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到點換崗了。”

黑白無常鉆出山洞，對篝火旁的牛頭馬面說道。

“怎么才來？時辰都過了！”牛頭似乎頗有些不滿。

“多擔待，剛剛不小心睡過了。”白無常道歉道。“今晚一切正常吧？”

“啥動靜都沒有。”牛頭打了個夸張的哈欠，“行了，交給你們了。我得趕快回去補一覺。”

“行吧，喏，煤油燈給你們。”

牛頭馬面接過煤油燈，與黑白無常錯身而過，大搖大擺往山洞中走去。黑白無常渾然不覺，甚至友好地沖他們揮手作別。

牛頭馬面走進山洞，消失在黑白無常的視線里，立刻飛奔起來。跑了好一段，才停下來喘了口氣。

“頭兒，咱們這就混進來了？”馬面突然開口說話，竟然是李云申的聲音。

“太不專業了，換崗連口令都不對一下。”江辰痛心疾首，“虧我還專門問了他們的口令。”

這當然是江辰吹毛求疵了，這年頭，就算是正規軍也很少有這種防滲透的意識，更不用說天機坊這樣的私家武裝。

兩人好整以暇地沿著通道繼續向洞內深處走去。通道中沒有其他光源，兩人只能借著借著煤油燈昏暗的燈光摸摸索索往前走。四周的石壁上滿是刀劈斧鑿的痕跡，看得出是匆忙挖掘出來的。

走了大約百余米，就看見一點亮光在前方飄搖，顯然那里就是通道的出口。

江辰擰滅了煤油燈，悄悄摸上前去，面前是至少上百匹剛剛染完色的云綺布。它們被掛在這個巨大的洞穴當中風干，在四周的燭火下，這些布料的表面映射出變幻的光影，就像是一片波濤洶涌的七彩海洋。

難怪天機坊會生起壟斷皇室布料供應的野心。江辰看著眼前夢幻的場景，心中忍不住這樣想到。

他與李云申觀察了一會兒，似乎四周沒有什么巡邏隊一類的東西，于是一先一后溜進這片晾曬區中。

穿過整個大廳，眼前就出現了三條分叉的道路。按照牛頭的說法，最左邊的就通往內門弟子們休息的地方，中間則是染布工藝的車間，而最右邊的道路通向哪里，他們并不清楚，只知道每次山外運進來的蛇都會被送去那里。

“頭兒，怎么說？”李云申轉頭看向江辰。他們本就勢單力薄，此刻更加不可能分頭行動，只能先選擇一條路，查下去再說。

“先去最右邊吧。”江辰沉吟了一下，下了決心。他隱約覺得青龍山中正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謎團，與之相比，云綺布的工藝都顯得不值一提。

李云申答應一聲，有意無意地上前一步，擋在江辰的前面。前方的路途不知道有何兇險，江辰一個普通人還是得多加小心。

兩人沿著黑漆漆的通道繼續走了十幾步，始終沒遇見什么人。這天機坊的礦場空有諾大的面積，卻好像完全荒廢了一般。

“頭兒，你有沒有聞到什么味道？”

李云申抽了幾下鼻子，轉頭看向江辰。

“沒有啊？興許是這面具太臟了吧。”

江辰起初并沒有把李云申的話放在心上，但又走了一段時間后，他也聞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腥臭氣息。

“這啥味啊，前面總不至于是廁所吧？”

“有血的味道，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腥氣，分辨不出來。”

“血？”江辰緊張起來，悄悄把手槍握到手里。

兩人一點點往前摸索，腥臭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重，江辰胸口一陣惡心，幾乎想要吐出來。

走著走著，他腳下突然踢到一個軟綿綿沉甸甸的東西。

“云申，我好像……踩著什么了。”

李云申聞言，急忙轉過身來，將煤油燈湊到江辰的腳下，兩人一同借著煤油燈的昏黃光線俯身看去。

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江辰！

江辰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后跳一步，不小心絆倒在地。他感覺自己的手按在了什么潮濕又滑膩的東西上面，拿到燈下一看，手上竟然滿是殷紅的血！

“是天機坊的人，喉嚨被人一刀隔開，他是被自己的血活生生嗆死的。”李云申一遍查看死者的傷口，一邊用極快的語速說道。

他把手探到死者衣服里摸了摸，又捻一把地上粘著血的泥土，接著分析道：

“尸體尚有余溫，血液還是大紅色，說明死的時間不算久，大概也就十幾分鐘時間。”

“剛剛牛頭馬面是不是說過，這里只有一個出入口？”

“沒錯。”

“但十幾分鐘前，我們正在唯一的出入口站崗，也就是說，兇手仍然在這里。”

江辰幽幽地說道。他覺得四周的黑暗突然凝結成塊，從四面八方向擠壓過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把燈點亮！”他低聲沖李云申喊道。

李云申已經把燈光擰到了最大，點光源在四周投下散亂的倒影。但更遠些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漆黑。在混亂的光影中，江辰依稀看見有東西在晃動，又好像沒有。

“他在這里。他就在這里！”李云申短促地喊著。他把煤油燈塞到江辰手中，從身后的破布包里抽出短弓。

他敏銳地注意到崖壁上一團不和諧的陰影，但當江辰根據他的指使，把煤油燈照向那個方向的時候，那個陰影又倏忽間消失不見，光斑里只剩下一塊光禿禿的巖壁。

頭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似乎是有什么東西正在從他們上方疾速劃過。

兇手吃準了江辰與李云申無法發現他的蹤跡，行事愈發大膽起來。

李云申聽見風聲呼嘯而來，下意識的翻滾一圈，身后傳來一聲刺耳的鳴響，再回頭看時，地面上竟然被斬出一道溝壑。

“看得到在哪嗎？把他射下來！”江辰又氣又急，沖著李云申亂喊。

“太暗了！我抓不住它！”

此時正面風聲又起，江辰看不透眼前的黑暗，但清楚這東西正直沖著自己而來。

千鈞一發之際，江辰閃身后退，同時將煤油燈狠狠地甩在地上！

傾倒的火苗點燃了燃料，火焰伴隨著碎片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