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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來者不善

查看上個班次的放映日志,看日志上是否有重要事件或者故障處理信息。查看放映室內物品和登記手冊上的是否一致,檢查配電箱和放映機等放映設備情況,給膠片機輸片通道加潤滑油.......

做完這些放映前的準備后,陸遠泡了一壺茶,然后從儲物空間里拿出金庸老爺子的《書劍恩仇錄》的小說,美滋滋地看了起來。

現在是早上七點五十三分,距離電影正式放映時間的九點還有一個多小時。影片開始之前,陸遠其余什么事都不用干,只需要靜靜地坐著看小說等時間就行了。

很快,鐘表上的時針走到“九”點的位置上。

此時電影院內已經坐了不少人,陸遠根據排片表認真核對影片片名和班次。確認一切無誤后,他裝好影片,按下“自動放映”按鈕,和外邊的影務核對放映質量。

沒多久,外邊的影務發來“放映正常”的回復。

自此,一場名為《烈火中永生》的電影正式開場。

陸遠接下來的工作也很輕松,只需要每隔十分鐘進行一次雙機切換就行了。

相比那些在流水線上干得昏天暗地的工人來說,陸遠無疑悠閑得多。

這,就是放映員的好處。

電影放映起來后,陸遠美滋滋地哼起歌來。

“桃葉兒那尖上尖,柳葉兒遮滿了天......”

正興致勃勃地唱著,忽然放映室的門被推開。

許大茂火急火燎地走了進來,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著實讓陸遠嚇了一跳。

“兄弟,出大事了,你被整了。”

“啊?”陸遠直接懵圈了,“我被整?我這一平頭小老百姓,一直老實本分過日子,誰吃飽了撐著沒事來整我啊。”

“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許大茂急道:“我今兒不是負責到家屬樓那邊的露天場放電影嗎?放的國產電影,《阿詩瑪》。這片還沒全國公映,膠片也不在我這。我去找咱宣傳科副科長楊庭生,楊庭生說片子給李副廠長借去了。

于是,我就跑到李懷德辦公室去。當時李懷德在和人說話,我就在門外等著。等啊等的,我忽然隱約聽到兄弟你的名字。我趕忙豎起耳朵,然后就聽到他們要整你。

“整我?啊?”陸遠終于慌了,“你具體有聽到什么嗎?”

許大茂道:“當時我在門外,聽得不太清楚,好像說你狂妄悖逆,肆意違反廠規廠紀。

“狂妄悖逆?肆意違反廠規廠紀?這罪名可不輕啊。可我不記得最近有干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啊。”陸遠第一反應是自己拿棒梗叫花雞的事情東窗事發了,但聽到許大茂這么說后又覺得不太可能。

拿棒梗的叫花雞和這完全不沾邊啊。

陸遠問道:“許大茂,你再仔細想想,那信上還提到過什么嗎?”

許大茂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后用不確定的語氣道:“好像還提到一個詞,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什么詞?”

“冰糖葫蘆。”

“冰糖葫蘆?”聽到這個詞,陸遠先是錯愕一下,隨即完全反應過來。

八成是江濤那小子搞的鬼,這江濤因為早上的事情對他懷恨在心。

“難道這小子還想把我放映員的位置搶走不成?”

陸遠想了想,覺得可能性有,但不大。

這年頭,想頂替工人或者想成為工人很難,更別提紅星軋鋼廠這種大型國企了。

紅星軋鋼廠是省級重點廠,每一名工人不僅得在市勞動局的花名冊上登記,還得在省勞動廳里備案。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有哪一名工人退休了或者哪位高級干部特批了,才能補進一名工人。

陸遠當初占的是老師傅退休后留下來的位置,如今江濤想從檢票員翻身成為放映員,自然也得找個倒霉蛋。

很不幸,陸遠被他挑中了。

陸遠氣定神閑地給自己以及許大茂各自倒了杯茶。

知道是誰在背后搗鬼,知道自己被舉報的是什么內容,他的心安穩了不少。

“兄弟,你怎么還這么淡定,你知道是誰舉報的你嗎?”許大茂問道。

陸遠反問道:“許大茂,你知道江濤這個人嗎?好像一直守門口的檢票員王小虎都被他擠到車間里去了?”

許大茂道:“江濤?咱宣傳科新來那小工人?是不是黑黑瘦瘦那個?”

陸遠點點頭。

許大茂狡黠一笑,“這我還真知道一點內幕。”

陸遠催促道:“快說。”

許大茂把手指伸進茶水杯里,沾了點水后在桌子上寫下一個“李”字。

陸遠驚訝道:“李副廠長李懷德?”

許大茂點點頭,然后隨手把桌上的字抹掉,“有一次廠里請電影發行商的人吃飯,我厚著臉皮跟去了。我到地方才發現江濤也在,而且江濤管這個人叫舅舅。”

“李懷德竟然是江濤的舅舅?難怪可以一來就把身為檢票員的王小虎擠走。”陸遠心想道。

許大茂說道:“兄弟,你還沒跟我說發生什么事呢。”

陸遠把早上這事和許大茂說了一下。

聽完后,許大茂也是眉頭直皺。

“江濤這小子有點背景,如果他想擠走你,你可還真得提防提防。”

陸遠自信地笑了笑,“哪有這么簡單,現在即便是廠長都不敢隨便開人,何況還是放映員這種很多人盯著的香餑餑職業。”

聞言,許大茂也不再勸什么,他拍了怕陸遠的肩膀,道:“行了,反正話我已經帶到了,良心能過得去了。接下來要怎么做,兄弟你自己好好把握吧。”

陸遠哈哈一笑,對著許大茂道:“得,兄弟,謝了,欠你份人情。”

許大茂走后,陸遠在放映室里默默盤算。

這一年多以來,自己頂多吃過朱老太幾串糖葫蘆。對方如果想以此辭退他,肯定不可能。江濤不麻煩,麻煩的是一個李懷德。

陸遠前世也混過職場,知道被領導穿小鞋會有多難受。

“都說同行是冤家,我看也不盡然啊。”陸遠想起前來通知他的許大茂,忽然有此感想。

軋鋼廠工人俱樂部今天有兩場電影的排班,早上和下午各一場。

等兩場電影都放完,已經是下午四點多的事情了。

陸遠輕車熟路地填寫放映日志,將當天的排片表收好,關機,關好門窗。

從放映室出來,陸遠沒看到始作俑者江濤,反而看到了朱老太。他現在沒心思和朱老太聊天,但朱老太卻表現得很熱情。一看到他,就笑呵呵地掀開冰棍箱,往外拿出一串冰糖葫蘆遞給陸遠。

陸遠搖頭拒絕。

可朱老太鐵了心要給,“今天多謝你幫我說好話,要不是你,我壓根進不去前廳吹暖氣。你要不拿著,我這良心過不去。我要良心不過去,晚上就該睡不著覺了。”

陸遠本來不想接的,不僅不想接,他心里還有點別扭。轉念一想,這事其實和人朱老太沒關系。

這么想著,陸遠心中驀地橫生出一絲愧疚。他自然而然地接過朱老太手中的冰糖葫蘆,并且隨意地和朱老太攀談起來。

“老太太,今兒冰糖葫蘆賣得怎么樣?”

老太太眼里含著笑,“好著呢,好著呢。開場前,好些人會選擇買支冰棍或者糖葫蘆帶進去。一邊看電影,一邊吃。散場后,也有人喜歡買支冰棍或者糖葫蘆帶走。我開場前和散場后,都把小車推到這里來,好賣著咧。”

“那就好。”陸遠點點頭,還想說什么,正在這時,江濤帶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徑直向這邊走了過來,而且一邊走,一邊緊盯著陸遠。

陸遠心下一沉,“來者不善啊。”

江濤身邊的男人長得高高大大,他穿著一身藍色人民服,頭上戴著一頂前進帽。肥胖的臉龐上掛著淺淺的笑容,給人一種很親切很舒服的感覺。

來人叫楊庭生,是宣傳科的副科長。

“中午好啊,小陸。”楊庭生靠近后,笑著和陸遠打了個招呼。

陸遠也笑了笑,“楊科長好。”

這時,一旁的江濤忽然指著陸遠道:“楊科長,我要舉報一個事。就是他收取他人賄賂,肆意破壞廠規廠紀,幫助朱老太婆擁有無票進電影院的特權!”

因為有許大茂的提醒,陸遠對江濤的話并不吃驚,“小江,做事情要講分寸,說話也得講分寸。你這信口開河的,可有證據?”

“證據?”江濤冷哼一聲,“證據就是你手中的這串冰糖葫蘆。”

陸遠看了看手中只吃了一半的東西,“冰糖葫蘆?”

“對。”江濤道:“我問你,這串糖葫蘆你哪來的?”

陸遠理直氣壯道:“人朱大娘請我吃的啊。”

“為什么請你,為什么不請我?嗯?”江濤問道。

問完,不等陸遠回答,他對著一旁的楊庭生說道:“楊科長,我要向您反饋一件事情。按照工廠規定,沒有電影票的人不得進入工廠電影院。我江濤身為廠里的一份子,一直以遵守廠規廠紀為榮。可就在今天早上,這個陸遠利用職務便利,讓這個賣冰棍的老太婆進了電影院。我當即阻止,可這個陸遠非但不聽,反而恐嚇我,揚言我如果多管閑事就要打我。”

“哦?”楊庭生把頭緩緩轉向陸遠這邊,“有這回事?”

沒等陸遠說話,一旁的朱老太搶先開口道:“領導,那個你聽我跟你接受一下......那什么冰糖葫蘆,不是交易,是人家小陸心好,不忍看我在電影院外凍著......”

沒等說完,江濤喝道:“這兒沒你插嘴的份兒!”

朱老太被嚇了一激靈,哆哆嗦嗦地退到推車旁,后邊的話也再說不下去了。

楊庭生問道:“小陸,有這回事?”

陸遠道:“是我讓人家朱老太進電影院前廳吹暖氣,但那是因為天氣實在太冷了,老人家也不容易啊......”

話沒說完,就被江濤打斷,“好,你承認你幫這個老太婆走后門進電影院了。”

楊庭生沉默一會,然后道:“小陸,跟我們走一趟吧。”

陸遠無所謂地聳聳肩,“行。”

一行三人往宣傳科辦公樓走去。

正在這時,朱老太趕了上來。

“求求你,領導,聽我說幾句吧,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身材瘦削的朱老太雙膝一彎,分明是要下跪的前兆。

陸遠趕忙想上前攙扶起朱老太。

一旁的江濤搶先過來拽住朱老太,“干什么你,你自己的問題還沒說清楚呢。”

他說著,抓著朱老太的衣領猛地向后一拉。

朱老太猝不及防,的后腦勺當即和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砰”的一聲悶響,聽這聲音,就知道碰撞力度絕對不會小。

朱老太捂著后腦,臉上五官擠在一起。

江濤還在那自顧自數落著。

陸遠心中生出一股無名火,他猛地揮拳,一拳把江濤打飛出去。

......

偪仄的小房間里,楊庭生坐在專屬于他的辦公椅上。

江濤站在他身旁,此時他的左臉紅腫,唇邊上有一道小口子。

那是剛才陸遠打的,而且打得還不輕。

江濤雖然疼得鉆心,但臉上卻滿是得意的笑容,好像什么奸計得逞。

陸遠進門后,沒人招待他。他也不惱,而是自己將椅子搬到辦公桌前,大大方方地坐到楊庭生對面。他的左腿橫擔在右腿上,不停地晃動著腳丫子。看見楊庭生面前的煙時,他還毫不客氣地拿過去抽了一根。

片刻后,辦公室里煙霧彌漫。

煙霧中,陸遠一直看著楊庭生。

從剛才到現在,楊庭生一直面露微笑,說過的話很少,也沒有像江濤那般急躁。陸遠斷定,這人肯定不會簡單。

與此同時,楊庭生也在審視著陸遠,他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人葫蘆里賣的什么煙。更不懂都到這種時候了,這人為什么還這么橫。蹺二郎腿就算了,還敢拿自己的煙?吃過豹子膽嗎?

楊庭生真想扯著陸遠的衣領大聲質問道:“你小子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什么了啊?違反廠規廠紀,肆意毆打同事。情節這么惡劣,我是可以直接把你開除出廠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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