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換心中一驚，便想后退。

可身后是堅硬巖壁，無路可退。

“你是……師傅？”王換試探性地問。

他心中明悟，正殿那妖人定是能利用這只眼睛操控驅使他人。

在丹房時，他操控了真左道人，而此刻，他殺死并操控了楊虎的三尸。

這也側面印證了一點：石頭兒給的信息是對的，那妖人今夜本體需全神貫注煉丹修行，無法離開正殿。

面前的并非那妖人本人，僅僅只是這猩紅眼睛中的一道神識。

王換心中燃起生的希望。

只可惜，他手中并無利器。

不然的話，憑借著自己剛學會的金光利器咒，未必不能闖出一條生路來。

本以為對方會操控楊虎三尸襲殺他，但對方卻一動不動，那只獨眼靜靜地看著他，眼中閃過疑惑和不確定的神色。

“你能看到這三尸？你能看見道爺？”

三尸嘴唇微動，傳出的卻是那妖人的聲音。

王換心中咯噔一跳。

表面沉默不語，實則心中已經罵開了。

他竟忘了自己此刻是開啟陰瞳的狀態，照理說是不可能看見這三尸的！

這番舉動，在對方眼里即是默認。

“你果然看得到！你騙不了道爺！”

猩紅獨眼中涌出難以掩飾的狂喜。

“你好大的膽子，竟聯手那石頭兒，妄圖謀害道爺！要不是這楊虎向我傳話，還真讓你們得逞了。”

三尸看向地上的尸體，發出陣陣冷笑。

“可惜了，原本是塊好藥引，偏偏聽到不該聽的，留不住。”

忽然間，王換忽然感到一陣心悸，像是一只無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臟。

抬眼望去，原來是那猩紅獨眼正死死盯著他。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按照道爺這青陽觀的規矩，應該當著所有弟子的面，將你和那石頭兒處死，以儆效尤！但是道爺心善，打算給你條活路——”

王換眼前一花，那三尸便到了他面前。

“你選擇死，還是活？”

殺意襲來，陰寒刺骨。

邪乎到家必有鬼。

王換可不相信面前這那妖人當真心善。

眼下若是不順他，怕是當場便會落得和楊虎一般下場。

于是王換裝出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我選生！我不想死，饒我一命！”

猩紅獨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和譏諷。

“今夜你二人不是要來殺道爺嗎？我會在正殿等你們，你二人照計劃殺我。至于到時該怎么做，你心里應該清楚。”

楊虎三尸搖搖欲墜，瀕臨極限，崩潰做點點星光。

只余下那妖人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別想著逃，把石頭兒帶來給我，是你唯一的機會……”

話音落下，那妖人的氣息徹底消失。

王換被抽干力氣似的一屁股坐下。

心有余悸，芒刺在背。

明明那妖人手段兇殘，為什么偏偏放過了自己？

“他為什么那么在意我能不能看到他？難不成他放過我，是陰瞳的原因？”

王換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總算平復心緒。

眼下不是盤算這些的時候，想想怎么活過今晚，才是當務之急。

現在的他可謂是進退兩難，刺殺那妖人的行徑必然行不通了——從剛才那妖人僅是一縷神識降臨，就讓他感到山岳傾覆般壓力來看，在對方已有防備的情況下，和其正面沖突，十死無生！

那眼前的路，只剩下背叛石頭兒了。

對于石頭兒，打一開始，他就沒什么好印象。

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為了一己私利，毫不猶豫殺害同門胡三。

還假借私談，趁機將那損傷精血壽元的血咒強行印在他身上。

若非他有金手指，就算殺死那那妖人，怕是事后也剩不下幾天活路。

況且，若是真斬殺了那妖人。

石頭兒下一個要殺的，怕就是他了。

王換并非良善圣母之輩，做不到以德報怨。

兩人本就相互利用，貌合神離。

但是，誰能保證石頭兒死了，那妖人就真的會放過他？

想活命，靠人是不成的，得靠自己。

一念至此，王換心中便有了些許算計。

不管是石頭兒，還是那妖人，對他來說都是大威脅。

想要活下去，必須想辦法先將這兩個威脅都鏟除。

擦去身上血腥，更換衣物后，王換忍住惡心感簡單打掃了一下楊虎尸首。

然后在房間內靜靜等待著。

黑夜降臨，三更天已到。

石頭兒寢房，如約而至。

王換站在石頭兒門口，敲響房門。

“進來吧。”

石頭兒的聲音傳出。

王換推門而入，見石頭兒正跪在地上。

房間內彌漫著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原本只在石頭兒手臂上的血咒經文，如虬雜血管般，自其心臟遍布他全身皮膚。

蠕蟲般緩慢蠕動，腥氣沖天。

“咚！”

“咚！”

“咚！”

伴隨著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四周血管隨之蠕動。

像是鼓鳴般聲音在黑暗寂靜的房間里輕輕響動，像是連床旁邊的柜子都被帶起共鳴，輕輕跟著節奏震動著。

王換感覺渾身氣血一陣翻騰。

正欲開口，一股難以形容的眩暈感突然產生。

下一瞬，他心神忽然清醒，不斷顫動著的房間頃刻間恢復平靜，只有心跳聲依舊在耳邊回蕩。

不待他思考，腦海中信息流猛然炸開。

【煉血術（殘）】

【由道統仙門廟系散修“雜血老人”，自創修行之法。修煉此法，通過吸食不同生靈精血，可將生靈之力融入血脈，壯大本源，若吸食修行者或特殊命格人之血，可直接竊奪其部分修為精氣。因天道污染，吸食血液越多，越容易遭受精血中殘留意志影響，若不能抱守本心，則逐漸被異化為嗜血妖物。】

【逆血咒：煉血術門下術法，可通過燃燒自身血液，共振牽引周圍生靈血液，使其血氣逆行，心脈爆裂。】

王換心中一凜。

這逆血咒，竟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其影響？

“你來了。”

石頭兒起身，眼眸血氣充盈。

與他寢房的舍友，已不知所蹤。

很顯然，石頭兒為了修煉這逆血咒，殺害并吸食了舍友的精血，但同時也受到那功法污染。

王換冷著臉。

石頭兒掀開床鋪，掏出把短刀扔給王換。

“那道金光利器咒，你成功掌握了嗎？”

王換接過刀，沉默不語。

運轉精氣，刀身頓時附著一層淡淡金光。

石頭兒眼底閃過一絲忌憚，從那把刀中感受到極強的威脅。

他有一種感覺，這把刀可以劈開眼前任何物體，包括他自己。

“接下來該怎么做？”王換不想浪費精氣，驅散金光后問。

石頭兒沉默片刻，然后說：“那妖人會在子時，趁著陰陽交替進行煉丹，屆時會耗費他所有心神精力，我會趁他煉至最關鍵的那一刻使用逆血咒，使其血氣逆行，精氣紊亂，而你則趁其不備將其殺害！記住了，那妖人的要害在眉心妖目！”

聽完他的計劃，王換眉頭皺起。

“也就是說，你只需遠程施咒，而我得冒著被當場斬殺的風險，欺身上前殺他？”

難怪他把看起來更具威能的金光利器咒給自己。

合著最大的風險也讓自己受了。

媽的，這混蛋還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石頭兒揚起獰笑：“若非只我一人承受不了兩道血咒的代價，你以為你配站在這里同我講話？別覺得不公，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刀握在你自己手上，想活命，你得自己掙！”

王換深吸一口氣，強忍怒氣：“一切順利進行后，又如何？”

石頭兒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師傅答應了，只要我們能救出他，就會教給我們神咒配套修煉之法，到時候便能夠真正踏上成仙之路！”

王換表面憧憬，實則心中冷笑不已。

他可不信這些鬼話。

這世界的修行之路既詭異又污穢不堪，只怕不是拿他們兩個獻祭自身。

不過面上王換沒說什么，只是點頭。

接下來，兩人便各自閉目養神起來。

彈指間，子時將至。

兩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對視一眼。

石頭兒臉上原本的輕佻蕩然無存，只剩下凝重。

“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