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且由著我，讓我滅絕他們。

——《舊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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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周三，大雨，依舊喧鬧的商業街。

“呃？這里要新開一家咖啡館誒！”

“真的耶，這個裝修好cool哦！不知道餐點好不好吃呢？”

“且，你就知道吃！應該說不知道有沒有帥哥服務生才對吧？”

“哈哈，我希望有好吃的餐點也有很帥的服務生。”

“嗯嗯，我也是這么想！”

“那等它開門的時候我們再過來看看好了。”

“好，到時候叫上小美她們一起過來，她們最喜歡這種詭異風格了。”

“ok，我記一下他們開業的日子，對了，看看咖啡館叫什么名字？”

“哇，cool呆了，叫女巫棲息所……”

女巫之一*馬天涯

大雨浠瀝瀝的從未緊閉的落地窗縫間濺入客廳，一箱箱仍未拆封的紙箱、蓋著防塵白布的沙發，全讓這陰冷、潮濕的天氣，弄得黏嗒嗒的令人渾身不舒服。

一道驚雷突兀的在窗外劈過，突如其來的銀亮照亮了整個陰暗的客廳。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客廳的一角，被隨著光亮而來的巨響嚇得更往墻角內縮去。

“叩叩叩。”門板被輕輕的叩響，墻角的身影立即如蒙大赦般從墻角彈了起來，子彈般沖到門邊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一個美到沒有天理的黑發金瞳混血兒美女。

“這是我和未婚夫用盡所有積蓄才買下來的房子，之前來看房的時候，覺得雖然在半山上交通有點不便，不過中介一直說山上空氣好，而且還有無敵山景，如果現金交易的話更是還附送后邊一個大庭院，所以當時我們就心動了，當場付了定金。”莎莎緊緊的跟在那位自稱叫馬天涯、是個天師的混血兒美女身后，雖然心里甚是懷疑這女子看起來如此年輕時尚，會不會是裝神弄鬼來騙人，但她現在已經是病急亂投醫了，有一絲希望總比完全絕望的好。

馬天涯繞著房子轉了一圈，然后嘖嘖稱奇：“真不知道那中介是跟你們有仇還是真的那么沒有職業道德，這房子就算毫無感應力的人走進來都可以感覺到怨氣沖天吧？李莎莎小姐，難道你和你未婚夫來看房的時候就沒有一丁點的不舒服？”

莎莎蒼白的臉上飄上一絲紅暈，她咬了咬唇道：“你知道的，這個房子的價格實在便宜到可以讓我們忽略一切異常。”

馬天涯轉過身很沒氣質的翻了個大白眼道：“便宜沒好貨，這么大的房子還送庭院才收你們一個客廳的價格，你們就沒想過有問題？”

“我們……我們有問過啦，不過那個中介說這個房子已經蓋好差不多二十年了，但是屋主一直在海外沒有回國居住，所以一直空著。現在那個屋主過世了，他的孩子才知道國內有這么一處房產，這才想說便宜賣了的。”莎莎的臉越來越紅，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

馬天涯真是被這些貪小便宜的人打敗，當下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將手上一直拎著的化妝箱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打開，里頭果然放著的也是口紅、粉餅、睫毛膏一類的化妝品——而且還都是國際知名的大品牌。

莎莎看到馬天涯慢條斯理的在化妝箱里挑挑揀揀，還以為她要化妝，心下立即有點不滿。這都什么當口了，這個所謂的天師也太不專業了吧？

“李小姐，你住進來這些天碰到過什么異常情形？”馬天涯拿起一瓶定妝水搖了搖。

李莎莎想起這幾天的遭遇臉上頓時又是蒼白一片：“我未婚夫在搬家那天剛好接到公司通知到隔壁市出差去了，所以叫我一個人先過來打掃房子。但是在這幾天我過來打掃的時候，常常無端端就聽到房間里有腳步聲，有時候還能聽到女人的歌聲，再不就是有人影在門外晃來晃去，有一回我沒忍住從貓孔里偷瞄出去……”她說到這里硬生生打住了，毫無血色的嘴張成了o字型，眼睛直愣愣的盯住馬天涯的背后，更是瞪得幾乎要從眼眶里掉下去。

“嗯，然后呢？你看到了什么？”馬天涯似乎一點什么也沒察覺到，她又從化妝箱里拿出了一管唇膏。

莎莎的喉嚨里發出“咯、咯”的響聲，整個人抖的就像狂風中的一片樹葉，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你該不會想說，你從貓眼里看到的是一雙懸空女人的腿，然后看著她慢慢的翻轉、倒立，最后頭朝下的貼在了你家房門的貓眼上？”馬天涯絲毫沒留意到李莎莎的異狀，仍在那兒自顧自的說著話，說到自以為好笑處還咯咯笑了起來。

灰敗、泛著尸斑的手輕輕搭在了馬天涯的肩膀上，猩紅的長舌一點點湊近馬天涯的后腦勺，一個長發披肩、枯瘦腐敗的白衣女子正慢慢的攀上馬天涯的后背——這就是莎莎現在看到的景象，而后者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哎呀呀，剛才淋著雨過來的，妝都有點花了呢。”馬天涯就著化妝箱上的鏡子照了照，鏡子上的人依舊美麗的無懈可擊，但她還是扭開手上薔薇造型的名牌唇膏湊到鏡子前準備補妝。

能刺穿人耳膜的高頻率慘叫頓時在下一秒響起，莎莎立即痛苦的捂著耳朵蹲在了地上，客廳的燈和一系列陶瓷、玻璃制品瞬間全部炸了開來，連落地玻璃窗都喀啦啦裂出了老長的裂紋。

之前趴在馬天涯背后的白衣女子此刻正捂著右眼飄在屋頂處，扭曲的鬼臉看起來猙獰又恐怖，剛才的慘叫正是她發出的，因為馬天涯將本來要往自己那嘟嘟的紅唇上抹的唇膏直接戳到了她的眼窩中。

馬天涯收好手中的唇膏，笑嘻嘻的搖了搖手中的定妝水，看著天花板處飄著的女鬼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害過人，所以我就不用打鬼水噴你，讓你本來就不美的臉變得更加嚇鬼。既然我手下留情，那你也賣我個面子，乖乖的離開這里投胎轉世去，我可以給你寫一道請罪書，讓閻君大人網開一面，不追究你這么多年留戀陽世違背陰陽道的罪過，你可答應？”

女鬼忽上忽下的飄著，好一會兒才用飄渺的聲音開口：“我不能走，我一走他就找不到我了。”

“可是你等的那個人已經死了，要不為什么這個房子會被賣掉？再說了，你等了二十幾年，那個人如果真心要來接你，早就來了吧？怎么會讓你等到現在？”聯系剛才李莎莎說的信息，馬天涯輕易就猜到了這又是一個狗血八點檔劇情女主角般的癡情女鬼。

“不是這樣的！他說過會來的！他只是……他只是……”女鬼的靈體忽明忽暗，方才平靜一點的臉又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好了，我們不爭辯這個，要是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馬上下地府去，我叫這位好心的李小姐燒個護照、機票和多多的冥幣金銀財寶給你，讓你到國外去找那個人，你當面跟他對質好了。不過你要趁早決定哦，說不定晚一點那個人就投胎轉世了，到時候你可真是哭都無謂了。”馬天涯指了指慘白著臉嚇軟在地上的李莎莎，后者聞言忙不迭的點頭應允。

女鬼猶豫的看看馬天涯，又看看李莎莎，呼的一下飄到了馬天涯的面前低下頭輕輕的說：“請你幫我寫通牒。”

馬天涯粲然一笑，轉身從化妝箱里摸出一包吸油紙，順手拿了根眉筆刷刷刷就畫好了一張完美的……呃，鬼畫符。

“拿去，把你的名字、籍貫、生辰和死祭都留下，待李小姐備好東西之后燒給你。”

女鬼聞言又輕飄飄的飄到李莎莎面前，后者嚇得忙不迭的往馬天涯身后爬去。

“小女子名叫劉曼婷，本地人士，生于一九六三年五月初七，卒于一九八五年四月初四，之前嚇著小姐了，請您有怪莫怪。”言罷深深行了一禮，李莎莎驚得連忙搖頭擺手。

馬天涯將女鬼的信息記錄在一本類似于舊時賬簿的本子上，待寫完最后一筆，才從化妝箱取出了一個非常精致的手工制作薔薇銀鏡：“鏡通陰陽，鬼魂上路；陽世萬物，皆為前塵。女鬼劉曼婷，速速前去陰司報到！”

銀鏡光亮的鏡面頓時泛起了水波紋，一絲一縷的銀光從鏡子上射了出來。女鬼握緊手中的吸油紙，“咻”的一聲鉆入了巴掌大的銀鏡。

待銀鏡恢復了鏡子的原貌，馬天涯滿意的親了鏡子一口，然后才小心的將鏡子放入保護袋中，放回了化妝箱的底層。

“李小姐，剩下的事情就是去定個牌位，上邊寫上這個劉曼婷的資料然后供奉起來，這樣子她可以成為你們這個房子的守護靈，保你們家宅平安。啊，千萬記得要買護照、機票和紙錢燒給她，讓她盡快了結自己的心愿吧。”馬天涯收拾著化妝箱，又不費什么力氣就了結了一單case，這讓她的心情很不錯。

李莎莎緊張兮兮的四處觀望了一下，確定女鬼真的離開了，她才尷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點頭應好，但下一刻她又緊張的抓住馬天涯問道：“那個，馬小姐，你剛才不是說這位……這位劉小姐就要去地府投胎轉世了么？那她要怎么當我們家的守護靈呀？”

馬天涯笑嘻嘻的晃了晃食指道：“你不會以為下到地府就能轉世投胎吧？劉曼婷在陽世盤桓了這么久，閻君大人肯定要對她做個調查的。這個時間說長不會長，說短也不會短，再說你用她的名字立個牌位，不過是宣告這個屋子是有‘主’的，即使劉曼婷往后真的投胎了也無妨。”

莎莎這才松了口氣，點點頭松開了緊抓著馬天涯的手。

“這是費用單和我的名片，有什么問題可以隨時致電，咨詢費用非常合理，也歡迎你到我們店里來坐坐。老顧客，九五折優惠。”一張粉色的單子上別著一張黑色的卡片遞到了李莎莎面前，她緊張的看了一眼費用，還好，不是貴的離譜，這才讓她稍稍定下了心。黑色的卡片是馬天涯的名片，正面用銀色花體字勾著“女巫棲息所”五個大字，背面卻是凹刻的一個薔薇形狀，上邊也用銀色花體字勾著馬天涯的名字、電話和地址。

小心的收好賬單和卡片，李莎莎千恩萬謝的送馬天涯到了門口，就在準備關門的一剎那，馬天涯忽然又轉身神秘一笑道：“最后一個忠告，算是免費送你不收錢了。那就是你的這個房子本來格局就有問題，非常容易聚靈，后邊送的那個庭院原先更是亂葬崗……劉曼婷，是被人有意遺棄在這里的，只是沒想到她死了之后反倒成了這個房子的守護靈，別的孤魂野鬼反而不得其入，現在她被我送走了……李小姐，你真的確定你的未婚夫是去出差？”

李莎莎聞言頓時呆若木雞，連馬天涯是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雨，下的愈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