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桂枝去鞋廠接零活讓方潔在家干,沒有縫紉機,豐年把自家的拉來。
窯門上的風窗把冬日的暖陽捋成光束射進窯里,那光束如顯微鏡把空氣中的粒粒塵埃照的清清楚楚。
方潔在縫紉機上嗒嗒做著鞋后跟。
桂枝在一旁剪線頭、整理。
母女倆正在忙活,方強來說,下午要來車拉走窯里的水泥袋。
今年春天,方強壓價水泥袋需囤貨,借用桂枝家的大窯,他說,最多倆月,每月給10塊錢的租金。
桂枝說,只要不耽誤我拾掇窯就行。
去年年前,桂枝拉了幾頂磚在院里訂著,她想等麥罷,把大窯匝幾個箍加固加固,然后,再把殘破的灰皮搶下來,刷刷白。閨女大了,應該給孩子一個較為體面的環境。
方強滿口答應不會耽誤事兒,錢也一定給。
話是這么說,這水泥袋一放就是大半年,錢一分也沒給。
桂枝著急拾掇窯,催了兩次,方強光答應不見行動也不給錢。
現在,方強說一聲扭臉走了,沒說錢的事。
方潔停住了蹬縫紉機的腳,摸索著手里的鞋后跟,看著叔遠去的背影想起來他偷改土地使用證,在她家窯頂上種樹氣······氣就不打一處來!她說,叔也不提給租金的事了,估計化為烏有了!
桂枝說:“給了就接,不給就算了!”
“叔占用窯是做生意掙錢的,又不是自家用的,憑啥不給租金?!”方潔說,“不愿意給錢說到明處,這種不想給也不說的行為明擺著是欺辱!況且還耽誤咱家拾掇窯!”
桂枝說:“低頭不見抬頭見哩,不能太較真了。”
“一碼歸一碼,下午來拉,我給他要!”方潔說,“中午吃了飯你就出去,不用管!”方潔想,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扛門事了。
桂枝知道方強不會給錢,他是出了名的鐵公雞沾糖稀一毛不拔還往上粘。她壓根也沒打算要這錢。
吃罷飯桂枝出去了,她知道方潔要不出錢,也不想說打擊閨女的話,只想讓方潔試試看。
方潔獨自在大窯里來回走著,她緊張、焦躁,因為,她內心還是害怕叔的。
一陣汽車引擎聲,方潔的心咚咚的狂跳起來,她忐忑的出了屋門,奔往大門,確認是不是叔領著三人來了。見狀趕緊扭頭往回走,她要去擋著窯門,叔不給錢不讓拉。
方強三步兩步走到方潔前面,連個招呼也沒給方潔打,直接領人進窯。
他指揮著,那仨人一人扛起一捆水泥袋就走。
方強的氣定神閑秒殺方潔的膽戰心驚。
方潔站在窯門口呆若木雞。她鼓了鼓勇氣說:“叔,這水泥袋你可不能不給錢呀。”說完長出一口氣。
方強不屑的“嗯”了一聲。他這個老江湖咋會給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放到眼里。
方潔后悔不該給叔遞一個如此簡單的話題,讓他順嘴回答。頃刻,她為自己說話沒有水平而懊悔,這一聲“嗯”,方潔揣測出是給,可是,這到底什么時候給呢?!她怕這事兒扯遠了,說不定就黃了,不行!還得問,片刻的深思一個保險的問法,“一會兒水泥袋拉完給?”
“水泥袋賣了給?!狈綇娬f著走出了窯門,那是裝最后一車水泥袋的時候。
最終,正如桂枝預料的方強沒給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