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碧荷昨日說的，一夜過去，雨停天晴。

柳虞早早地起床了，洗漱完算著時間一頭鉆進自己院子里的小廚房里。

沈姝被碧荷哄著喊起來的時候，小廚房里的糕點正好出鍋。蓋籠掀開的一瞬間，香氣四溢。

還迷迷糊糊地手揉著眼的沈姝猛一吸氣，立馬清醒了，也不用碧荷伺候著穿衣服了，自己三兩下就穿好，踩著鞋子就要往外跑，還是被碧荷伸手給撈回來穿好了才放她出去的。

“阿姊！你在做糕點嗎？好香啊！”沈姝眼都沒睜開就撲過去抱著柳虞的腿撒嬌。

“小饞貓。”柳虞笑著點點她的鼻子，“就你鼻子靈，那你猜猜是什么好吃的呀？”

“我猜——一定是紅豆糕吧！”

“呀，我們阿柔鼻子還真是靈的，猜得這么準吶。”柳虞捻了一塊放涼的紅豆糕給腿上的小掛件，剩下的就一塊塊裝進餐食盒中。

沈姝樂滋滋地接過紅豆糕；“才不是呢，”她咬了一口，“因為我知道阿兄最喜歡這個了。”

“人小鬼大，”柳虞將裝好的食盒遞給旁邊的婢女，趕著沈姝一起出去：“快去洗漱了，可莫要讓你阿兄等得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

送走了沈姝，院子里一下子靜下來，柳虞還突然感覺不太適應，心里空落落的。

她搖頭輕笑，回了自己屋里去。

說來，她這幾年有些迷茫，正好趁著沈姝不在這兩天，好好想想，

沈淵今年也不過整二十，就已經成為人人敬仰的少年將軍。

可她已經二九年歲，這幾年里不是練練琴棋書畫、刺繡寫作，就是去教沈姝這些東西，終日里困在這四方墻內。

偶爾出趟門，還要顧及世家風范，不可出差錯……

很累，也……

很沒必要。

柳虞坐在窗邊，芊芊玉指輕撫上窗棱，她想到昨日夜里沈淵不拘形象蹲在這扇窗外的模樣。

少年意氣風發，伶仃活潑。

她回頭往梳妝臺看去，雀鳥花卉云紋鏡中的自己端的一副正襟危坐模樣，椅子不過半，腰肢挺立，小腹微收。

很是端莊大氣，外人皆是夸贊。

可她好像，也只有這點子能夸的了。

大家會夸沈淵保家衛國，有勇有謀，可見了她只不過一句“柳家娘子真是世家閨秀的典范”，她不知道，這是好事嗎？

是，這是好事，這是優點，更是她要繼續堅持下去的。

但她更想大家覺得她在別的方面也很好，不說像沈淵那般為國家做實事，至少也能在都城拼一片天地。

她能做什么呢？

開琴坊？會被說墜落俗塵。

教書？會被說拋頭露面，不知羞恥。

可是，她為什么要管別人說什么呢？

不行，她必須要管，她背后是整個家族的榮辱，她可以無所謂，柳家卻不行。

柳虞深深地嘆口氣，斂眉起身推開門，喚來碧荷。

碧荷聽見走過來，服身：“小娘子。”

“陪我出去走走吧，”柳知意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們從偏門躲著走，別讓阿耶阿娘知道。”

碧荷疑惑地抬頭，卻還是應下了。

柳虞帶頭走在前面，碧荷落半步緊跟著她。

“二娘，我們要去哪啊？”

“不知道，隨處逛逛。”

“哦，好。”

“好什么，也不怕是我把你賣給人牙子？”

“二娘才不會。”

“為何不會，省的你天天吵得我頭疼。”

“就是不會。”

柳知意聽到她這話，啞然失笑。

***

“阿兄快嘗嘗，這可是知意阿姊親手做的哦。”沈姝興沖沖地讓婢女把紅豆糕拿出來擺上。

沈淵今日帶她來了京郊附近的一片原野，這的風景極好，空氣清新，上至世家子弟，下到鄉野小孩，都愛到這春日放鷂，冬日賞雪。

她在這跑了一上午紙鳶，累極了。

這會兒正坐在鋪著錦布的草坪上剛吃完將軍府準備的午飯。

“虞兒做的？那定然是好吃極了的，”沈淵一口咬下半塊紅豆糕，他沒急著咽下，細細品味后，點頭，“真真是天下美味！”

沈姝單手托著腮，手肘支在膝蓋上，聽到她沒臉沒皮的兄長說出這話，撇嘴說道：“阿兄真可憐。”

“嘿！你這小丫頭，怎么說話呢，你阿兄我又如何可憐了？”沈淵揮揮拳頭，佯裝要揍她。

“就是可憐，都不能和知意阿姊光明正大的相處，”沈姝不僅不怕他，還要補刀，“不僅可憐，還沒用。”

沈淵見她一副嘚瑟模樣，臉都憋紅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的，“再說，我真要揍你了哦！”

“哦！”

沈姝沖他扒扒下眼皮，趕在沈淵拳頭揮起前帶著婢女跑去和別的小朋友們玩耍了。

沈淵被他這古靈精怪的親妹妹逗得直樂，嗤笑：“跑這么快，小爺總不會真的揍你。”

沈淵心里百轉千回，視線又落回到那盒紅豆糕。

是小魚兒親手做的，很好吃。

他在心里默念。

樂滋滋地將手里剩下的半塊塞進嘴里，左手托腮，右手里已經又拿起一塊端詳起來。

不光好吃，還好看。

不知不覺間，這紅豆糕全讓他一個人吃完了……

惹得玩累回來的沈姝好一頓生氣。

沈淵撓撓頭，哄著她說下次給她買醉香樓的雞腿，這才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