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靈界,洛薇殿外,溪若一如往日在殿前櫻花圖騰臺面上指導櫻夢研習花靈一族術法。那些個心決術法,溪若僅示范了一次,櫻夢便能完整復刻出來,溪若很是欣慰。
朝夕相伴,日日研習指導,此舉使得她們母女二人更加親近,同時她迫切的想將畢生所學悉數教與櫻夢。
花靈之術有它固有的一套章法,但其真正的力量所依托的心決又可千變萬化。以心決修習花靈之術,可層層遞進,發揮花靈之術更大的威力。
當然,還有一個法子可以快速激發花靈之術的最大威力,但溪若不會將此法教授給櫻夢,那個法子,也只在千萬年前靈主柘溪神隕前用過一次罷了。
午后,溪若陪櫻夢在靈書庫的書案前研習陣法,只是櫻夢僅在學那些個用在日常的陣法時學得甚認真,一到研習用于御敵布兵的陣法時便刻意偷懶。
溪若也不惱,她只自顧自的一遍又一遍的講述各個陣法的要點與用途。櫻夢不愿繼任主君,掌管花靈界,溪若自然是再清楚不過,可她亦有私心。
溪若講述的有些口干,她端起一旁的冰茶飲了一口,看著櫻夢昏昏欲睡的樣子,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夢兒,你且休息會再繼續吧。”
得到母君的允準,櫻夢當即趴倒在書案上,不一會便沉沉入睡。溪若看著眼前熟睡的女兒露出淺淺笑意,轉而又輕皺眉頭。櫻夢睡得這般香甜,該是沒有什么煩惱擾亂,可她卻甚為其擔憂。
溪若再飲了一口冰茶,回想起自己初懷櫻夢的那一年,心中酸楚難以言說,她的櫻夢,生來便是與眾不同。
當年溪若還是花靈界長公主時,同花靈界內一櫻靈甚是交好,二人時常相伴出行,暢聊瑣事,但那人對她并非男女之情。
溪若之所以能如此篤定那櫻靈并不愛她,乃是因她初識那櫻靈的第一日那人便同她言明自己已心有所屬,他只視她為摯友,從來都是她一人的癡念。
初見時那櫻靈呆坐在花靈之巔,他同溪若說他的意中人死于寒潮,靈體被覆于那薄冰下,他日日來此相伴。
離別時,那櫻靈說自己找到了自己的意中人在人間尚存一縷氣息,于是他同溪若告別。也是在那一天,那人終于肯將自己的名諱告知溪若。
他說,本是知曉無重逢之日便打算不互通名諱,分別后也好不去掛念,但他亦有私心,他想知道她的名諱。
他說,遇她是幸,愿她得遇良人。可他不知,溪若已對他生出了情愫,綿綿無盡,此去一別,情意只會瘋長。
他說,他叫“堯澤”。
櫻靈堯澤離開花靈界的第二年,溪若便懷孕了,于是自然而然的,花靈界的眾花靈都認為那是堯澤的孩子。
溪若想解釋,可她當時已貴為主君,真相只怕眾花靈更加難以接受。
因為,她從未與人靈修。
靈醫把脈后篤定的慶賀溪若已有身孕時,她實打實的差點被嚇死。她以靈力探視,那確確實實是一個靈胎。
倘若她告知眾花靈自己無故懷有一孩兒,必定會引起花靈界動亂,她只得暫且將此事瞞下,靜觀其變。
誰知自己的小腹日復一日的變大,她感覺到那小生命在一日日健壯,那種感覺好奇妙,她覺得那是上天讓她失去摯愛之人后又贈予的禮物。
櫻夢,是她的禮物。
初懷那靈胎時,溪若便覺胃口極好,胃口是平日的兩倍,連霓裳都感慨日后的小帝姬必定不挑食。
尋常的靈胎三萬年內便可誕下,可那靈胎竟在她腹中足足五萬年才誕下。
臨盆的前一夜,溪若幾度腹痛到昏厥,她甚至有想過那靈胎生下極有可能是死胎。聽到啼哭聲響起的那一秒,溪若亦隨之落淚,是喜極而泣。
彼時,溪若剛剛誕下靈胎,靈元不穩,身體甚是虛弱。她看著霓裳抱過來的那襁褓中的小小櫻花靈甚是喜愛,這是她懷胎萬年誕下的生命。
喜悅讓她沉浸許久,而后她終于發現那櫻花靈誕下后竟無靈髓,她猜測此靈胎生來特殊,大抵是五萬年太久,靈體受到了什么影響。
生來靈髓缺失,只怕靈元將支撐不住靈體的耗損,有朝一日,靈元靈力被消耗殆盡,則靈體也將消散。
正當溪若愁眉不展時,有一仙君出現在洛薇殿,那仙君欲言又止,她屏蔽旁人,只留霓裳在側。
那仙君告訴她,她的女兒生來便負有護佑六界的靈力,只待靈髓重塑,機緣到時,可重獲強大靈力。屆時,六界將有一場浩劫,唯有櫻夢可破。
倘若當年那仙君所言非虛,溪若只盼著那場浩劫到來時,櫻夢能用這些陣法自保,她只想她的櫻夢好好活著。
溪若又翻出了幾冊書卷,皆是闡述御敵布陣之道。櫻夢悠悠轉醒時,朦朧的視線漸漸明朗后看到的便是面前已攤開的一本卷籍,寫的是化魔陣。
她正欲再閉起雙眼假裝未醒,忽聽到書庫外霓裳說道:
“小帝姬,青璇姑娘來看你了。”
櫻夢飛速在腦海里回想,青璇正是自己在花靈界最初的兩萬年里最好的玩伴,已是多年未見。
櫻夢熱淚浸潤眼眶奔出書庫外,少時半數以上的時日她二人皆是同吃同住,分享日常,青璇算得上是早前她在花靈界唯一的朋友。
倒不是花靈們排擠她,只因自己生來無靈髓,花靈界眾多花靈多以花靈之術嬉笑玩鬧,她稍微使一下花靈之術便虛弱不堪,重則昏厥。
花靈們為了她的安危也就不再邀約她同游。久而久之,花靈界便無花靈同她一起玩鬧了,沒遇見青璇之前,大多時候皆是她一人獨處。
青璇只聽得迎面奔來之人步履匆匆,下一瞬便被一團藕粉色的人兒擁入懷中,這一刻她確信,櫻夢真的安全回來了。
青璇緊緊抱住櫻夢,激動說道:
“櫻夢!終于見到你了!聽聞你回來了,我早就想來花靈界尋你,怎料前些日子孟婆又告假了,我只得頂上,今日好不容易休沐才得空來花靈界尋你。”
“阿璇,好多年不見!該是怨我不曾先去冥界尋你,你莫怪,那勞什子苦差事,快些辭了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互相客套完,竟同時大笑出聲。這笑聲也讓她們找回了當初惺惺相惜又臭味相投的感覺。
她們松開對方,又緊緊拉著手細細端詳對方的樣貌。九萬年不見,她們二人的樣貌較少時少了幾分稚氣,竟多出幾分歷經世事的成熟感。
觀摩片刻,二人同時說道:
“櫻夢,你胖了。”
“青璇,你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