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蓑煙雨(三)
- 我筆下的流年
- 安邦陽秀
- 1813字
- 2023-03-15 13:15:03
《何為文化》
“千般荒涼,以此為夢;萬里蹀躞,以此為歸。”
可歸者在何方?我只聽見了文化在歷史輪回中的嘶鳴。
你可曾懷念過秉燭夜游、殘燭話西風的閑情逸致?還有暮春之初的茂林修竹、流觴曲水?“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又是何等愜意!追撫古今,心中卻是一片淡漠的悲涼,如同葉上晞干的宿雨,令人嘆惋。
你可走過“町畽鹿場,熠耀宵行”的夜輝歸家路?你可游過“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的冷幽水町?看到“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靜謐月色,你可因歌一調湖海茫茫而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山有扶蘇,隰有荷華,多么綺麗的美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多么詩意的畫面!
可是,如今的你真的見過這些嗎?你可足夠有閑、有心、有情,來托撐起這份文化之不可承受之重?
被偷去的,遠遠不止是逝去的景色。揚之水,不流束楚,流走的,還有飄飏不定的情懷。
總有人故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彰顯文采,可卻連“子衿”本意也不知。筷子長七寸六分,代表著七情六欲;而一方一圓則對應陰陽,象征天圓地方,可當我們使用它時,是否帶著對文化最大的虔誠與信仰?那些鄙視儒學復興的所謂現代中國人,民族的內涵丟棄了,還論什么未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多少年來被士子奉為人生準則,由此支撐的千百年來的文化底蘊和家國命運,豈是能被嗤之以鼻嘲笑“落后”二字?
我且試問:文化在何方?
是在那大雪飄飛的平安夜和圣誕節里?可當我走在寒風凜冽的春節街道上,凄冷空闊,行人稀少,耳旁少了節日的爆竹聲,再多的紅色也難以點亮心里的那份赤忱。縱使春風送暖,我還能見到千門萬戶曈曈日嗎?這竟然讓人無所依靠。漫天星子湮沒在霓虹燈里,而我的故鄉,一個江南小鎮,毫無征兆的慢慢染上了塵世的浮華和喧囂。
孤寂的喪鐘為誰而鳴?文化的種籽為誰而偷?到底是什么,讓我們失去了對文化方向的掌控?
是我們自己對文化的漠視。
無數人如同看客一般,目睹文化的根漸行漸遠,民族的魂消逝在嗚咽蕭瑟風聲里。我固知一死生為虛妄,齊彭殤為妄作,文化的命運也如同“草木搖落而變衰”之秋力,令人悲哀。
卅載光陰彈指過,未經磨染是初心。初心之于文化,是縱使物轉星移,滄海桑田也依舊根植于人的生命之中。王陽明昭明靈覺之“良知論”,李贄絕假純真之“童心說”,可不正說明文化是人心中固有的天理所在?既生為天理,又怎應該被磨滅?文化的與生命自始至終都被命運的紅麻繩所捆綁,在混沌與清明中輪回,在記憶和遺忘里徘徊,在背棄和歸航間躑躅,在絕望和憧憬中前行。我們現在,可還知曉生命的初心?
你說,何時才能再看到童年的流螢和星子?
《文化的模樣》
文化是生命的花朵。離開生命本原,文化不過是人造花束。
清理地基,搬開荒蕪,集得高墻巨磚,尋獲大柱石礎,讓出疏朗空閑,洗凈眾人耳目,呼喚亙古偉步,期待天才再臨。減而見筋,減而顯神,減而得脈。中國文脈,自文字以此,再未止步。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君子追求淑女,不見則惱,如若一見,便“琴瑟友之““鐘鼓樂之“千年文脈,終從它開始,砌下了堅實的根基。一切動作感漲滿其間,卻又毫不魯莽,優雅地引發鄉間村樂,詠之于江邊白露,舞之于月下喬木。終于由時間定格,凝成永恒。
于是,中國文化背上大批神話傳說,帶著甲骨文,金文,吟唱著一首首《詩經》,踏上征程。
在江風草澤邊,出現了衣飾奇特的行吟著的身影,孤傲而天真,凄楚而高貴,離群而憫人。“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不撫壯而棄穢兮,何不改乎此度?““君何人?作何去?““無名,楚鄉一小輩““君有四海之志,何至輕生于此?““爾不懂“說罷投江,荊楚之滅,唯你不滅,官場放逐,可你卻承下一代文脈,無處不在。
以其終不自大,故能成其大。公園前145年,司馬遷走入脈中,3000多年的歷史,自此有了著落。除去詞藻的鋪陳,除去整齊的形容,排比,撬起千鈞歷史,浸潤萬民之心。隨即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而余秋雨則評價為第一支筆。歷史之筋絡,中國之文脈,再以得傳。
南山拐角,顯出一老夫的身影,此人可正是五柳先生?“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一不小心就撞進了桃花源之中。“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荷著鋤頭歸回自然,陶淵明身上扛著自然,扛著上下千年的文化,走著走著。
一星升起,星空再燦爛。“欲上青天攬明月“飄飄欲仙,“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站在后世的明月下,觀看著前人千秋。“云想衣裳花想容“執筆為詩,一字不改。你寫下的,還有時代。盛唐有你才叫盛唐,中國文脈到你,攀上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