為部名一樣,烏拉部臨烏拉河而為部名。烏拉部與哈達部共祖納奇卜祿(納齊卜祿),曾居于松花江海西地域。在明成化、弘治、正德年間,曾數次南徙。其南牧原因,主要有四:第一,部眾繁衍而首領分裂;第二,脫脫騎兵恣行侵逼;第三,新居較暖而宜于耕牧;第四,地近明邊而便于貢市。至納奇卜祿(納齊卜祿)之孫加麻喀朱古《烏拉哈薩虎貝勒后輩檔冊》與《滿文譜圖》將加麻喀朱古作兄弟二人,即佳瑪喀和撮托。《清太祖武皇帝實錄》、《滿洲實錄》和《清太祖高皇帝實錄》均作一人,即分別為加麻哈芍朱戶、嘉瑪喀碩珠古、加麻喀朱古。時,有子都爾機、扎拉布、速黑忒和綏屯。速黑忒顯于世,后形成哈達一支;都爾機后裔,形成烏拉一支。

都爾機子古對朱顏,古對朱顏子太蘭,太蘭子布顏(補煙)。布顏(補煙)時,撫眾筑城,日漸強盛,“補煙盡收兀喇諸部,率眾于兀喇河洪尼處,筑城,稱王”《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1卷,原清宮內府藏寫本,臺北廣文書局影印本,1970年,第3葉。。布顏卒,其子布干(補干)繼之《滿洲實錄》和《清太祖武皇帝實錄》未載布顏有幾子,但《清太祖高皇帝實錄》載其有二子:“長布干,次博克多。”《烏拉哈薩虎貝勒后輩檔冊》和《滿文譜圖》載布顏有六子,即布干、布勒希、布三代、布云、烏三代和博克多。。布干(補干)卒,子滿泰(滿太)繼為貝勒《烏拉哈薩虎貝勒后輩檔冊》與《滿文譜圖》載布干有三子:長子布丹、次子滿泰、三子布占泰。,滿泰(滿太)弟為布占泰。

烏拉部首領布顏,筑部城,稱貝勒。烏拉部城,位于烏拉河東岸,與金州城隔河相望,相距2里《滿文老檔·太祖》第2冊,中華書局譯注本,1990年,第10~13頁。。其地在今吉林省吉林市北70里處的龍潭區烏拉街鎮。后楊賓在《柳邊紀略》中,記載烏拉城址為:

吳喇國舊城(人號大吳喇,以今之船廠亦名吳喇故也),周十五里,四門。內有小城,周二里,東西各一門。中有土臺。城臨江。楊賓:《柳邊紀略》第1卷,《遼海叢書》影印本,遼沈書社,1985年,第7頁。

康熙《盛京通志》的《城池志》亦載:

烏喇城,(烏喇船廠城)城北七十里,混同江之東,舊布占太(泰)貝勒所居。周圍十五里,四面有門。內有小城,周圍二里,東西各一門。有土臺,高八步,周圍百步。康熙《盛京通志》第10卷,康熙二十三年(1684)刻本,第11頁。

烏拉部盛時疆域,東鄰朝鮮,南接哈達,西為葉赫,北達牡丹江口及其以北、以東地帶。

在扈倫四部中,至努爾哈赤興起時,烏拉疆域最廣,兵馬最眾,部民最多,城池最大。但是,烏拉在扈倫四部中,離建州最遠。所以,在古勒山之戰以前,努爾哈赤忙于建州內部的統一,同烏拉的聯系和矛盾較少。自古勒山戰后,努爾哈赤的鐵騎馳出建州,踏向海西。但建州東北為輝發,西北為葉赫,西為哈達,他為著不使自己四面受敵,就遠交近攻,爭取烏拉。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在古勒山之役中兵敗被擒。布占泰被縛跪見努爾哈赤道:“今被擒,生死只在貝勒!”努爾哈赤在怒斥九部聯軍犯境之后,轉為態度溫和地道:“今既來見,豈肯殺汝!語云:‘生人之名勝于殺,與人之名勝于取!’”《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1卷,原清宮內府藏寫本,臺北廣文書局影印本,1970年,第33葉。說畢,即令給布占泰釋縛,并賜猞猁猻裘,留柵收養。于此,朝鮮《李朝宣祖大王實錄》也作了記載:“老酋解縛優待,留居城中,作為少酋女婿。”[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189卷,三十八年七月戊子,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努爾哈赤不僅對布占泰加以優禮,還將其弟舒爾哈齊女與之為妻。

布占泰在佛阿拉留養四年。其間,布占泰之兄烏拉貝勒滿泰欲以馬百匹,贖還其弟,但努爾哈赤不許,他在建州時,家眷上下等共二十余口。然而,烏拉的內亂,促使努爾哈赤將布占泰送還本部。此亂及布占泰返回烏拉原委,《滿洲實錄》記載:

先陣中所擒布占泰,恩養四載。至是七月,太祖欲放歸,令圖爾坤煌占、博爾坤斐揚古二人護送,未至其國,時布占泰兄滿泰父子二人,往所屬蘇斡延錫蘭處修邊鑿壕。父子淫其村內二婦,其夫夜入,將滿泰父子殺之。及布占泰至日,滿泰叔父興尼雅貝勒,謀殺布占泰,欲奪其位。其護送二大臣,保守門戶甚嚴,不能加害。于是,興尼雅投葉赫而去。布占泰遂繼兄位,為烏拉國主,護送二人辭回。十二月,布占泰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猶父子,將妹滹奈送太祖弟舒爾哈齊貝勒為妻,即日設宴成配。《滿洲實錄》第2卷,第99葉;又見《滿泰被害真相》,《長白學圃》1990年第6期。

滿泰貝勒被殺,可疑之點有五:

第一,滿泰作為烏拉貝勒,看中部屬女子,可納為小福晉;無須夜入村莊,奸淫民婦。且父子同夜淫婦,同其身份不符,并與情理不通。

第二,烏拉貝勒擁有親軍,隨侍左右。滿泰貝勒父子同夜被村夫夜入而殺,事屬蹊蹺。

第三,興尼雅在滿泰死后,又欲殺布占泰而奪其位,透露了興尼雅陰謀其事的政治野心。

第四,布占泰繼兄為烏拉貝勒,興尼雅逃往葉赫,更表明他同滿泰兄弟間是一場烏拉貝勒權位之爭。

第五,努爾哈赤恩養布占泰4年,以舒爾哈齊女妻之,又扶助其取得烏拉貝勒之位,從而密切了建州同烏拉的聯盟,并強化了建州對烏拉的控制。

努爾哈赤為籠絡布占泰,鞏固建州與烏拉的聯盟,曾先后與布占泰5次聯姻五次聯姻:萬歷二十四年(1596),布占泰以其妹與舒爾哈齊為妻;萬歷二十六年(1598),以舒爾哈齊女娥恩哲與布占泰為妻;萬歷二十九年(1601),布占泰以侄女阿巴亥與努爾哈赤為妻;萬歷三十一年(1603),再以舒爾哈齊女顧實泰與布占泰為妻;萬歷三十六年(1608),復以第四女穆庫什與布占泰為妻。、7次盟誓。布占泰對努爾哈赤雖感不殺之恩、扶位之助,但外親內忌,并不服輸。他以世積威名自負,時值不惑盛年,羞與建州為伍,更不愿屈從于人。布占泰繼兄為烏拉貝勒后,整飭部伍,施展謀略,朝鮮史書稱:“忽賊行軍有紀律,為謀亦甚兇狡。”[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187卷,三十八年五月己亥,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他想東山再起,形成烏拉與建州、葉赫鼎立的局面。布占泰西聯蒙古,南結葉赫,東略六鎮六鎮:朝鮮咸鏡道沿圖們江畔的會寧、穩城、鐘城、慶源、慶興和茂山,史稱六鎮。,以與努爾哈赤爭雄。

在努爾哈赤招撫圖們江地域女真諸部時,布占泰也在這一地區擴張勢力。萬歷三十一年(1603),布占泰出兵鐘城烏碣嶺地域,鐵騎如云,戈甲炫耀,“焚蕩藩胡,煙火漲天”[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166卷,三十六年九月甲寅,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俘獲牛馬五百余頭匹、男女數千余名。萬歷三十二年(1604),布占泰聲勢日隆,“極其诪張”[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177卷,三十七年八月癸巳,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萬歷三十三年(1605),布占泰出兵攻陷距鐘城西18里之潼關,“潼關乃六鎮咽喉之地,一道成敗所系,頃日全城陷沒,極其殘酷”[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186卷,三十八年四月甲寅,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于是,布占泰與努爾哈赤的爭奪,在六鎮地帶,勢同水火。朝鮮咸鏡道觀察使李時發馳啟道:

臣近觀老酋(努爾哈赤)所為,自去年以來,設置一部于南略耳,囊括山外,以為己有,其志實非尋常。今又誘脅水下藩落,欲使遠近之胡盡附于己。江外諸胡積苦于忽胡(烏拉布占泰)之侵掠,無不樂附于老酋。故去冬以后,投入于山外者,其數已多,而此后尤當望風爭附。此胡舉措,實非忽胡之比。[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209卷,四十年三月庚辰,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

由上,烏拉布占泰在圖們江六鎮地帶的戰掠,既使朝鮮深受其害,也使諸胡深切痛憤,更使建州深為忌恨。努爾哈赤說:“忽賊殺掠藩胡,寇犯朝鮮,我實痛之。”[朝]《李朝宣祖大王修正實錄》第208卷,四十年二月甲午,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然而,建州與烏拉軍事沖突的爆發點,在于下述事件:萬歷三十四年(1606),烏拉派兵“圍縣城諸處藩部,橫行焚蕩”[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201卷,三十九年七月甲戌,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縣城地域即瓦爾喀所居斐優城一帶。斐優城主策穆特赫因受布占泰兵害,親謁努爾哈赤,請求派兵往援。努爾哈赤派兵至斐優城,建州兵與烏拉兵在烏碣巖相遇,爆發了女真史上著名的烏碣巖大戰。

萬歷三十五年(1607)正月,努爾哈赤派弟舒爾哈齊、長子褚英、次子代善、大臣費英東、侍衛扈爾漢和將領揚古利等率兵三千,到東海瓦爾喀部斐優城護送新歸附的部眾回建州《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2卷,原清宮內府藏寫本,臺北廣文書局影印本,第15~16葉。。同時,又遣官往朝鮮,說明布占泰之兵,殺掠藩胡,殃及朝鮮;為避烏拉之擾,其城主等相率已去[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208卷,四十年二月己亥,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云云。建州遣使通書朝鮮,意在為借道朝鮮、搬接策穆特赫而取得朝鮮的諒解。但是,烏拉布占泰派其叔博克多和大將常柱、胡里布統兵萬人,前往朝鮮鐘城圖們江地帶阻截建州軍。建州軍在搬接策穆特赫回程路上,“布占泰變了心,要殺害護送人口的丈人和兩位妻兄,因而在中途攔截”《滿文老檔譯注》第Ⅰ冊,丁未年(萬歷三十五年)三月,東洋文庫,1955年。。建州的三千軍隊和烏拉的1萬軍隊,三月在圖們江畔鐘城附近的烏碣巖烏碣巖,見有如下三種名稱:甲、烏碣巖,如《李朝宣祖大王修正實錄》四十年二月甲午:“建州衛胡酋老乙可赤與忽剌溫大戰于鐘城烏碣巖,大破之。”乙、門巖,如《光海君日記》元年三月辛卯,烏拉“門巖之敗,一軍涂地,僵尸相枕于我境者,本國邊臣親計其數,亦且二千六百余名,而輿尸遠遁,老兵追奔逐北,深入而還,其死于胡地者,邊人皆言五六千云,故至今傳者,咸以為忽兵之敗死不下七八千”。又如《光海君日記》元年十二月丙寅,努爾哈赤“自得利門巖之后,威行迤東諸部”。丙、文巖,如《光海君日記》二年十一月己未,烏拉自“文巖大敗之后,僅余六百,不暇自保,豈圖他國乎?”展開大戰,史稱烏碣巖大戰。布占泰與舒爾哈齊,“既為婦翁,又為兩女之婿”孟森:《明清史論著集刊》上冊,中華書局,1959年,第179頁。,舒爾哈齊臨陣同常書和納各布率兵止于山下,畏葸不前。但扈爾漢、揚古利在山上豎柵扎營,派兵守護帶來的500戶,統200人同烏拉軍前鋒格斗。隨后褚英與代善各率兵五百,分兩翼夾擊。褚英率先沖入敵陣,時天寒風雪,馳突廝殺。代善擒斬烏拉主將博克多。建州兵驍勇沖殺,自午至暮,愈戰愈烈,烏拉軍將死兵敗。烏拉兵丟馬匹、棄器械,一敗涂地,尸相枕藉。《李朝宣祖大王實錄》記載是役云:

老(努爾哈赤)、忽(布占泰)兩軍,大戰于江邊。忽兵不能抵敵,其北走之狀,如天崩地裂云。

偵探人得聞忽賊大敗,盡棄器械馬匹,奔忙逃遁,死傷不知其幾許。老兵則仍留戰場,散遣軍馬,收拾忽兵遺棄雜物。[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209卷,四十年三月辛卯,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

是役,建州兵斬殺烏拉主將博克多貝勒以下三千余級,獲馬5000匹,甲3000副,取得重大軍事勝利。

在烏碣巖之戰中,努爾哈赤和布占泰第一次單獨地進行較量。表明“悍勇無雙”的布占泰,并不是“老謀深算”的努爾哈赤之對手。烏碣巖大戰不僅進一步增強建州力量并削弱烏拉力量,而且打通了建州通向烏蘇里江流域和黑龍江中下游流域的寬廣長廊。

烏碣巖大戰之后,建州兵威更盛,雄于諸部[朝]《光海君日記》第14卷,元年三月辛卯,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努爾哈赤要與葉赫抗衡,統一烏蘇里江以東地區和黑龍江中下游流域,烏拉就成為其前進道路上的一棵大樹。砍倒大樹,掃除障礙,才能打開通路。他把征服烏拉比作砍伐樹木,說道:

欲伐大木,豈能驟折?必以斧斤伐之,漸至微細,然后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豈能盡滅乎?且將所屬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則無仆何以為主?無民何以為君? 《滿洲實錄》第3卷,中華書局影印本,1986年,第14葉。

這是一個既生動形象又富于哲理的比喻。為砍倒烏拉這棵大樹,從萬歷二十一年(1593)布占泰被擒,至萬歷四十一年(1613)烏拉覆亡的整整20年間,努爾哈赤交替使用聯姻誓盟與武力征伐的兩手政策。總的說來,它可分為3個階段:

第一階段——政治懷柔。從古勒山之戰到舒爾哈齊第二次以女與布占泰為妻,他以恩養、宴賞、婚媾、盟誓等手段,對烏拉施行“遠交”之計,以騰出手來對哈達和輝發采取“近攻”之策。

第二階段——政治懷柔與武力征伐并用。從舒爾哈齊第二次嫁女給布占泰為始,至努爾哈赤將親生女穆庫什嫁給布占泰為終,中經烏碣巖和宜罕阿麟城宜罕阿麟城,其滿文體為ihan alin hoton。ihan意為牛,alin意為山,hoton意為城,故又對音意譯為宜罕山城。兩次大戰。宜罕阿麟城之役,努爾哈赤派長子褚英、侄阿敏率軍五千,大敗烏拉兵,斬殺千人,獲甲三百。上述兩次交戰,烏拉元氣大傷,哈達、輝發又相繼滅亡,形勢對建州頗為有利,從而開始以武力征討為主、奪取烏拉的第三階段。

第三階段——努爾哈赤曾兩次率兵親征烏拉。

萬歷四十年(1612)九月,努爾哈赤借口布占泰屢背盟約和以鳴鏑穿射侄女娥恩哲《滿洲實錄》第3卷,第14葉和《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2卷,第13葉均作“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哲”,《滿文老檔·太祖》壬子年九月作“他用骲箭射汗給他為妻的娥恩哲格格”;但《清太祖高皇帝實錄》第4卷,第2葉作“以鳴鏑射所娶上女”,《清史稿·布占泰傳》作“以鳴鏑射所娶太祖女”。所以,后列二書,記載不確。,親自披明甲、乘白馬,率第五子莽古爾泰、第八子皇太極,統兵征烏拉。建州軍盔甲鮮明,兵雄馬壯,沿烏拉河而下,連克河西六城,在距烏拉城西門2里的金州城駐營。建州兵放火燒莊,盡焚敵糧。布占泰乘獨木舟到烏拉河中流,叩頭懇求建州兵熄滅燒糧之火,撤退圍城之兵。努爾哈赤乘馬走進水齊馬胸的烏拉河中,對布占泰發表了憤怒而長篇的講話:

布占泰,你在戰場上被擒應死,從寬收養,釋回烏拉為貝勒。我把三個女兒嫁給你,你曾七次立誓說“天高地厚”,可竟變了心,兩次襲擊并擄掠我屬下虎爾哈路。你布占泰揚言要強娶恩養父我給過聘禮的葉赫女子。我的女兒是給國主作福晉,才出嫁他國,豈是給你用骲箭射的嗎?我的女兒如果做錯了事,你要向我說明。你能舉出動手打我愛新覺羅的先例嗎?百世可能不知,十世以來的事也不知道嗎?如果有人動手打我愛新覺羅的先例,那你是正確的,我兵來攻是錯誤的。如果沒有那種先例,你布占泰為何用骲箭射我女兒呢?她死后還要蒙受被骲箭射過的惡名嗎?活著就悶在心里嗎?古人說:“人若折名,甚于折骨。”如果看到繩子就以為是毒蛇,見到瘡膿就以為是海水,這次出兵非所樂為。聽到你用骲箭射我女兒的消息,十分憤恨,才領兵前來。見《滿文老檔·太祖》壬子年(萬歷四十年)九月。

努爾哈赤斥責布占泰后,命他送人質至建州,遂還營。后留兵千人駐戍,大軍撤回。

誠然,努爾哈赤出兵烏拉,并非完全為其侄女受辱,如他多次受葉赫凌辱,未見興師問罪;其主要的原因是,在建州的政治棋盤上,下一步要吃掉的棋子就是烏拉。

萬歷四十一年(1613)正月,建州利用烏拉貴族眾叛親離、烏拉城孤立無援和部民“無不樂附于老酋”[朝]《李朝宣祖大王實錄》第209卷,四十年三月庚辰,日本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刊本,1959年。的形勢,再次征討烏拉。建州出兵的借口有四:

(一)布占泰屢背盟約。

(二)幽禁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之女。

(三)強娶努爾哈赤所聘葉赫貝勒布寨之女。

(四)送人質于葉赫。

于是,努爾哈赤帶領次子代善、侄阿敏,大將費英東、額亦都、安費揚古、何和禮、扈爾漢及將士3萬人,張黃蓋、吹喇叭,奏嗩吶、打鑼鼓,向烏拉進軍。

建州軍進攻烏拉,連克烏拉河附近的孫孔泰、郭多、俄漠三城。布占泰親率3萬兵馬,越伏爾哈城《盛京吉林黑龍江等處標注戰跡輿圖》三排三下:伏爾哈城在烏拉河東,宜罕阿麟城西,烏拉城南,宜罕河北岸,宜罕山上。,列陣以待。在此緊要關頭,領兵諸將欲奮勇抵敵,努爾哈赤卻以為“豈有伐大國,能遽使之無孑遺”《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2卷,原清宮內府藏寫本,臺北廣文書局影印本,1970年,第17葉。,并重申“砍伐大樹”之前諭。努爾哈赤高估了敵方實力,而低估了己方力量。在兩軍相峙,攻而不欲,退而不忍,徘徊猶豫之際,代善《清代碑傳全集·和碩禮親王代善傳》第1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87年,第17頁。冒著違背父汗之命的罪名,率領諸將強諫道:

初所慮者,如何誘布占泰兵出城。今其兵已至郊野,反不出擊斬殺。若知如此,何必喂飽馬匹,整備盔甲、鞍轡、弓箭、刀槍,即自家中前來。今日不戰,俟布占泰得娶葉赫之女再征討之,將何為耶?其辱孰能忍之! 《滿文老檔·太祖》第2冊,中華書局譯注本,1990年,第16~17頁。

努爾哈赤采納代善等議,下令同烏拉兵在河岸郊原野戰,速決取勝。

烏拉城,城高大,且堅固。城臨松花江東岸。康熙《盛京通志》載,烏拉城為“布占太(泰)貝勒所居,周圍十五里,四面有門;內有小城,周圍二里,東西各一門;有土臺楊賓:《柳邊紀略》第1卷第7頁:“吳喇國舊城,周十五里,四門;內有小城,周二里,東西各一門;中有土臺。”,高八步,周圍百步”康熙《盛京通志》第10卷,康熙二十三年(1684)刻本,第11頁。。布占泰憑城布軍,列陣以待,迎擊建州軍進攻。建州軍與烏拉軍相距百步左右,下馬步戰,廝殺一片,矢如風發電落,聲似狂飆雷鳴。努爾哈赤率先乘騎突陣,挺身而入,諸將、軍士堅甲利刃,鐵騎馳突。建州軍鼓勇縱擊,烏拉軍拼死力敵。布占泰所率3萬之軍,力不能御,四散潰敗。敗散的烏拉兵,十損六七,拋戈棄甲,尸橫遍地,血灑原野。建州兵越過伏爾哈城,乘勝進奪烏拉城門。布占泰次子達穆拉率兵守城,拒門堅御。代善之軍,最為奮勇陳康祺:《郎潛紀聞》第5卷,中華書局點校本,1984年,第9頁。。安費揚古率攻城軍,一面用云梯登城,一面用準備好的土袋,兵士們迅速地拋向城下,土與城平。攻城軍登上城墻,先鋒軍奪門而入。努爾哈赤登城,坐在西門城樓上,兩旁樹立旗幟。時布占泰領敗兵不滿百人,奔城而來。他見城已失陷,遂大驚,急回奔,遭代善領兵阻截。布占泰“見勢不能敵,遂沖突而走,折兵大半,余皆潰散。布占太僅以身免,投夜黑國去”《清太祖武皇帝實錄》第2卷,原清宮內府藏寫本,臺北廣文書局影印本,第15—16葉。

烏拉城之役,努爾哈赤統率建州軍,“破敵三萬,斬殺萬人,獲甲七千副”《滿文老檔·太祖》第2冊,中華書局譯注本,1990年,第17頁。,攻占烏拉城,滅亡烏拉部。烏拉部始建于永樂五年(1407),至此206年,傳九代,十貝勒,滅亡。

烏拉之役,布占泰失敗與努爾哈赤獲勝,原因固多,其中一點是:烏拉貝勒布占泰未取以逸待勞,避其鋒銳,憑城固守,伺機克敵之策;努爾哈赤則取先擊外圍,引敵出城,利用機會,鼓勇速勝之策。在這里,機會尤為重要:

作天下之事,本乎機;而成天下之事,存乎會。機以動之,會以合之。古今之所有事,率由是也。嘉靖《通州志略·楊序》首卷,嘉靖二十八年(1549)刻本,日本尊經閣文庫藏,首都圖書館復印本。

努爾哈赤聽納代善等諫言,動機合會,悉銳速決,取得攻克烏拉城、滅亡烏拉部之大勝。

努爾哈赤滅亡烏拉部后,在烏拉城居住10天,賞赍將士,“分配俘虜,編成萬戶”《滿文老檔·太祖》第3冊,癸丑年(萬歷四十一年)正月,中華書局譯注本,1990年。,帶回建州。他在“砍倒”烏拉部這棵大樹之后,又馬不停蹄地兵指扈倫四部中最后的一部——葉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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