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左道人語氣森寒，王換如墜冰窟。

為什么他如此在意這個問題？

之前在寢房中也是，明明王換清楚察覺到了濃烈的殺意，但當那妖人發現他看到三尸后，瞬間便收起了殺意，反而給他選擇的機會。

難不成這陰瞳，有何特別之處？

王皓思緒百轉千回。

如實回答定是不行，那妖人知道他能看穿其真面目，怕是一巴掌把他拍成肉泥。

思來想去，王換低下頭，語氣恭敬：“師傅一向仙風道骨，宛若仙人般。”

假左道人似是不信：“當真如此？”

“字字屬實！”王換的回答鏗鏘有力。

假左道人摩挲長須，沉著片刻方才頷首：“也是，你尚未修行，也就能看到這些。”

王換豎耳聽著，不敢言語。

實則心中慶幸無比。

還好他留了個心眼，這一路都未使用陰瞳。

不然，此刻定被這妖人瞧出破綻。

整個洞穴內鴉雀無聲。

“行了，你先退去吧，明早通知其他弟子在正殿外集合，道爺有話要說。”

說罷，假左道人一揮衣袖，石頭兒的尸首就飛進那爐鼎當中，轉眼染成灰燼。

“呸，該死的賠錢貨，害得道爺又得重新煉一爐丹。”

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升浮而起，隱沒在黑暗中。

王換不敢在這地獄般的地方多待，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一路狂奔回寢房，死死將門從里面反鎖。

此時他身上衣物完全濕透，整個人被抽干了力氣似的，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

長舒一口氣后，他目光閃動著。

暫時算是安全了。

王換心思一動，信息流呈現。

【王換】

【年歲：十七】

【境界：引氣】

【香火：二十三文】

【術：神游，金篆術（殘），引氣召符，煉血術（殘），玄息】

先前那妖人來過后，王換心知要活命，必須納投名狀。

今夜，石頭兒必死！

但行刺時石頭兒躲在遠處，要怎么出其不意將其擊殺呢？

于是王換暗中修習了那煉血術。

祛除污染后，修煉煉血術的代價也降低，不需要吸食生靈之血，無需承擔失控風險，只需用自身精血繪制血咒，精氣催動即可使用。

同時他還獲得名為玄息的神通賜福，能夠掩蓋自身修為氣息。

果不其然，剛才石頭兒毫無防備之下，中了王換的逆血咒，這才血脈紊亂、氣急攻心。

整個過程王換都用玄息掩蓋自身修為氣息，因此那妖人并未看出他已身具修為神通。

王換不相信那妖人給他活路，真是心善。

想必是他比起其他的那些藥引，另有他用。

坐以待斃或者學石頭兒那沒腦子的正面對抗都是死，他必須得好好盤算一下破局之法。

念及如此，他翻身上床，屏息凝神。

清風明月，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亮，王換便挨個敲響房門，眾弟子陸陸續續聚集到正殿前。

假左道人從正殿中走出，環視一圈，朗聲道：

“昨夜為師推演天機，發現在咱們青陽觀，發生了相當惡劣的同門相殘事件！前外門大弟子石頭兒，殘害同門胡三、楊虎，并于昨夜企圖謀害為師！幸，弟子王換識破其陰謀，及時阻止，現將那叛徒已當場處決。王換因救師有功，從今往后，就是為師的關門弟子，同時也是新的外門大弟子！”

說著，假左道人拂塵一揮。

王換直覺眼前一陣虛幻，下一刻竟已至左他面前。

他反應過來，連忙跪下拜謝。

“你且沐浴更衣，酉時進殿找我。”

說罷，假左道人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而后轉身消失在正殿中。

其他弟子紛紛上前祝賀，不知王換心中怒罵。

這該死的妖人，什么推演天機？狗屁不是！

就是想把他架在火上烤！

將假左道人祖宗全部問候個遍后，王換回房修煉，一直到下午酉時，才走進正殿。

假左道人于巖洞中央一塊巨大巖石上盤腿而坐。

見王換到來，他指著周圍石階上的血肉軀殼。

“你也看到了，根本沒有什么內門弟子，道爺我之所以把你們養在這青陽觀，就是為了拿你們當道爺煉丹的藥引，你知道為什么道爺唯獨讓你活著嗎？”

王換搖了搖頭。

“因為你是最特殊的那一個。”假左道人不加掩飾，“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是那種低劣的藥引，只要你乖乖聽話，不想著反道爺，不但能好好活著！道爺還會帶你成仙！”

王換心中冷笑連連：帶我成仙？讓我助你成仙還差不多吧？

但面上還是低頭拜謝：“謝師傅。”

“昨夜時辰正好，偏偏被那該死的狗崽子壞了好事，只能等到下次良辰吉日。”假左道人看似自言自語，“藥材有些不夠了，外面那些藥引的質量也行，趕不上下次煉丹吉日。道爺要出門尋些藥材和藥引，你跟著道爺一塊兒去。”

說著，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最近這青陽觀里不太平，有不干凈的東西暗中窺伺，道爺暫未尋得其身份，不放心留你在道觀里。”

王換大感意外。

這妖人并不知道他就是丹房窺視之人，對他竟如此上心，怕他死了？

他心思活絡間，假左道人起身躍到他面前。

“時辰差不多了，走！”

他一只手抓著王換，口中念叨法咒。

王換只感覺眼前一花，像是整個人飛到了青陽觀上空，又像是整個青陽觀縮小到一步可跨的寸許大小。

飄忽間，他驚然發現自己竟已深處一片深山密林當中，而那青陽觀，早已被遠遠拋至身后。

他腦海中一個詞赫然乍現。

縮地成寸！

王換前世沒少在神話傳說中看到這種術法，傳聞能將山岳縮小成寸，一步數千里。

他一顆心頓時沉下去，趁機逃跑是不可能了。

假左道人不知他心思，從懷中掏出三清鈴，有規律地搖動起來。

沒多久，濃厚的霧氣開始在密林間蔓延，夾雜著濃郁的腥氣。

“你能看到道爺豢養的這些霧妖嗎？”假左道人忽然問。

王換沒有回答，額頭冷汗說明一切。

假左道人哼笑一聲，手中動作加快。

那些霧妖頃刻間朝著山間不斷涌去，四處搜尋著。

不到半柱香時間，那霧妖就裹挾著許多藥材遞到假左道人面前。

“還陽草，靈犀草，陰葵……嗯，差不多了。”

將藥材收進衣袖，假左道人揮鈴驅散霧妖。

“藥材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藥引了。”

話音落畢，王換只覺整個人行云流水般飄忽，轉眼的畫面也隨之變化。

連綿起伏的山脈間，是一座巴掌大的村子，背靠青山，參差錯落。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假左道人王換二人，站在離那村莊不遠處的一棵老樹背后。

“師傅，咱們來這是要做什么？”

遠處殘陽如血，整個村子籠罩在一片血氣當中，王換心中兀地涌出強烈不安，轉頭問道。

假左道人臉上揚起詭異笑容。

“道爺不是說了嗎？要來尋新的藥引。”

王換眼底閃過陰霾。

所謂的藥引，就是青陽觀當中被這妖人收留的眾弟子。

這些弟子各個命途多舛，家破人亡，都是在絕境中被這妖人救下，帶回觀中的。

可這妖人根本不是所謂救世主，當初救下他們也根本沒安好心。

如今這村子不管怎么看，都一派祥和。

為什么會來這里找藥引呢？

想到這里，王換心中頓時想到一個恐怖的猜測。

“難道說……”

他的話還未說完，整個人凝固當場。

無數霧妖藏在霧氣中，一雙雙血紅的眼睛中，帶著貪婪，嗜血的光芒，宛若颶風般瘋狂涌入那村莊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