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賀見范仲淹追問,卻是有些扭捏。
又望向晏殊。
“看我作甚,問你你就說便是。”
得到首肯,王賀鄭重其事般的用絲巾擦了擦手,說道,“要破局,必須聯夏滅遼,但又不能真滅,以免西夏做大反噬。如今這般局勢請兩位大人細想,是否與三國時三分天下那般無二?”
見范與晏皆在思考,王賀又道,“我大宋便是那大魏,遼便是吳國,而西夏便是蜀國。若是想慶歷新政持久,只有外面傳來捷報,才能壓得住那些守舊派。”
范仲淹有些嘆氣,道“我怎會不知道呢,但自官家北伐遼國失敗后,又經歷了與西夏之四年大戰,軍費開支早已過數萬萬之巨,且去年才與西夏割地求和,再打仗。”
范仲淹沒有說完,只是起身打開窗看著正月十五的那輪圓月。
晏殊也沒有說話,面色凝重。
搞得王賀有些后悔,好像元宵節不該說這些的。
但開了口又得說完,于是又道,“范參知,恕我再說兩句。如今大宋,只有繼續打,求和的下場只會是繼續助長遼國與夏國。”
許久沒有說話的晏殊總算是開口了,說道,“元宵節的,搞得這么悲傷作甚,你也真是的,元宵節聊什么政治。最后一天放假了,好好玩才是真的。”
此話后,范仲淹也回到桌上,重新面帶笑容,“是啊,最后一天休息,好好玩才是真的。”
于是乎,范仲淹與晏殊兩人開始上了一壺果酒,玩起猜拳罰酒來了。
很難想象此時的兩人一個是參知政事,一個是當朝宰相。
甚至兩個紛紛撩起褲腳,一只腳踩在石凳子上,一只腳站著。
一番爭奪之下,還是范仲淹先擺擺手,“不喝了,不喝了,再喝真醉了。”
兩人便就此作罷,又換回了之前的紳士樣子吃著花生。
吃著吃著,這兩人又唱起了不知名的曲兒。
王賀完全聽不懂。
晏殊先問道,“賢侄,可知曉咱唱的是啥么?”
王賀搖搖頭,道,“不知道。”
晏殊笑著又道,“漢樂府的詩,青青園中葵。用的是洛陽官話。”
范仲淹也問到,“賢侄,在家時可有看看以前的書或者詩嗎?”
王賀一一作答,“回兩位的話,此前未遇到堂兄時家中貧困,也就是有一本被翻爛的《五經正義》而已,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宗祠志。”
此番話讓范仲淹來了興趣,哦了一聲,問道,“宗祠志可是好東西,將來你考上進士,還得拿著回去讓主家記錄一筆呢。”
晏殊則是問起了范仲淹,“你那篇岳陽樓記寫的怎么樣,聽聞子京說開了春,岳陽樓就要修好了。”
范仲淹擺擺手,回道,“哪來的時間寫,到時候去了那兒在寫也不遲。”
晏殊喝了一口酒,說道,“馬上咱倆就要離京了,你猜猜官家定了誰做下一任?”
范仲淹吃著花生,回道,“自打你最近鬧了一出之后,官家看上你那女婿了,讓他出使西夏,以防遼夏結盟。”
晏殊又喝了一口酒,才哈哈笑著回道,“咱那姑娘嫁的,我當初就沒看錯。人挺好,是個接班的料子。”
范仲淹忽的有些戚戚然,“真是有些艷羨你,我那兩個大兒子,除了會讀書,真是一點兒上不得臺面,說話做事總是有些愚鈍。”
晏殊則是戚了一聲,道,“你家那小子方十歲的名聲可是大得很,我家就是一個姑娘,一個小子。哪兒比得了。”
兩人這般聊天,讓王賀完全沒有能夠說話的機會。
正思索著果酒里怎會有雜質的時候,又聽聞晏殊朝他問話,“賢侄,今年幾歲了。”
王賀趕忙答道,“十五。”
“正值風華年吶。”
正當晏殊感嘆,聽得門口傳來敲門聲。
“晏相公,范參知,表演開始了。”
“好,這就去。”
出門跟著兩人到了一樓正前方,大概都是當朝同僚,每走一步兩人便要與人互相問候。
見著王賀也會詢問一下。
他們三人坐的位置極好,正中央的位置,不近不遠。
待入座,又聽得士兵喊道,“官家到!”
于是,一群人紛紛站起身子,轉身朝三樓望去。
王賀也跟著望去,畢竟從未見過真人的他還有些激動。
“都坐下吧,今日微服,沒有朝中那些禮節。”
官家的聲音異常渾厚,字正腔圓,非常有磁性,且聲音響亮。
雖在三樓頂層,但王賀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謝官家。”
群臣回答之聲還不如皇帝那般有力。
得了命令,便是開始表演了。
宋雜劇先是五人一組的艷段,內容大致是唱歌跳舞,由一段蕭開始引領編鐘,二胡等樂器入場。
王賀對于那編鐘很是好奇,銅質的鈴鐺敲擊之下竟是宛如仙樂。
對比之前在仙正店聽的雜劇,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并且唱的是唐朝武將保衛邊疆的故事。
這些官員們倒沒有市井百姓那般扯著嗓子叫好,只是到了精彩部分鼓鼓掌而已。
第二段便是正劇了,演出人數以及服裝道具都比之前多了數倍。
頗有些像后世話劇。
講的是安史之亂的悲歡離合。
也不知怎的,王賀想起了話劇雷雨。
他覺著這劇本著實適合現在的雜劇演出。
寫劇本也是個賺錢的路子。
側眼瞧見晏與范兩人看的是聚精會神。
待一番擊鼓之后,整場表演終于結束。
期間桌上的果脯基本沒動。
雜劇結束,接著便是一群婀娜多姿的舞女穿著淡色長裙,隨著歌曲入場。
舞女們邊跳邊唱,唱的歌王賀依然聽不懂,不知是哪里的話兒。
純粹的欣賞美女罷了。
跳舞結束,還有節目。
漢樂府詩歌唱誦。
每次唱完有旁白便會提示下一首曲目名字。
王賀不由有些感嘆,宋人的生活真是比他們九九六的生活豐富多了。
待最后一首結束,才算是整晚的演出謝幕,所有人會一起上臺鞠躬再離開。
清場后,又聽得三樓傳來聲音,“下面便是隨意活動。晏相公與范參知來一下。”
“恭送官家。”
此番過后,群臣們才漸漸往屋外散去。
晏殊告訴王賀去屋外看看或是回屋休息后便與范仲淹兩人往三樓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