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月后的一天，桂枝感冒，方潔奶心疼兒媳婦，晚上，她和媳婦、孫女睡在大窯，把老頭子獨自一人撇在小窯。

早上醒來，方潔奶去小窯看老頭子，喊了兩聲，方萬喜沒有回應，她來到床前一看老頭子嘴張著，瞪著眼，斷氣了，慌恐中去喊桂枝，就在她扭頭那一刻腳下被啥東西拌了一下，摔倒了，再也沒起來。

方萬喜老倆是一天下世，也是一天下葬的。把桂枝這唯一當家的忙的團團轉，忙的她沒時間哭哭待她比親娘還好的婆婆。

人生如夢，好夢一場，噩夢一場，桂枝做了個噩夢，百日內她失去了三個親人。現在，她抱著方瓊木然的坐在床沿上。

站在媽媽旁邊的方潔拽拽媽的衣角說，媽，我不想在家，想出去。

方潔害怕在大窯，因為，這里曾經放過爺爺奶奶的棺材，現在爸爸的骨灰還在窯里放著。爸爸的離去給方潔稚嫩的心深深的烙下了傷痕，在貴山坐公共汽車她看見一頭大一頭小的發電機鐵皮蓋子都誤認為是棺材，嚇的她不敢坐公共汽車。

知女莫若母，桂枝抱著方瓊起身跨出窯門，走出大門

方潔拉著媽的衣角緊隨。

到了大門外，桂枝兩頭看看，不知道帶著倆孩子去哪里。她想，娘家不能去，豐年、豐收都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娘家大大小小10來口人，她去了會添亂；大姐家有點兒遠，帶著兩個孩子走到也到了飯點兒，大姐家公、婆、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家人，去了不合適；小末嫁到了外地更是去不了；叔家她也不能去，怕嬸子不高興；她從不串門，容易招惹是非，最后，她領著倆閨女從方家溝的這頭轉到那頭，再到集上轉轉看看，到了吃飯的點兒回家給倆孩子做飯吃。

日復一日，天漸暖，方瓊也一歲了，不干活母女仨吃啥喝啥，桂枝開始下地了。

生產隊的鐘聲剛落，桂枝懷里抱一個，身邊跟一個出門了，她拖家帶口怕干部嫌棄，總是走在前面。

桂枝在地頭的樹蔭下，鋪個涼席，把方瓊放上，讓方潔看著。

方潔的任務是看著妹妹不準爬出涼席，只要爬出去，她就跑去抱回來，嬸子、大娘一看見這姊妹倆，笑中帶著憐憫說，螞蟻又開始叼豌豆啦。干活的桂枝不忘停會兒朝女兒這邊瞥上一眼，方潔總會給媽媽那一瞥一個莞爾一笑，意思是放心吧，我會帶好妹妹的。

方瓊尚小，天天在田間地頭自然湯湯水水跟不上，那天，方瓊病了。

下工回來，桂枝做飯，方潔帶妹妹，方瓊趴在姐姐的腿上睡著了，桂枝去抱時，感覺不對勁，臉貼臉一挨，方瓊的小臉火辣辣的，發燒了。

方瓊已有兩、三天不好好吃、喝了，不尿尿也不拉屎了，只是桂枝忙于干農活疏忽了。

桂枝急匆匆抱著方瓊往醫院奔。

方潔緊隨其后，一路小跑。

醫院離家很近，不到一里地。

這個點兒醫院早已下班。值班醫生放下聽診器，左手五指伸開放在方瓊肚子上，右手輕叩左手，方瓊疼的“哇哇”大哭。醫生說，可能是腸套疊，說要先住院消炎看看，估計還得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