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
此時一輛馬車慢悠悠的停在了范府門前。
“老爺,到了?!?
仆人躍下馬車,恭敬的卷開簾子,然后從馬車內取出一張小凳子,在地上安置妥當,隨后靜靜的侍立在側。
片刻之后。
才從馬車內慢慢鉆出一個中年男人。
此人舉手投足之間頗具威勢,古井無波的面容上透著一股從容不迫,身上的錦衣華袍彰顯出其顯赫地位。
“燕北,去把馬車上的東西取出來,這是縣令大人特地為夫人準備的禮物?!狈段呐e面無表情道。
“是,老爺。”
吩咐完之后,他便邁著四方步跨上臺階,將手背負身后,靜靜等待。
仆人燕北手提著禮盒,快步小跑到朱紅大門前。
砰砰砰!
“范管家,快快開門呀,老爺回來了?!毖啾边吳瞄T邊朝門內喊道。
……
范府,客廳內。
范文舉悠然的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端著仆人剛泡好的熱茶,遞到嘴邊細細的品了一口。
“你是說,今日有兩個人來找我?”范文舉瞥了眼恭敬稟告的范管家,挑了挑眉問道。
他略微疑惑。
由于他名聲在外,平日里也常常會有些受過他恩惠的人,來到府上表達感謝之意。
按理說,范管家是懂規矩的,這種小事情不需要他范文舉出面,直接由范管家打發了就是,也不用特地稟告。
而現在范管家竟向他述說此事。
這說明今天來的人不同尋常,應當不是受過他恩惠前來感恩的人。
只是,什么人會來拜訪他?
范文舉內心有個大膽的猜測,這才讓他皺眉不已。
“是的,老爺?!?
范管家神色恭敬:“他們說是替您的故友來送信的,我說替他們轉交,他們卻不肯把信交給我,說是要親自交到您手上,舉止有些奇怪。”
“哦?他們有什么特征嗎?”
范管家低頭仔細回想了一下。
“他們是一對書生和書童打扮,模樣都很年輕,書生二十來歲的樣子,面容俊秀,氣質儒雅,書童看起來有一股子機靈勁。”
管家將他所見的外貌特征詳細給范文舉講了一遍。
“哦,對了,他們還各自牽著馬?!狈豆芗壹泵ρa充:“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從很遠的地方趕路過來的。”
范文舉聽后,內心的猜測更加確定了幾分。
“他們有說是從哪里來的嗎?信是誰寫的?”
“……沒有?!?
管家搖搖頭。
“他們只是說這封書信很重要,他們家大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當面遞呈給老爺您。”
果然!
范文舉此時已經基本確認,應當是以前結交的豪杰派人來送信,此事十有八九就是如此了。
只是,不知道具體會是哪個。
他早先結交了很多這類人,也偶爾有聯系,而如今他們有些仍然在行俠仗義,有些犯了官司蹲了大牢,還有些趁亂在山上落草為寇……
根據管家匯報的情況,他猜測當屬后者。
大老遠的跑來說書信很重要,又不肯輕易假手于人的,定然是不方便暴露的來歷的山大王無疑了。
“他們人呢?”
“說是來清河縣還有其他事要辦,就先行離開了,我看這像是他們隨便找的一個借口罷了。”范管家說出自己的猜測。
“我告訴他們,可以傍晚再來府上。”
“嗯,我知道了。”
范文舉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神色恢復成了常年的鎮定,隨后吩咐道:“把桌上這盒禮物給夫人送過去吧?!?
“是?!?
他揮手讓管家退了下去,然后就這么安靜的坐在客廳內,獨自飲著手中的熱茶,不知在思索著什么事情。
……
另一邊。
李昕和張狗蛋兩人也結束了他們的調查任務,抬頭看看天,夜色已經籠罩了整片天地。
城內的萬家屋舍,已逐漸亮起了燈火。
寂靜的街道雖非燈火通明,但也足以說明此縣的救災狀況良好,并非大災之后的十室九空。
而此情況,大部分要歸功于范文舉。
正因他在災難期間給難民施粥,協助官府賑災,才能有這么多人活下來。
范大善人的名聲可不是浪得虛名。
“狗蛋,走吧,咱們該去見見這個范大官人了?!崩铌靠聪蜻h處黑暗,催促道。
“公子,從那些人的描述中,你看出范文舉是怎樣的人了嗎?”
李昕有些遺憾的搖搖頭。
“沒有,這些人大多都是對范文舉的稱贊,就算有極少數沒有受過其恩惠的人,也被大眾輿論所影響,也覺得他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大善人?!?
“那這些人豈不是太沒主見了吧?!?
“也不能這么說,一個人很難做到不受周邊環境所影響,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存在從眾心理,所以很容易人云亦云。”
李昕將心里一些想法耐心的說給張狗蛋聽。
狗蛋是這個世界跟李昕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從李昕剛上洛龍山的時候,兩人就常常待在一起。
李昕很信任他,算是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李昕常常有意無意的培養張狗蛋。
“其實人跟自然界中的一種動物很像,你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
“羊!”
“……?”張狗蛋投來疑惑不解的目光,等待李昕的下文。
“準確來說,應該是山羊。羊群是一種很散亂的組織,平時在一起也是盲目地左沖右撞,但一旦有一只頭羊動起來,其他的羊也會不假思索地一哄而上,全然不顧旁邊可能有的狼和不遠處更好的草。”
張狗蛋聽得似懂非懂。
“公子你是說,范文舉很有可能在背后引導輿論,營造他范大善人的光輝形象?”
“不知道,我可沒這么說,具體得見了他本人才能知曉?!崩铌柯晕⑦t疑的否定了張狗蛋的結論。
“那咱們這就去見他,安全嗎?不會有事吧?”
“不會?!崩铌繑喽ā?
“剛才我們問了那么多人,也并不是毫無收獲的,范文舉此人既然非常在意自己的羽毛,便不會光明正大的做出傷天害理之事。
“就算他是一只混跡羊群中的狼,也會披著羊皮作偽裝。
“況且,我相信大當家的判斷,對方既然能成為大當家的朋友,且大當家放心讓我們前來,想必不會害了咱們?!?
……
李昕決定先去會會此人。
到時候,是羊還是狼,一切自然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