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找了娜塔莉很久，她在告慰了死者后就一個人飛走了。

下弦月帶來的月光很黯淡，在這樣遍布星星的夜空下想要找到一個人真的太難了，哪怕她身上像是燃著火一樣閃閃發光。

旁白很苦惱的翻著臺本，試圖找出娜塔莉的所在，但她在臺本中早已變成了亂碼，想要找出她的存在根本無跡可尋。

不，不算無跡可尋。

只有“娜塔莉”才是一開始就不能查看的亂碼，但娜塔莉是可以的，是突然從哪一天起關于她的資料才漸漸的不可見了，旁白不停的向前翻著臺本。

廢了很大的功夫，旁白才在遠離華庭的云上找到了娜塔莉，她靜靜的躺在魔杖上看著夜空。

旁白什么都沒做，但娜塔莉好像注意到了它的到來，身體微微動了一下，但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繼續看著星星，旁白也沒出聲就是陪著她。

娜塔莉上次看到夜空沒多久，她就消失了。旁白記得她很喜歡夜空，現在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她一定想好好看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東邊的天空都有些變白了。旁白甚至以為對方睡著了，然后它就看見娜塔莉像是睡覺翻身一樣摔下了魔杖，就那樣墜落著。

幽藍色的火焰非常突兀的在她身上燃燒起來，整個人轉瞬間消失在火中。

.......

新歷一九九四年四月七日·5：05am·晴轉多云

回到營地的杜別不自覺的捂住嘴打了個哈欠，一宿沒睡他習慣性的升起了少許睡意。

杜別隱隱覺得自己就算徹底放棄睡眠對身體也沒有傷害，可他不想這樣，那好像就拋棄了人類的身份一樣。

給大家做頓早餐，然后回去補個覺吧，反正交接補給與貨物的人要差不多中午才來，杜別這么想著就向當廚房用的房屋走去。

走到一半的杜別才想起主食好像不夠了，昨晚確實挖出的一缸將近五十公斤的稻米不假，雖然聽上去很多，但只是一頓晚餐，三十多號人就快吃了四十公斤。他還記得旁白吐槽他們是什么飯桶。

旁白說正常人一頓能吃三到四兩煮熟的生米已經算是很能吃了，結果你們一個人就要吃三斤，而且光在那不用配菜光是飯都能扒拉好幾碗。

而且吃完沒多久肚子就又餓了。

把腦子里的雜念甩出去，杜別把剩下的稻米全部拿去煮了粥，憑此大家肯定填不飽肚子，但至少可以過過嘴癮。

抽空去隔壁院子里把昨晚挖出的腌菜拿了出來，賣相非常糟糕，但是旁白說能吃，而且味道不錯，杜別只能當它們可以吃了。

看著寥寥可數根本不夠分的配菜，杜別坐在灶臺邊發起了呆。

【要不你再去海里撈點海帶？】

杜別倒是想去華庭城外抓點野獸來，只是華庭舊址的幾萬人都是靠巫女庇護才勉強活下來，其他地方可能只有地底可以找到一點蚯蚓吧。

杜別知道娜塔莉力量很強大，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直觀的感受到強大的可怕。

大黑天移動的余波就將以安臨為中心、半徑數百甚至上千公里的區域全部夷為平地，華庭陸上舊址的毀滅完全是順帶的，其中不論飛禽還是走獸無一幸存。

安臨也曾一度被摧毀，第一次是被momo回溯時間才得以復原，第二次是娜塔莉張開屏障擋住了攻擊以及后續的地震與余波。

就是如此可怕的攻擊，身處于風暴中心的娜塔莉卻是毫發無損。

不過現在想來，在那次交戰中，不光是安臨以東的華庭，其他三個方向應該也是一樣。

好在不論是在北邊的懷古，還是南方的漠澤，亦或是西邊的明峰、安蒂亞，它們和安臨的距離都不是華庭可以比的，這次地形改寫對它們造成不了多少危害，大概。

【你在想啥呢，這么入迷？】

“在想娜塔莉怎么那么強，你也聽到了吧，玖說的話。”

【你是說魔法少女或者說巫女進步的基礎嗎？】

學習魔法（咒術），積累魔力，見證偉力，嘗試掌握偉力，大致就是這樣的流程。可是正如玖所說，這個世界上沒有那樣絢麗的火，也就根本無從造就娜塔莉這樣的存在。

【有點難說，玖說的那些要素娜塔莉一個不沾啊。沒有學過魔法，魔力更是無窮無盡，更別提她自己就像偉力的具現化，根本犯不著去見證什么。】

【娜塔莉說謊了嗎，她說她見過很漂亮的火，但據我所知，你們安臨市之前禁止明火的吧，你們烤肉都用的電磁爐，她哪里見過她以外的火？】

“沒說謊，不過那其實是我夢中的火，還記得我和夏哲說過我做了一晚上光怪陸離的夢嗎，夢中的我有著各種各樣的身份，見識過或是絢爛或是卑劣的火。”

【你是說那個你當上消防員、還有縱火犯的夢？】

“嗯，在我沉睡的八個月間雖然沒什么印象，但感覺除了有人一直在對我說話以后，我也斷斷續續做了不少夢，雖然都想不起來了，但應該和那個夢差不多。”杜別把手伸進了土灶下的火里，熾烈的溫度讓他有些不舒服，縮回了手放在眼前端詳著，纖白的手即使被火灼燒后依舊一塵不染，“很燙，但也就這樣了。”

【你也踏上非人的道路了嗎？】

“可能早就不算人了吧，”杜別難得笑了笑，看著被烤過的手突然說道，“啊，想吃烤肉了，以前還在想夏哲為什么那么喜歡吃烤肉，這下我也想吃了。”

【哪來的肉給你吃，你去抓幾條魚烤烤還差不多，呃。】

【等等，你別說，還真有肉。】

“？”還真有啊。

【你去找那些華庭舊址的幸存者們，他們之間有養殖戶的，因為巫女的舍命庇佑，其實有不少牲畜活下來，只要你愿意付出代價，他們也不是不愿意賣給你一點。】

“代價？我付錢可以嗎，”杜別掏了掏口袋摸出了一把大炎幣，這是在他在出發前從銀行取出來的，八個月前他就把自己和娜塔莉的錢全捐給福利院了，這些事他這幾個月的基礎工資，因為實際上沒有上班所以并不多，“這些錢應該夠了吧？”

【如果是在安臨，我會說綽綽有余，但這里是華庭，我只會和你說就這？】

“有那么貴嗎？”

杜別想了想自己在島上吃的那些拉面，雖然貴了點，但還在自己的接受范圍內。不至于到了舊址，物價反而飛漲了吧。

不過想想這里已經是一片廢墟，物資匱乏，物價飛漲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我沒轍了，大家喝點白粥算了。”

【我沒說要錢啊，剛剛我說的是代價。只要你愿意放一碗血給他們，告訴他們這是巫女的血，他們會很樂意給你幾只雞鴨，如果你肯大放血，豬羊也不是不可能。】

“血....”杜別倒是無所謂了，就算自己還是人類身軀，只要別失去一半的血液都不會有什么問題，更別說現在大概不算人了。

“指路吧。”

杜別撫了撫自己的白色華服、試圖捋平并不存在的褶皺。

這是公司準備的衣服，仿造華庭華族日常所穿而編織出的衣袍，因為用料考究、手藝上成、所以穿起來很是舒適，讓杜別有些懷疑公司是不是打算發展服飾業，讓他們幾個先來打廣告的。

本質上和正常的衣服并無差別，屬于制服的一種，除了顏色以外并無差別，杜別這一件是挑剩下的，因為誰都知道白色的衣服不適合在華庭穿。

杜別這件現在從外觀上來看就與另外三位需要上島的同事的制服存在質的區別，因為它不再是純白色，胸口鐫繡了幾朵栩栩如生的緋色娜塔莉，小肩的位置上帶著紅黑色的紋路，紐扣沿線看上去都用暗黑色的絲線描邊了。

杜別有些慶幸公司沒有禁止改造制服的規定，所以他也用不著把這些去除。

把剛才掏出的錢全部整理好放回口袋中，彎腰看了一眼灶臺下確認沒有過火，杜別這才放下心準備去找旁白說的幸存者。

只是剛到營地邊緣就被隊伍的護衛攔住了的，詢問他昨晚去了哪里，還和他抱怨有人提起你沒回到分配的屋中，著急的大家找了他好久，只是最后大家還是去休息了。杜別道歉昨晚不是故意跑出去的，是有事出去了一趟，剛剛才回來，嗯、回來的時候是娜塔莉送他回來的，所以他們注意不到是很正常的，不是他們的失責，現在自己自己又要出門，是要去和幸存者買些東西，不需要他們跟著，很快就回來，他保證，花不了半個小時。

“好累啊。”杜別和護衛們解釋倒是沒怎么費時間，但反復拒絕他們的跟隨花了好大功夫。

【他們還覺得和你一隊心累呢，不遵守規矩的領導太不讓人省心了】

“啊哈哈，”杜別有些尷尬的笑笑，試圖轉移話題，他看著剛剛蒙蒙亮的天空，“這個點你說那些幸存者起床了嗎，我能買到東西嗎？”

【我既然出了這個主意，那肯定就可以，你做好出手的準備就行。】

出手，為什么，有獸災嗎？

杜別心里腹誹了一下，他不喜歡旁白這種話說一半的習慣。

【說起來，我看娜塔莉當時看玖的時候右眼燃起了灰色的無聲之火，她的眼里看見了什么？】

【它們和momo一樣，正體是眼球？】

本來因為旁白話說一半有點不開心，杜別還打算暫時不理對方，但它這么認真的問了，他也只好回答，“并不，它們的本體看上去并不大，比眼珠還要小一些，是森白色的不規則圓柱體，就好像骨骼一樣。”

說著杜別伸出手用手指比了一下大小與大致的形狀。

【.....聽你說的，像是骨骼，又是這個大小，那不就是指骨。】

“？”杜別回憶了一下上學時學的生理課，確認了旁白所說是正確的，“真的，玖、十和十一還剛好是無名指的三根指骨，看上去應該是左手的指骨。”

【它們不會剛好和momo是同一個人的身體部件吧？】

雖然是機械音，但杜別卻從中聽出了恐懼。

“你放心，不是。娜塔莉注意到了這個，雖然氣息接近，但那完全是不同存在的肢體。”杜別安慰了一句，然后他想到了什么對著自己的右手開始數數。

【所以，一只手有十四節指骨，剛好對應華庭上限的十四位巫女？】

“大拇指的兩節指骨對應兩位魚巫女，剩下十二節是人巫女。”

【它好無聊啊，真的，別人左右互搏就算了，它一只手都能打起來。】

“確實，”杜別想通了這一切后，很果斷的承認了旁白的看法，但又有點遲疑的說道，“不過也不能完全這么算吧，畢竟巫女是它扶持的，但紛爭又不是它挑起的。”

“再說了，它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正體是節指骨，不對，玖它們，不對它只有一個意識，它又不知道自己是這幾節指骨。”

【不對啊，一只手又不止指骨，那掌骨呢，跑哪去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問問momo的眼珠鏈接的神經在哪里？”杜別這樣回道，他順著旁白說的地方走去，看著天上烏云又在慢慢聚集，剛亮起來的天就這么暗了下去。

【.......有道理，糾結這些沒啥用。】

剛想開口繼續聊些什么，杜別就隱隱聽見了急促的喊叫聲，感受到了漸起的風。獸災？心里這么想著，杜別當下加快腳步小跑了過去。

“快滾，別賴在我家門口！”有人隔著門怒吼。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放我進去吧”有人隔著門哀求。

“媽媽，爸爸還在門外面”有人很著急。

“別管他”有人死死抵住被猛踹的門。

三道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動物身影在空中飛舞著，襲擊著還在外奔逃的行人。

杜別看見有人被像是長條老鼠的身影絆倒，隨后那怪物就在摔倒的人身邊飛舞著徘徊。第二道身影緊接著就在剎那間將那人的雙腿給割斷，悲厲的哀嚎聲剛起，第三道身影就把什么東西灑在切口上，噴涌的鮮血瞬間就止住了，可飛出去的下半身也因此消融不見了。

“什么鬼東西.....”看著轉身去襲擊其他人的獸，杜別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是在干什么？

傷人不致死的雙腿，還幫忙止血，這是準備帶走當糧食？那也說不通啊，不然為什么要把腿給毀了。

看上去不具備劣獸的進食和繁殖的特征，但也沒有超凡能力，體型也不算巨大，這是什么玩意，華庭的妖魔嗎？

沒功夫糾結那么多了，因為那怪物已經朝著他來了，速度比起安臨人來說不算快，也沒看出有什么很棘手的能力，杜別懶得變身了。

順手從旁邊的廢墟上拔了幾根木頭，然后看向了朝著自己飛襲而來的飛行長條老鼠。

【看上去是鼬，那應該是鐮鼬。】

“？”注意力集中的杜別對著貼地飛行準備絆倒自己的怪物順手就是一棒砸下，伴隨著嘣的一聲巨響、手掌粗的木棒應聲而斷，怪物的腦袋也炸開了花，“你說啥?”

順手把斷裂的木頭向旁邊一丟，然后抄起另一根木棒對著眼前的第二頭怪物用力揮了出去。隨著又一聲巨響，怪物殘破的尸體四分五裂的貼在了幾十米外的木墻上，像是鑲嵌在上面一樣。

看著要逃竄的第三只的怪物，杜別來不及追擊，只好隨便撿了一塊巴掌大的石頭，稍稍瞄準了一下就使出全力丟了出去。

轟！隨著劇烈的破空風聲，遠處空中的怪物腹中多了一個大洞，灑血墜落到地面上發出嘭的一聲，還在不斷的發出尖利的叫聲。

“解決了。”杜別甩了甩手，把剛剛撿起石頭沾染上的泥濘給抹掉。

【不是，你這....】

“別疑惑，不是我強，是這幾只怪物太弱了，別說和劣獸比，就是和劣獸產下的余獸都沒法比較，你把我們隊伍里那幾個護衛叫來，他們能做的比我更好，估計就是掏出手槍開三槍解決的問題，說不定都不用死人。”

杜別心情有些復雜的看向遠處的幾具尸體，他默默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腦袋被打爆的怪物，腹部軟乎乎毛茸茸的，手感意外的不錯。

“速度不快，表皮又是脆弱的毛皮，太弱了，比起當初抓走我的那只蛛獸要弱太多太多了，對付那只蛛獸，只有這幾根木頭那就是送死。但對付這些，只要它們沒毒，只要冷靜下來是個安臨人都可以手撕了它們。”

“對了，你剛剛要說什么來著？”

【這怪物速度還不快？算了，我說這怪物看上去是鼬，又是三只一起出動，多半是古代故事中的妖怪鐮鼬。】

“能吃？”

【不能！】

“那沒用。”

杜別抓起鐮鼬的尸體站起身，對著還在逃竄的人們高聲呼喊著，“巫女在此，妖魔已伏誅！”

重復高呼幾聲之后，逃竄的人停下了腳步回首望向那個舉著尸體的身影，那些緊鎖的房門也慢慢拉開了一條縫，看向正在喊話的人。

“巫女大人！”“巫女大人！”

歡呼聲漸漸響起，那熱烈的呼聲之下杜別卻不止能感受到感激，還能感受到冷漠、埋怨，甚至還有幾絲莫名其妙的鄙夷。

更別提那歡呼聲之下還摻雜著叫罵打斗聲與哀求聲。

“叫你剛才不讓我進去，不讓我進去是吧。”“這是我家，為什么要讓你進來。”辱罵聲與廝打在一起的聲音，充滿了惡意的情緒從這里彌漫而出。

“不是我不開門，親愛的我只是不知道你回來了，原諒我好嗎”“臭婆娘我他媽的打死你”“爸爸別打媽媽”憤怒、甚至還有針對杜別的無比怨毒的憎恨。

眾多的情感混雜在一起，杜別突然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變身，如此濃烈如此渾濁的情感，就算是現在的自己都覺得惡心，若是娜塔莉在這里，可能直接就以可以毀滅這里的速度飛走了，甚至都不會回頭看一眼。

華庭人的情感這么充沛嗎？這么數十上百人情感就讓杜別有些喘不過氣。

深吸了一口氣，杜別勉強不去理會翻涌的情感，嘗試無視它們。

快刀斬亂麻，他不想在這里多待，趕緊買完東西回去了。

壓下欲吐的惡心感，杜別勉強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那個，我有些事情要找屠夫，你們這誰是？”

一個有些瘦削的胖子站了出來，正是剛才那個毆打妻子的男人，他來到了杜別面前。

看得出來他之前一定很胖，但因為最近不健康的飲食，那單薄的衣服下露出了耷拉下的肚皮，面部的皮膚也很是松弛。雖然很不禮貌，但杜別真的覺得對方有點，不是那么好看，尤其是在搭配上對方那身紫紅色像是血肉裸露的皮膚。

就是這么看上去很兇狠的一個人，現在的表情卻十分諂媚，五官像是擠在了一起，雙手放在胸前有些惡心的搓了搓，“巫女大人有何吩咐？”

“買些牲畜，”杜別悄無痕跡的瞥了眼那躺倒在地沒了聲響的婦人，但他也沒做什么，“出個價。”

“這....這雖然巫女大人您救了我們，但這真的不能賣啊，那都是獻給王庭的貢品，這好不容易活下來這么幾頭，我自己餓瘦了都舍不得吃，就等著獻給王庭呢。”

假話，令人作嘔。雖然屠夫的表情無比真摯，但那隱藏的情緒卻不會騙人。

杜別把指尖含在嘴中，用力咬破表皮，然后將滴血的手指伸到面前很是冷漠的說道，“我用血來換，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男人立刻換了一副嘴臉，他猛地轉過身狠狠的踹了躺在地上沒動靜的婦人一覺，惡狠狠的罵道，“沒聽見巫女大人要抽血嗎，還不滾去準備好，要最干凈的那套工具。”

地上沒動靜的婦人突然一個翻身，連滾帶爬的沖進了屋里，然后穿出來一陣翻箱倒柜的大動靜。

屠夫對著杜別又是非常諂媚的笑著，“讓巫女大人見笑了，因為大災，岸上已經許久未鑄幣了，這些時間魚人老爺他們都是直接抓人的。”

沒過一會一個小男孩就走出來對著男人小聲的說，“爸爸，巫女大人，已經準備好了。”

杜別跟在屠夫身后走進破舊的木屋內，屋內很臟亂，在一些地方還有早已干涸的殷紅色血跡，但聞不到一點血腥味，應該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杜別不是沒抽過血，但他沒想到華庭的抽血工具竟然與安臨的差不多，按照指示他在座位旁坐下，平靜的將手放在桌上。

“請問巫女大人，您打算用多少血換什么呢？”

【看你咯，人魚一直以來想拿巫女的血要么就是殺了巫女，要么就是在戰斗中灑落的那些。】

“200cc？”

“那也太少了吧，啊不是，巫女大人，就這點還不夠換幾只雞的呢？”屠夫一下子著急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什么。

【他在騙你，雖然我不知道巫女的血什么價，但絕對比這個值錢。】

屠夫甚至沒有看清他的動作，杜別的指尖就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像是在回答他，也像是在回答旁白，“你在騙我，我可不會像千花那樣慣著你們。”

從欺騙中，杜別已經感受到了那份鄙夷，對方在瞧不起巫女，或者說瞧不起他，以一個人類的身份。

“哪有哪有，這不是太久沒鑄幣了嘛，”屠夫面不改心不跳的辯解道，兩只手輕輕的擺了擺，“幾個月下來記錯了很正常不是嗎，我給記成普通人的價格了，我的錯我的錯，一般人怎能和您相提并論，我給您多算一點，待會多送您一只雞。”

“抽一升血，能換多少換多少。”

杜別只是看不慣對方欺騙自己，他對于自己的血液并不看重，畢竟自己大抵也不完全算人，又是魔法少女又是巫女的。

【你要抽四分之一的血？你不怕死嗎？】

屠夫努了努嘴示意他的妻子上前進行作業，然后他用力拍了一下他兒子的腦袋，很大聲的叫著，“好好看著，以后就要你來了，要是以后漏一點血我就打死你。”

教訓完兒子屠夫就與杜別說他需要先去養殖場中把牲畜牽來，說著就離開了。

“請放輕松，”穿著劣質布衣的婦女輕聲說道，淡紫色的面龐滿是關切的神色，要不是杜別剛才聽見她要把丈夫關在有怪物肆虐的門外，他這會真把她當成一個柔弱的女子了。

杜別不關心這些，他只是很平靜的把手放在桌上，任由對方擺弄。

看著鮮紅色的血液在橡皮管中緩緩流淌，他心中毫無波動，也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有些走神，杜別在思考為什么一個屠夫家里會有這么專業的抽血儀器，對方說的鑄幣又是什么。

他原以為旁白說的放血，就是拿刀片在手腕上劃道口子，然后放血到碗中就行，結果就是抽血。

在杜別看著橡皮管發呆的時候，突然一陣來自隔壁院中的竊竊私語傳入了他的耳中，說話的人當中還包含了剛剛說要去牽牲畜的屠夫。

“北森，抽那么多血，對一個新巫女不太好吧，不勸勸她？”

“勸？一個沒什么用的刀巫女怕什么，要不是來的這么突然，我做點準備肯定把她宰了，那今年化身祭指定就有我了。可惜啊可惜，只能抽點血。”嘴上說著可惜，但屠夫的語氣卻滿是得意。

“真羨慕你小子，竟然能碰上個腦子有問題的巫女來送血，等鑄幣之后交上去，你今年肯定能當上魚人了，總比人強。”

“嘖，你們這幫人，唉，這個巫女也真是的，上神看重結果要當個刀巫女，煦風巫女那么急公好義都知道要當靈巫女。”

“去年死了一個器巫女，今年多了一個刀巫女，這些年日子怕是不好過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逃到安臨去吧，那幫安臨人不是說安臨的大災已經消了嗎，他們那么好心肯定會收留我們的。”

“要去你去，你看看你這幅樣子，我們和他們除了都是人，還有一點關系嗎？”有人啐了一口，“老子才不想去安臨被當怪物看。”

“好了，你們這幫家伙，趕緊的，那幾個倒霉蛋的尸體都還沒涼呢，趕緊把血都放了，要是少點血，你們的這個月工資就別怪我了。”

“鐮鼬的尸體也收起來，等那巫女問起來你們就說不知道，下次魚人老爺來的時候一起交給他們。”

他不再聽下去了，杜別和娜塔莉不一樣，她只要是純粹的情感都能感到舒適，但這些單純的惡意只會讓杜別感到惡心。

他也不想去計較什么鐮鼬的尸體，旁白說了不能吃，那對他來說就沒有意義。

很快的，屠夫就帶著豬羊以及幾只雞鴨回來了，很殷勤的詢問杜別需不需要屠宰服務，杜別直接拒絕了，牽著他應得的貨物就要回去了。

“巫女大人下次再來的時候一定要提前說啊，我一定準備好接待您。”

看著無比熱情的屠夫，要不是杜別能感知情緒還真的被對方騙了

【好惡心，故意給你瘦的豬和羊】

杜別看著豬羊只是感覺它們不太健康，還以為是那養殖場里的都是如此，因為環境導致飼料不夠餓成這樣，結果原來是故意的嗎。

“是啊，好惡心。”杜別感慨了一句，他也懶得計較什么。

他只想趕緊去島上完成任務，帶著分部的人員輪換表和返程計劃回安臨去，順帶去見見夏哲夫妻，不想再在這里多待了。

【對了，杜別你會死嗎？】

“問這個干嘛？”

杜別對于這個問題有些不明所以，太過于沒頭沒腦了。

【那個，怎么說呢，就是好奇，對，好奇。】

“我是魔法少女，所以不會死。”杜別像是調侃一樣的回答了這莫名其妙的問題。

【說正經的，你也聽見了，玖都說魔法少女不會死是因為momo的溺愛，現在momo都已經走了。】

“雖然伊萊恩她們是靠momo的溺愛，但我確實也不會死，”嘆了口氣，杜別認真的回答道，“你忘了嗎，大黑天死了從近太空掉下來的人可是我，你看我現在死了嗎？”

“所以你問這個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問問，問問而已。】

“回去睡覺了。”這個點那些負責炊事的人應該起床了，杜別決定不管了，把這些牲畜給他們，自己就補覺去了，失血有點多又是一晚沒睡，他現在有些困了。

等到六七個小時后，睡著的杜別被同事用被子打包起來，就這樣拎到了貨物交接的現場，等待船只到來。

而杜別是被這樣的喊叫給吵醒的。

“放開巫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