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兄弟，咱們這是去往何處？”

離開黃泥岡后，跟在秦牧身邊的楊志，頗為疑惑的詢問道。

“梁山泊。”

“梁山？”

楊志愣了一下，旋即咂舌道：“秦兄弟，這梁山可是王倫一伙賊寇的盤踞之地，你是要帶我去落草？”

楊志有一種被忽悠的感覺。

之前，秦牧說出那種壯烈激懷的話語，楊志只以為他要去投軍，或者是走后門，投奔有錢有勢的親戚，沒成想，居然是落草為寇……

“不錯。”

秦牧淡淡的笑道：“楊兄，這個世道，想成就一番大事業，咱們便不得不劍走偏鋒。”

“我大宋自立國以來，就奉行不抑兼并的國策，致使富者良田千頃，而貧者無立錐之地！”

“窮困潦倒，或走投無路的百姓，是不得不落草為寇，或者是干脆跟陳勝、黃巢一樣，揭竿而起。”

“所以這一百多年來，大大小小的農民起義層出不窮，卻始終未取得成功，被朝廷迅速鎮壓下去，你可知曉為何？”

聞言，楊志想了一下，便試探性的回答道：“大宋氣運未盡？”

“是，也不是。”

秦牧緩聲道：“此起彼伏的農民起義，之所以算是小打小鬧，還歸功于朝廷的平叛方略。”

“朝廷一貫的策略就是能不出兵就盡量不出兵，許以小利解決就給反賊們一些甜頭，畢竟誰起義是真的為了改朝換代？”

“我大宋的軍隊不下百萬人，多嗎？多！”

“然，自太宗以降，養兵雖多，多而無能，固然有種種原因。這其中最大的緣故，莫過于招撫的廂軍。”

“熙豐盛時，內外禁卒馬步軍凡九十五萬人。”

“廂軍占據半數以上，而廂軍，多來自于民間草寇！”

“各地若有民變，或官府無法剿滅的賊寇，便會選擇招安，這便是多年來朝廷面對大大小小的農民起義，尚可長治久安的最大原因。”

聽到這話，楊志不由得一臉欽佩的神色，看著秦牧，抱拳行禮道：“秦兄弟這般分析，當真是一針見血，楊志受教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楊志又怎能不了解秦牧的心思？

宋朝，在歷史上有“富宋”之稱，表面上一派盛世景象，實則大小起義從不間斷。

三百一十九年的國祚，平均每年要爆發1.4次起義，可見其內部矛盾之深讓人咋舌！

富宋只是相對于商賈、士大夫而言，底層百姓的生活依然水深火熱，被苛捐雜稅所困擾。

好在，大宋最引以為傲的招安政策，已經最大限度降低了動武的可能性……

在楊志看來，秦牧應該是打算搞出一場轟轟烈烈的大起義，而后接受朝廷的招安，以此來登堂入室，封侯拜相的。

這讓楊志很是熱衷、贊嘆。

只是，秦牧又豈會真的這么干？

……

翌日，秦牧與楊志來到了一處官道邊上的酒肆，準備歇腳進食。

“小二！取酒肉來！”

楊志大馬金刀的坐在桌邊的板凳上，招了招手大聲道。

秦牧則是顯得較為“文雅”，正襟危坐在那里。

小廝忙不迭的取來幾只碗，兩雙箸，兩碟熱菜，放在二人的面前，滿滿篩來兩碗酒。

楊志不由分說，就拿起碗一飲而盡，叫道：“好酒！小二，有飽肚的，買些吃酒。”

小廝點頭哈腰的道：“只有熟牛肉。”

“切三四斤來吃酒！先上一壇好酒！”

“好嘞！”

楊志與小廝的這一番交談，讓秦牧不由得略微有些詫異。

熟牛肉？

古代能吃牛肉嗎？

這不是犯法的？

即便是行走江湖，是那些落草為寇的強人，也不敢隨意宰牛烹吃！

畢竟，牛是一種較為稀少的動物，而且要幫助農民犁地耕作的，哪能隨便宰殺？

不多時，一壇酒以及三四斤的熟牛肉，就擺到了桌上。

秦牧跟楊志碰了一碗酒后，將酒水一飲而盡。

“秦兄弟好酒量！”

楊志贊了一句。

秦牧看起來雖不是細皮嫩肉，卻也跟富家公子一般有些翩翩風度，楊志沒想到他的酒量如此之好！

“來，楊兄，再干一碗！”

“干！”

這個時代的酒，酒精度數并不高。

在蒸餾酒技術還未出現之前，民間的釀造酒，一般來說，酒精度數最多也就五到八度，跟現代的啤酒大同小異。

難怪武松能破了“三碗不過崗”的記錄，一口氣干了十八碗酒，還能打死一頭吊額白睛虎！

幾碗酒下肚后，秦牧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所謂的“熟牛肉”，送到嘴里咀嚼起來。

就跟他預料的一樣。

這不是什么牛肉，而是鹵豬肉。

味道可圈可點，對于早已經饑腸轆轆的秦牧而言，算是可口的。

酒足飯飽之后，秦牧摸了摸錢袋，只掏出了兩個銅錢。

“楊兄，你身上帶錢否？”

聽到這話，楊志不由得面露難色，道：“沒有。”

“……”

難道要吃霸王餐嗎？

這可不符合秦牧要打造的“人設”！

楊志旋即湊上前，偷瞄了不遠處的小廝以及店家后，對秦牧低聲道：“秦兄弟，今日不巧，你先走，我隨后便到。”

“不妥。”

秦牧搖搖頭道：“楊兄，我怎能把你撂在這里？”

“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況且別人打開酒店做生意，殊為不易，你我怎好一走了之？”

“這……”

楊志只能暗暗嘆了口氣：我這秦兄弟，實在是太過仁義了。

“小二，結賬！”

秦牧招了招手，喊道。

其實，還不待秦牧說話，那一邊的店家和小廝，早就注意到了他與楊志不對勁的情況，所以眼神都有些不善。

“客官，抹了零頭，一共是五吊錢。”

吃一頓要五吊錢？

這可真是一家黑店！

正常來說，一貫錢是指一千個銅錢，但這個時代流行“省陌”，故而以七十七錢為百，即一貫錢為770錢。

貨幣的價值，有的時候跟糧食掛鉤。

根據《宋史食貨志》記載：一兩銀子基本上可以買到四石至八石的大米。

現代米價二塊五一斤，以宋石66公斤計算，一石粟米（麥米），大概是330塊。

即，一兩銀子價值在現代的1320塊軟妹幣以上。

而一貫錢相當于半兩銀子，所以這一頓酒肉五吊錢的花銷意味著什么，是不言而喻的。

三千多塊錢哪！

值得一提的是，那是在宋朝最富庶的時期，而今大宋國勢衰微，山河日下，所以這物價自然是大幅度縮水，已經嚴重的通貨膨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