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博望坡軍師縱火　初用兵關張敬服

諸葛亮隨劉備、關羽、張飛回到新野。劉備對待他如師長一般，食則同桌，寢則同榻，每日共議國家大事。

劉備問：“如今曹操正練水軍，必有南侵之意，不知應如何對付？”

諸葛亮說：“曹孟德雄心勃勃，早晚要揮兵南下。你可密令探子過江探聽虛實，然后再作打算。”

劉備點頭稱是，并馬上派人到江東探聽消息。

卻說孫權占據江東，繼承父兄的基業，廣招天下賢士，力量越來越大。

漢獻帝建安七年（202），曹操在北方消滅了袁紹的勢力后，派使臣前往江東，命孫權遣子入朝隨駕。曹操這樣做，實際上是要將孫權之子作為“人質”，以便控制東吳。孫權聽從了周瑜的主意，沒有遣子入朝。自此，曹操決心等待有利時機，發兵江東，消滅孫權。

在此期間，孫權與鎮守江夏（今屬湖北武漢）的劉表部將黃祖發生戰爭。不久，黃祖兵敗被殺。這一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劉表那里。

劉備派的探子，也從江東回來把黃祖兵敗被殺的消息告知劉備，說：“現今東吳殺了黃祖，已屯兵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

劉備便請出諸葛亮，商量應付的辦法。沒容兩人商量，忽然有人報告：荊州劉表差人請主公赴荊州議事。

劉備望望諸葛亮。諸葛亮說：“這一定是因江東殺了黃祖，請主公過去商量報仇的事。”

劉備自語：“不知該不該去？”

諸葛亮斬釘截鐵地說：“該去。我也隨主公一同前往，相機而行，自有良策。”

劉備同意，留下關羽守衛新野，命令張飛帶領五百人馬跟隨前往荊州。

到了荊州城外，劉備悄悄問諸葛亮：“見了劉表，我怎樣對答？”

諸葛亮說：“見了他只表示感謝。如果他讓主公去征伐江東，切勿應允，只說等回到新野，整訓軍馬，再做計議。”

進了荊州城，劉備與諸葛亮都住在驛館里，張飛帶著人馬留在城外。

劉表見了劉備和諸葛亮，非常客氣，開門見山地說：“如今江夏失守，黃祖被害，特請賢弟共謀復仇之事。”

劉備說：“只因黃祖粗蠻，所以才有此下場。如果發兵征討孫權，北方的曹孟德殺來，如何應付？”

劉表聽了，心中更加不安，便說：“唉，我已年邁，而且多病，很難有什么大的作為了。如果賢弟來助我，我死之后，賢弟即可為荊州之主了！”

劉備聽了，連忙說：“兄長怎么這樣灰心？不才更不能擔此重任！”

劉備一邊說著，一邊望望諸葛亮，而正好諸葛亮也在向他使眼色。于是，他又接著說：“這樣的大事，等慢慢考慮吧！”

接著，又談了許多親近的話，劉備與諸葛亮就告辭回到驛館。

到了驛館，諸葛亮問劉備：“劉表想把荊州交給主公，主公為何不受？”

劉備很為難地說：“劉表乃是我的宗親，他正在危難之時，我怎能趁他之危而占有荊州呢？！”

諸葛亮聽了，微微搖著頭說：“你真是一個仁慈之主啊！”

二人正在說話，有人來報：“公子劉琦來見。”

劉備立刻將劉琦迎入內廳。一見面，劉琦就哭著對劉備說：“繼母不容于我，時時加害，望叔父救我一命！”

劉備聽了，望望諸葛亮。諸葛亮微笑著說：“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不便說三道四。”

劉琦很不好意思，劉備想了想，只好安慰幾句，把他送走了。送到門外的時候，他悄悄地對劉琦說：“你先回去，待我設法讓我們軍師去看望你，那時你再向他求計。”

劉琦連連點頭，回去了。

過了一日，劉備對諸葛亮說：“本該去劉琦那里看看，可是我腹中有些疼痛，請軍師代勞一程如何？”

諸葛亮心里很明白，但嘴上卻不說出來，只說：“既是主公吩咐，亮只能遵命了！”

諸葛亮騎馬來到劉琦宅門前，下馬著人通報后進了內堂。劉琦十分高興，命人擺茶招待。談話間，劉琦又問：“繼母不容于我，不知先生有何見教？”

諸葛亮說：“我客居在荊州，怎敢離間你家骨肉之情？倘若泄露出去，豈不遭人暗算？！”說罷，起身要走。

劉琦急忙攔住，并把諸葛亮引入密室。他親自擺上酒，二人于是對飲起來。

這劉琦乃是劉表元配所生。劉表的二房妻子姓蔡，生了個兒子叫劉琮。蔡氏和他的哥哥蔡瑁想奪劉表之權，所以欲加害于劉琦。

內室沒有他人，劉琦又問：“不知先生有何妙計救我？”

諸葛亮聽他又問，站起身來說：“這樣的事，并不是我所能辦到的！”說著，又要告辭。

劉琦攔住諸葛亮說：“先生不能為我設計則罷，為何匆匆而去？”說罷，低頭沉思一會兒，又說，“我這里有一部奇書，請先生過目！”說罷，把諸葛亮引到一個小樓上。

到了小樓，諸葛亮看了看，問：“奇書在哪里？”

劉琦彎身作揖，抽泣著說：“從內堂到密室，又由密室到小樓，我仍是向先生求計呀！繼母不容于我，我命在旦夕，望先生相救！”

諸葛亮聽了，沉下臉，一言不發，轉身下樓。走到樓梯前，樓梯已經被人撤去了，人不能下樓。

劉琦急忙過來，說：“我向先生求救，先生怕泄露風聲，不肯說。這回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出先生之口，入我之耳，沒有什么可顧慮的了吧！”

諸葛亮平靜地聽著，仍然不肯為劉琦設計。劉琦再三請求，諸葛亮說：“我終歸是外人，不愿為此設計。”

劉琦見狀，說：“先生見死不救！我與其死在繼母手中，不如死在先生面前！”說罷，抽出寶劍，橫頸欲刎。

諸葛亮用手攔住，說：“既然公子這樣相求，我只好從命！”

劉琦放下寶劍，連連行禮說：“敬聽賜教！”

諸葛亮說：“公子一定知道申生、重耳之事，申生留在朝中而亡，重耳離開朝中而安。如今黃祖新亡，江夏無人守衛，公子如立刻請求到江夏去，則既可守江夏，又可避禍了！”

劉琦聽了，如夢方醒，連連拜謝。

第二天，劉琦向父親表示愿去守江夏。劉表猶豫不決，請劉備拿主意。劉備說：“江夏是個重要地方，公子去守，正好放心。兄長及賢侄對付東南，愚弟對付西北，這樣便可萬無一失了！”

劉表說：“聽說曹操在鄴郡（今河南北部和河北邯鄲臨漳縣一帶）修了一個玄武池，操練水軍，必有南侵之意，賢弟不可不防！”

劉備說：“我早已聽說了，請兄長不要憂慮。”

這樣，劉琦領兵去守江夏，劉備與諸葛亮回了新野。

卻說曹操自當了漢丞相以來，大權獨攬，挾天子以令諸侯，平定了北方之后，就想南征。一日，他聚齊文武將官商議南征之事。

夏侯惇說：“聽說劉備在新野整日訓練兵馬，必有野心，不如及早消滅他！”

曹操想了想，說：“好，就派你為都督，于禁、李典、夏侯蘭、韓皓為副將，領兵十萬，直抵博望城，以窺新野。”

謀士荀彧說：“劉備不可等閑視之。現在又立諸葛亮為軍師，就更是微妙神玄，深不可測了！”

夏侯惇狂笑著說：“劉備不過鼠輩！此次一定將他生擒活捉，獻給丞相！”

徐庶走過來，對夏侯惇說：“將軍不可輕視劉備。今又有孔明在旁，劉備更是如虎添翼了！”

曹操聽了，問徐庶：“孔明是個什么人？”

徐庶說：“孔明就是諸葛亮，道號‘臥龍先生’，有經天緯地之才、鬼神莫測之計，堪稱當世奇才！”

曹操又問：“他比你如何？”

徐庶笑笑說：“我怎能與他相比？我如螢火之光，他如皓月當空。”

夏侯惇聽得不耐煩，說：“我聽說那諸葛亮不過是一個窮念書人，有什么了不起，不過紙上談兵罷了！此去一定取了他們的首級，獻于丞相！”

曹操說：“愿將軍早報捷書！”

夏侯惇奮然出帳，領兵而去。

卻說劉備立諸葛亮為軍師后，對諸葛亮言聽計從。關羽和張飛看了有些不順眼，在背地里叨咕：“諸葛亮比大哥年輕，大哥卻這樣尊敬他，說他有才學，真是白白供著個神仙！”

劉備聽到這些話，對關、張二人說：“我得諸葛亮，如魚得水。你們不必胡言！”

關、張二人只好默默不語，但心中仍是不服。

一天夜晚，萬籟俱寂，劉備坐在房中用牦牛尾編結帽子。

諸葛亮來到房中，立刻將劉備手中的牦牛尾奪過去扔在地下，說：“主公應有遠志，怎能熱心于區區小事？！”

劉備嘆口氣說：“不過是以此忘憂罷了！”

諸葛亮坐在他的身旁，問：“主公，你自己覺得比曹操如何？”

劉備說：“不如。”

諸葛亮又問：“主公只有數千人，萬一曹操打來，你準備怎樣迎戰？”

劉備說：“我正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諸葛亮說：“所以，我們必須趕快招募民兵，由我來操練，做好迎戰的準備。”

劉備聽了很高興，第二天就下令在新野招募新兵，一天內就募集了三千多人。

諸葛亮教演陣法，嚴肅軍紀，使這些新兵很快提高了戰斗素質。

半個月后，夏侯惇領十萬人馬殺奔新野而來。張飛先得知了消息，就對關羽說：“二哥，這回就要看看諸葛亮的能耐了！”說著，二人來見劉備，齊聲問：“如何迎敵？”

劉備說：“智賴諸葛亮，勇靠二弟，怕什么？！”說完，劉備讓關、張二人出去，自己則與諸葛亮商量對策。

劉備說：“夏侯惇以十萬之眾殺奔新野，不知軍師有何退敵之策？”

諸葛亮沉思不語。劉備再三追問：“如何退敵？”

諸葛亮說：“當年，韓信登壇掛印，才能調令樊噲。如今，我必須有劍印，才能號令關、張。請主公將劍印給我！”

劉備聽了，立刻將劍印交付諸葛亮。

諸葛亮接過劍印，立刻召集眾將。

張飛和關羽見諸葛亮持了劍印，不敢違抗，悄悄地說：“且看他如何下令？”

諸葛亮坐在堂上，先喊出關羽說：“博望坡（今河南南陽方城縣西南30公里處）的左邊有山，叫豫山；右邊有樹林，叫安林。這兩處都可埋伏人馬。你帶一千人馬在豫山埋伏，曹軍到來時，可先放過。曹軍的輜重糧草必在后邊，所以你一見南面火起，就立刻出擊，并焚燒糧草！”

接著，諸葛亮喊出張飛聽令：“你帶一千人馬在安林背后的山谷中埋伏，看見南面火起，便可殺出，在博望城曹軍的屯糧處放火焚燒。”

諸葛亮又命關平、劉封：“你們領五百人馬，預備好引火之物，于博望坡后兩邊等候，至初更曹兵到來時，便可放火。”

吩咐完畢，諸葛亮又命人騎快馬將在樊城（今湖北襄陽樊城區）的趙云調來，令他為行軍前部，遇到曹軍交戰時不要贏，只需輸。又讓劉備領一隊人馬為后援。

安排停當，關羽問諸葛亮：“我們都有事情做了，不知軍師做什么？”

諸葛亮笑笑說：“我只坐守新野縣城。”

張飛聽了，哈哈大笑：“哈哈，我們都去打仗，你卻坐在家中歇著，好不自在？！”

諸葛亮板起臉來，說：“軍中無戲言。劍印在此，違令者斬！”

劉備急忙過來說：“古人云‘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二弟不可胡言！”

張飛冷笑一聲走了，關羽在后邊也說：“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本事，打完了再算賬！”

眾將也都走了，心中雖有疑惑，也只能按令而行。

諸葛亮過來對劉備說：“主公今日就可以引兵到博望山下屯駐。明日黃昏，曹軍必到，主公便可棄營而走。但見火起，即回軍掩殺。我與糜竺、糜芳帶五百人馬守縣城。”

劉備心中也沒有底，因為這是諸葛亮初次用兵。

到了帳外，諸葛亮又叫來孫乾、簡雍二人，說：“你們負責準備慶功宴席和功勞簿吧！”

孫、簡二人不敢違抗，自去操辦。

卻說夏侯惇和于禁引兵至博望坡，分一半精兵做前隊，一半兵押著糧草車做后隊。晚上，明月當空，秋風徐起。正行軍間，望見前面高岡，夏侯惇問：“這是什么地方？”

向導官答：“前面是博望坡，后面是羅川口。”

夏侯惇縱馬來到大隊前，大聲笑著說：“都說諸葛亮用兵如神，我看純屬胡謅！如在這里設伏，不是還可占點便宜嗎？！”

夏侯惇正笑著，趙云已催馬來到面前，什么話也不說，挺槍便刺。夏侯惇舉刀相迎。二人戰了三個回合，趙云詐敗而去，夏侯惇拍馬追趕。大約跑出有十多里，趙云回馬又戰，戰了幾合，又撥馬便跑。

夏侯惇依然窮追不舍。部將韓皓拍馬趕上來，對夏侯惇說：“將軍不可再追了，恐怕有埋伏啊！”

夏侯惇非常狂傲，說：“這樣的軍隊，縱然有埋伏，我也不怕！”

夏侯惇一直追到博望坡前，卻不見了趙云。只聽得一聲炮響，迎面殺來一隊人馬，率隊的正是劉備。劉備與夏侯惇戰了幾個回合，也敗了下去。

夏侯惇狂笑著對韓皓說：“這就是諸葛亮布下的埋伏，個個不堪一擊。今晚不拿下新野，誓不罷休！”

韓皓啞口無言，隨著夏侯惇追了下去。

這時候，西北風越刮越大，厚厚的云彩把月光都遮住了。

于禁和李典領兵行走在窄路上，路兩旁密密的蘆葦，被風吹得颯颯作響。

李典說：“欺敵者必敗。這里道路狹窄，如果遭火攻，定難逃生！”

于禁點頭稱是，囑咐李典停止行進，自己則跑到夏侯惇馬前。夏侯惇問發生了什么情況，于禁說：“這里道路狹窄，宜防火攻啊！”

夏侯惇看看四面地形，也覺得險惡，便下令退兵。

夏侯惇的退兵令剛剛發出，只聽得背后喊聲震天，一片火光燃起，接著路旁的蘆葦也著起火來。霎時，四方八面都燃起熊熊的大火。風越刮越大，火勢越燃越猛，夏侯惇的人馬，自相踐踏，哭喊連天，死傷無數。

這時候，趙云回軍殺來，夏侯惇冒著濃煙烈火狼狽逃跑了。

李典見勢不好，忙騎馬往回逃，在火光中被關羽截住。戰了幾個回合，李典奪路而走。

于禁見糧草車全被燒，便覓了一條小路溜了。

夏侯蘭、韓皓來救糧草車，正遇上張飛。戰了幾個回合，張飛一槍把夏侯蘭挑在馬下，韓皓乘機逃脫。

天明時，戰斗結束。曹軍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夏侯惇收拾殘軍，垂頭喪氣地回許昌去了。

諸葛亮大獲全勝，全軍振奮。關羽與張飛都暗暗說：“諸葛亮真是大英雄！”

關羽與張飛來到新野城外，看見糜竺、糜芳領一隊人馬，簇擁著一輛小車，車上端坐著諸葛亮。

二人急忙下馬，拜于車前。

不多時，劉備、趙云、關平、劉封等人也都來了。

劉備下令把所獲糧草輜重賞給將士，班師回新野縣城。城中百姓夾路相迎，軍民共開慶功宴。

慶功宴結束后，諸葛亮對劉備說：“夏侯惇雖然敗去，但曹操必不甘心！”

劉備問：“那將怎么對付呢？”

諸葛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我正思謀辦法，以抗曹軍！”

劉備望著諸葛亮，敬佩地點點頭說：“全仗軍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