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很難相信,一向頑劣的兒子突然變得如此睿智。
他把馬鞭放到身后,左手捋著胡須問道:“汝除了秦宓、費詩、李福之外,還知道他人何事?”
劉禪見父皇語氣已經變得緩和,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得意的道:“除了那三人之位,我蜀中所有臣僚之事,兒臣大都知道一些。”
“可是在吹牛?”
劉備被氣的笑了,沒好氣的道:“連朕都不敢說知曉所有臣僚之事,汝如何得知?
既然如此,朕便考汝一下。”
他隨便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抽出一份,看了看署名道:“汝便說說,對于這周群,汝知道多少。”
這算是撞到了劉禪的槍口上。
吳昊那份論蜀中內部矛盾,首先便是介紹了蜀漢所有臣僚的信息。
劉禪口齒清晰道:“周群,字仲直,巴西閬中人,年少時隨父周舒學習占驗天算之術。
后劉璋聘其為師友從事。
建安十二年,有彗星出現在鶉尾星辰區域內,鶉尾屬荊州,周群以此認為這代表荊州牧劉表壽元已盡,果然建安十三年秋,劉表去世。
建安二十五年,越巂郡有男子變成女人,周群說這是將要改朝易代之征兆,果然先帝禪讓皇位與曹丕。
凡此種種,其預言大多得以應驗。
后來父皇繼承漢室正統,任命其為儒林校尉至今。
對了,他與督軍從事楊戲私交不錯。”
聽著劉禪滔滔不絕的講述,劉備眼睛瞪的越來越大,臉色越來越吃驚。
他對周群的印象,僅僅局限于當初要征伐漢中時,周群曾出言阻止,說進兵不祥。
他沒有聽從,后來果然進兵不順利。
可從兒子的論述中來看,兒子顯然對這周群更加了解。
不止知道對方的籍貫、軼事,連交際圈子都一清二楚。
劉備疑惑至極,又從奏折堆中隨便抽出一份奏折,看了看署名不禁微微一笑,這可是個冷門人物,他問劉禪道:“汝再說說,對這張存可有了解?”
劉禪道:“張存,字處仁,南陽人,擅長謀劃。
其雖跟隨父皇一同入蜀,但一直不服龐士元軍師。
后來龐軍師中箭陣亡,父皇發表嘆息之詞時,其對軍師之死所言失當,因此而觸怒父皇,遭到免官。
如今他向父皇上奏,可是幡然悔悟了么?”
接下來,劉備又抽出幾份奏折,考問劉禪對大臣的了解,劉禪均對答如流。
旁邊的吳昊看著暗自點頭,這至少說明劉禪是真的用功背誦過那份論蜀漢內部矛盾。
只不過一個頑劣太子,突然變得對群臣了解的如此透徹,恐怕不太好解釋。
此時劉備已經停止了發問,變得呼吸急促,嘴唇微微顫抖,雙手扶起劉禪疑惑的問道:“我兒是如何知道這些?”
劉禪得意洋洋的道:“兒臣不止對我蜀中人才知道的一清二楚,對于曹魏與江東,也同樣了如指掌。”
“哦?那我兒就說說……”劉備正準備隨意找一個不出名的曹魏之臣。
劉禪意識到自己吹牛吹大了,吳昊的論曹魏內部矛盾與江東內部矛盾還沒有寫完。
他連忙道:“父皇且慢,對于曹魏與江東,兒臣得過一段時間才能曉得。”
劉備輕輕抿了抿嘴,沒有繼續發問。
兒子說這些信息都是自己親自調查的,他根本就不相信。
他作為皇帝都不知道手下官員如此詳實的底細,兒子又怎么可能調查清楚?
只是不知道兒子突然得到了什么機緣,受到了高人指點罷了。
既然兒子不想說,他也沒必要繼續追問。
他只知道兒子已經并非一無是處,至少對朝臣的了解還在他之上,這就就夠了。
此時劉備心中的喜悅已經沖抵了憤怒,也不再追究劉禪殺牛之事,“朕此前還擔心太子沒有識人之明,怕遭人戲耍。
如今既然太子對朝臣如此了解,朕就允許太子開府,為朕分憂吧。”
“多謝父皇,”劉禪向父皇行了一禮,暗自吐了吐舌頭。
對正常官員來說,開府之后便意味著獲得極大的權力,可以自己組建一套人馬。
尤其是太子,只要開府,屁股的一半就已經坐上皇位了。
可是對劉禪這位太子來說,這卻不是什么好事。
他只想著玩兒,承擔更大的責任,并不是他想要的。
劉備卻不管劉禪怎么想,繼續吩咐道:“太子開府之后,為朕所分擔首要之事,便是曹魏江東切斷蜀錦貿易,導致蜀錦滯銷之現狀。
如今諸葛瑾尚在館驛,此事就交由太子全權負責。
吳卿要好好輔佐太子,若此事能妥善處理,朕必有重賞。”
劉備最后一句話是對吳昊說的。
吳昊只好躬身領命,然后問道:“不知陛下任命太子府屬官還有哪些?”
太子開府,皇帝自然要把屬官給配齊,要不然總不能什么事都交由太子親自來做。
劉備捋著胡須沉吟道:“太子開府,可依舊沿用東宮屬官,太子庶子費祎,太子洗馬董允,太子仆譙周,還有太子舍人霍弋、吳昊,太子家令來敏,太子太傅為諸葛亮。
只不過諸葛丞相還要操心國事,恐怕無法分心太子府。”
太子太傅乃是太子屬官之首,諸葛亮卻只能掛個名。
劉備沉思片刻道:“就任命馬孟起為太子少傅,讓他暫代諸葛丞相,處理太子府之事。”
“驃騎將軍?”劉禪咧了咧嘴。
他太子府又不是要造反,父皇任命一個武夫主持日常事務,能干成啥事兒?
只不過這話他卻不敢說出來,只得躬身告退。
他二人剛走,吳皇后從書房的里間走了出來,看著兩人的背影有些發愣道:“太子身邊那位少年,可是也姓吳?”
劉備啞然失笑道:“他乃太子身邊新任之舍人,姓吳名昊,還是譙周給取了個‘子毅’之表字。
此前朕已經詢問過,他乃土生土長的巴西人士,世代務農,與皇后所遺失之侄兒并無關系。”
“可是……妾身怎么看著如此眼熟呢?”吳皇后有些失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