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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踏上征途

次晨日出前,項少龍在烏廷芳、趙妮等淚眼相送下,依依話別。

離宮前,兵將車馬在大校場集合,由趙王親自主持祭祀天地祖先的儀式,祈求一路平安,不過項少龍當(dāng)然知道他求的是他們能把《魯公秘錄》偷回來,而非關(guān)心他們的生死,女兒趙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

趙王勉強多調(diào)派些人手給項少龍,使他的兵力增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將,七百輕騎護衛(wèi)載了雅夫人、三公主趙倩、平原夫人和一眾內(nèi)眷婢仆的二十七輛馬車,以及裝滿糧食雜物的四十輛騾車,浩浩蕩蕩,由南門離開趙國的首都邯鄲,沿官道往第一站的滋縣進發(fā)。

因仍在趙國境內(nèi),所以不用擔(dān)心安全的問題。大將李牧又遣派五百騎兵護送他們直至滋縣城外綿延近二百里的護國城墻邊防處,所以項少龍心情輕松,要擔(dān)心亦留待越過城墻、踏上遙對的魏國邊界再煩惱。

最使他驚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女侍小昭、小玉等全換上戎裝,英姿赳赳地策馬而馳,身手靈巧敏捷。

旋又釋然,在這戰(zhàn)爭時代,男丁固是人人習(xí)武,壯女又何嘗例外?

他對這個時代的軍隊編制是個門外漢,趁著旅途無事,向副手成胥請教。

成胥喟然道:“戰(zhàn)爭乃生死攸關(guān)之事,只要有一分力量,會把這一分力量用盡。當(dāng)年長平之戰(zhàn),秦國便盡起十五歲以上的男丁參軍作戰(zhàn)。今天燕王喜來攻我們,大王連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大敗燕人,否則……唉!”

項少龍知道成胥乃雅夫人的人,和他說話少很多顧忌,順口問及軍旅編制。

成胥知無不言地道:“所謂三軍,一般情況是壯男、壯女和老弱之軍。壯男之軍是戰(zhàn)斗的主力;壯女則做構(gòu)筑工事和勞役的輔助事務(wù);老弱之軍負起后勤和軍隊糧餉、炊事等雜役。”

項少龍大感索然,以前看電影,那些戰(zhàn)爭場面都是燦爛壯烈,充滿了英雄式的浪漫。原來真正的情況根本是兩回事,連女人、童子、老弱都給推到戰(zhàn)場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聲道:“今天我們?nèi)藬?shù)雖少,但均為精銳的野戰(zhàn)騎兵,顯見大王非常重視此行,是很難得的了。”

項少龍回頭看去,見到少原君的十輛馬車和二百家將,遠遠落在最后方,禁不住嘆了一口氣,想起若有事發(fā)生時,少原君怎會聽他指揮,只是這“內(nèi)患”便教他頭痛。

趙倩和趙雅這兩位美人兒的車子都簾幔低垂,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只不知她們是否在偷偷看著自己?想到這里,策馬來到雅夫人的馬車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簾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衛(wèi)大人要不要上來坐坐?”

項少龍苦笑道:“卑職有任務(wù)在身,怎可如此放肆?”

馬車前后的小昭等諸女抿嘴低笑,而雅夫人曾提過的四名身手高強的忠心家將,分作兩組,護在兩旁,見到項少龍,都恭敬地向他行禮。

雅夫人道:“他們四人是孤兒,隨我姓叫趙大、趙二、趙五和趙七,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他們。”

項少龍見他們中年紀(jì)最長的趙大,只比自己年長少許,趙七則頂多只有十六歲,均是體格精壯的青年,看來頗有兩下子,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們時時刻刻守護在你和三公主身旁,那便足夠。”暗忖趙國可能是這時代最多孤兒寡婦的國家。

趙大等四人一起應(yīng)諾。

那日走了三十多里路,幸好沿途風(fēng)光如畫,項少龍抱著游山玩水的心情,中間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等諸女說話解悶,所以毫不寂寞。

趙倩和她兩個貼身俏婢一直躲在車里,沒有露面。

項少龍雖很想見她,卻要克制這沖動,她終是金枝玉葉的身份,地位尊貴,不可以隨便和男人交談。何況明知她要嫁入魏國,還是不要惹她為妙。

黃昏時,大隊安營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豎起二百多個營帳。

項少龍的主帥大帳里,項少龍、成胥與李牧派來的副將丁守,及另兩位領(lǐng)軍尚子忌和任征一共五人,圍坐席上,享用晚膳。

這些行伍之人,話題自然離不開戰(zhàn)爭和兵法。此時丁守這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副將正以專家身份,縱論戰(zhàn)爭的變化和形勢。

丁守道:“以前的戰(zhàn)爭簡單直接,勝敗取決于一次性的沖鋒陷陣,數(shù)日便可作出分曉,即使是比較持久的圍城戰(zhàn),也只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長的楚莊王圍宋,歷時九個月,是非常罕有的例子。哪像現(xiàn)在的戰(zhàn)爭,隨時可打個三、五年,個中辛酸,真是說之不盡。”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問道:“為什么變化竟會如此劇烈?”

成胥接著道:“大人參軍日子尚淺,自然不知道其中情況。這可以分幾方面來說,首先是人口增多,兵力隨之增強,以前的大國如晉、楚,兵力不過四千乘,連十萬人都不到。但現(xiàn)在若把女兵和老弱計算在內(nèi),動輒帶甲百萬。其次是國防方面……”

領(lǐng)軍尚子忌插言道:“成兵衛(wèi)說得對,以前國防在意的只是首都,后來陸續(xù)給近邊陲的要塞和都邑筑城,而其余的地方,敵軍可隨時通過,如入無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現(xiàn)在完全是另一回事,國與國間都各自筑起長城和堡壘。想征服別國,便要一個個城防、堡壘攻下去,又有補給各方面的問題,所以提起戰(zhàn)爭,無人不皺起眉頭。”

成胥意猶未盡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奪貨、屈敵從我。但現(xiàn)在卻以占奪土地、殺死敵人為首務(wù),敗者是亡身滅國之恨。所以誰敢不誓死抗敵,戰(zhàn)爭確是愈來愈艱難慘烈。”

丁守嘆道:“還有就是大規(guī)模步騎兵的野戰(zhàn)和包圍戰(zhàn)已取代從前以車戰(zhàn)為主、整齊又好看的沖擊戰(zhàn)。戰(zhàn)術(shù)也復(fù)雜多了,所謂兵不厭詐,什么設(shè)伏、誘敵、包圍、腰擊、避實擊虛、以逸待勞等等。為克敵制勝,敵我無所不用其極。”

成胥笑道:“古時的交戰(zhàn)雙方,事先擇日定地,約好時間、地點,屆時各以戰(zhàn)車為主,步兵為輔,擺好堂堂之陣,然后鳴鼓沖擊廝殺,干凈利落,現(xiàn)在哪還有這調(diào)兒。最好是兵臨城下你也不知道,殺你個措手不及。”接著喟然一嘆道:“爭地以戰(zhàn),殺人盈野;爭城以戰(zhàn),殺人盈城。”

丁守也感嘆道:“舊日只是臨時征調(diào)農(nóng)民充當(dāng)兵卒,但現(xiàn)在戰(zhàn)爭愈來愈專業(yè)化,不但有常備的兵士,訓(xùn)練亦嚴格許多。”

項少龍深刻地感受到他們對戰(zhàn)爭的恐懼和厭倦,暗忖若連他們這些軍人都如此心態(tài),更何況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雅夫人和烏氏倮等人。尤其長平一戰(zhàn)后,趙國形險勢殆,更使人人自危。看來趙國再沒有多少好日子過,自己如何能及時帶領(lǐng)眾女逃到安全之處,免得成為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間,帳外傳來混亂的人聲。

項少龍等大感愕然,搶往帳外。

只見雅夫人的營地圍滿士兵,爭吵聲不斷傳來。

這時有個士兵趕來,氣急敗壞道:“壞事哩!少原君的徐海殺了人。”

項少龍和成胥等交換個眼色,都看出對少原君的鄙視之意。

被殺的是雅夫人的家將趙二。

原來少原君趁項少龍等人在帳內(nèi)用膳閑談,率領(lǐng)家將里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劉巢和十多名好手,意圖闖入雅夫人的私帳,不問可知是要和她再續(xù)前緣,同時又可使項少龍丟失面子。

守衛(wèi)當(dāng)然不敢攔阻他,直至抵達雅夫人以布幕攔起的私營禁地,給趙大等擋駕,還未通傳雅夫人,存心鬧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擊,猝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敵眾,四人同時受傷,趙二還給徐海割斷咽喉,當(dāng)場斃命。

布幕后的守衛(wèi)見形勢不對,一擁而上,將少原君等團團圍住,這才擋住了他們。

少原君的家將聞風(fēng)而至,卻給項少龍屬下的禁衛(wèi)軍擋在外圍,一時成對峙之局。

項少龍、成胥和丁守等趕到時,雅夫人在小昭等八女和身染血跡的趙大、趙五、趙七的拱衛(wèi)下,鐵青著臉,狠狠盯著少原君。

少原君則和一眾手下好整以暇,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見項少龍到來,偏不理他。向丁守道:“這算什么一回事,我殺個以下犯上的無禮之徒,有什么大不了,丁副將你立即把這些人給本公子趕走。”

丁守心中有氣,不過他深懂為官之道,并不把事情攬到身上,沉聲道:“這里一切由項兵衛(wèi)作主,末將只負責(zé)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項少龍身旁,低聲道:“給我殺徐海,一切后果由我負責(zé)。”

趙大等與趙二情同手足,一起跪下道:“項兵衛(wèi)請為我們作主。”

少原君冷笑兩聲,雙手環(huán)胸,不屑地冷眼瞧著項少龍,存心要他難看。

這時布幕早給推倒地上,圍著的眾禁衛(wèi)軍見少原君目無項少龍,都感同身受,一起起哄,形勢緊張,一觸即發(fā)。

項少龍舉起手來,要各人安靜。心中涌起舊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殺死,可是當(dāng)然不可以這么做。

先不說他有責(zé)任保護少原君到魏國去,更可慮者是魏國的第二號人物乃少原君的舅父,殺了他怎還去得了魏國?少原君也是看清楚這點,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來滅項少龍的威風(fēng)。

若任他胡混過去,啞忍了此事,那以后再沒有人會看得起他項少龍。

這是個只尊重英雄好漢的強權(quán)時代,可能連雅夫人都會因此而對他觀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到他身上。

項少龍眼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趙二尸身上,冷喝道:“徐海!”

面目陰狠、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應(yīng)聲,少原君制止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沖著我來!”

項少龍眼中射出凌厲之色,望著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擋我三劍不死,此事便作罷!”

眾人全靜下來,更有人認為項少龍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項少龍劍法雖高,但要三劍殺掉像徐海這樣的高手,實是難以想象的事。

少原君當(dāng)然不相信他區(qū)區(qū)三劍可殺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劍無功,自是威信掃地,表面卻不動聲色道:“兵衛(wèi)若給徐海傷了,切莫怨人。”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鏘”的一聲拔出趙穆送的飛虹寶劍,遙指徐海道:“來吧!”

雙方的人退了開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聲獰笑,拔出佩劍。他曾目睹項少龍和連晉的趙宮之戰(zhàn),知他劍法。心想我難道連你三劍都擋不了?打定主意,以堅守配合閃移,好使項少龍有力無處發(fā)揮。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均以為項少龍是藉此下臺階,暗嘆此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項少龍深吸一口氣,飛虹劍擱到肩上,往徐海逼去。

徐海手臂伸出,長劍平舉胸前,遙指項少龍的咽喉,盡量不予項少龍近身肉搏的機會,戰(zhàn)略上運用得恰到好處。

旁觀雙方都似預(yù)見到項少龍無功而退的戰(zhàn)果。

項少龍這時迫至徐海的劍鋒前兩步許處,不知腳上踏到什么東西,滑了一滑,失去平衡,往一側(cè)傾去。

雅夫人等諸女最關(guān)心項少龍,駭然驚叫。

少原君和一眾手下大喜過望,齊聲喝彩給徐海助威。

徐海乃劍道高手,怎會放過如此千載一時的良機,一聲怒喝,舉步前沖,長劍閃電往項少龍刺去。

怎知項少龍用的正是他們剛才討論“兵不厭詐”的戰(zhàn)術(shù),因為若是正常情況,恐怕他十劍都殺不掉像徐海這種強悍的專業(yè)劍手,惟有引他出招,才能有可乘之機。

就在長劍及胸時,他立穩(wěn)架勢,同時憑驚人的腰力拗往后方,上下身軀彈弓般差不多扭成了個九十度的直角。長劍在他上方飆過。

徐海造夢也想不到對方會使出如此怪招,一劍刺空,因用力過猛,仍往前沖去,正要揮劍下砍時,“砰”的一聲,下陰慘中項少龍一腳。

徐海痛得慘嘶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身體卻往后跌退。

項少龍的腰又拗了回來,擱在肩上的飛虹劍化作一道光芒,抹過徐海的咽喉。

“砰!”當(dāng)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時,已變成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

全場肅靜,接著是項少龍那方轟天而起的喝彩聲。

少原君方面的人臉如死灰,氣焰全消。

項少龍冷眼看著少原君,淡淡道:“少原君千金之軀,我們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兩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口唇顫震,說不出話來。猛一跺腳,轉(zhuǎn)身欲走。

項少龍大喝道:“慢著!公子任由家仆曝尸荒野嗎?”

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憤然去了。

眾禁衛(wèi)歡聲雷動,連成胥等也露出心悅誠服的神色,覺得項少龍?zhí)幚淼梅浅F粒焉僭龎旱猛耆Р黄痤^來。

少原君離去后,項少龍大感不妥,交代幾句話,回到自己的帥帳里,又派人守在門外,謝絕探訪,把郭縱為他打造的鐵制零件取出來,攤在地上。

這些零件精光閃閃,工巧細致,令項少龍贊嘆不已,想不到在戰(zhàn)國時代,冶煉的技術(shù)竟發(fā)展到這么高的水平。

首先要裝嵌的是一套攀墻過壁的鉤索,那是他在特種部隊的必備寶貝,以機栝彈簧射出長索,鉤掛墻頭或任何受力之處,再把裝在腰間的掛鉤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特種部隊用的是鋼索,現(xiàn)在只可以柔韌的麻繩替代。

雖說結(jié)構(gòu)簡單,而項少龍本身又一向?qū)@類小玩意既有興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正心滿意足地欣賞手上的杰作時,帳外傳來雅夫人不悅的聲音道:“誰敢攔我!”

項少龍想收起東西都來不及,雅夫人已直闖進來,見到席上的怪東西,一呆問道:“少龍!你在做什么?”

項少龍尷尬一笑,把分作兩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苦笑道:“你不用聽我的話了嗎?”

雅夫人立時軟化下來,坐入他懷里,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過來找你,都給守衛(wèi)擋著,還以為你因少原君的事惱人家,一時情急,惟有過來找你,怎敢不聽你話呢!”終忍不住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項少龍敷衍道:“只是些小玩意,不過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纖手,拿起一串或彎曲或一端開有小叉的細長鐵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這是否開鎖用的?”

項少龍知道瞞不過她這專家,無奈點頭。

雅夫人轉(zhuǎn)過身來,秀眸閃動驚異的神色,凝瞧著他好一會兒后道:“我愈來愈感到你深不可測,剛才你施計殺死徐海,為趙二報仇,更為我出了一口惡氣,雅兒真的很感激你,愿為你做任何事。”

項少龍見她神態(tài)柔順可人,獎勵地給她一個長吻,湊到她的小耳旁道:“答應(yīng)我!不要把你現(xiàn)在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行嗎?”

雅夫人給他吻得神魂顛倒,心神皆醉,愿意地點頭,美目半閉,嬌嗲無限地道:“項郎的話,對人家來說是最高的命令,既知你不想我問這方面的事,雅兒以后不再問了。”

項少龍對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悅,趁機請她找人為他縫制縛在腰上的內(nèi)甲,好裝載那上千枚的飛針,雅夫人能為愛郎辦事,自是欣然答應(yīng)。

那晚郎情妾意,說不盡的溫馨纏綿。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面靜默下來,落在最后,一副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姿態(tài),但再沒有新的挑惹行動。

項少龍不妥當(dāng)?shù)母杏X更強烈,少原君這種自幼驕縱的公子哥兒,絕非吞聲忍氣之人,眼下如此沉得住氣,定是在魏境另有對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趙倩則整天坐在簾幕低垂的馬車里,下車時又以垂紗遮面,躲進布幔垂圍的帳內(nèi)后一步不出,使項少龍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曉行夜宿,第四天午后終于抵達最接近趙國邊境長城的要塞,滋縣。

城守瓦車將軍對送嫁團非常恭敬,在將軍府設(shè)宴款待他們。趙倩和雅夫人千金之軀,當(dāng)然不來赴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詞不來,幸好瓦車風(fēng)趣幽默、妙語如珠,仍是賓主盡歡。

宴后瓦車領(lǐng)著項少龍參觀趙國邊防,以及那隨起伏的山巒延往兩邊無限遠處的宏偉城墻。

踏足城頭之上,項少龍想起將來秦始皇就是把這些筑于各國邊防處蜿蜒逶迤的城墻接連起來,而成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萬里長城,使中國能長時期保持大一統(tǒng)的局面,禁不住大發(fā)“思將來”的幽情,心生感慨。

城墻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廣,確是當(dāng)時最佳的防敵設(shè)施,遠處大河環(huán)繞,氣勢磅礴,令人嘆為觀止。

瓦車指著城墻外一望無際光禿禿的曠野,微笑道:“這是我大趙最丑陋的地方,卻是人為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要把城外所有樹木全部砍掉,連石頭都不留下,總之能帶入城中的東西一律運走,不留給敵人任何可用作攻城的工具。”

項少龍暗想這就叫“堅壁清野”。看著城上每隔百丈設(shè)置一個碉樓,贊嘆道:“有如此屏藩,還怕敵軍壓境?”

瓦車遙指城外遠方環(huán)繞而過的大河道:“我們這堵連綿數(shù)百里的長城,全賴漳水的天險和山勢筑城為防,主要用于防御魏、秦兩國。”

項少龍同意道:“筑城在險要之地,是至關(guān)緊要的事,我們的長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難攻。”

長城就像巨人一對有力的臂膀,把趙國緊擁在它安全的懷抱里。

瓦車自豪地道:“為應(yīng)付敵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積土高臨、云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蟻附的攻勢,甚或石彈機、巢車等攻城器械,我們曾多次修改城墻,現(xiàn)在不是我夸口,就算兇猛如秦軍,我們又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仍可隨時擋他幾個月。”

接著又帶他參觀各種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鋌、斧、長椎、長鐮、長斧、壘石、蒺黎等兵器,各種運土載人的四輪木車,教項少龍大開眼界。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以及水缸、瓦木罌等盛器,還有火灶、大釜等,以應(yīng)付敵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澆灌爬墻上來的敵人。

項少龍一一默記心頭,暗忖將來有朝一日要憑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時,才不致手足無措。

瓦車最后道:“守城之要,除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備有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更重要是做到內(nèi)有堅守之兵,外有救援之軍。所謂‘無必救之軍者,則無必守之城’。”

項少龍頷首受教,不過想起趙國男丁單薄,不由心下惻然!真想把趙穆這奸賊拉來看看,好讓他領(lǐng)略一下面對敵人隨時兵臨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只懂躲在看似安全的邯鄲,終日想著如何排擠忠臣良將。

直到黃昏時分,項少龍興盡而回。回到寄居的賓館大宅,項少龍靈機一動,借口向平原夫人請安,到東館見這權(quán)勢橫跨魏、趙兩國的女人。

剛好少原君不在,下人傳報后,平原夫人在東廂的主廳接見他。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見到平原夫人,只見她生得雍容秀麗,由于保養(yǎng)得道,外貌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遠看有若三十許人,近看才察覺到她眼角粉妝下的淺淺皺紋,但仍無損她的風(fēng)華。

她的秀發(fā)梳成墜馬髻,高高聳起,又墜往一側(cè),似墜非墜,顫顫巍巍,使她更具女人的味道。

身穿繡花的衲羅裙,足蹬絲織的繡花鞋,頭上的發(fā)簪用玳瑁鑲嵌,耳戴明珠耳環(huán),光華奪目,艷光照人。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了這么又大又壞的“孩子”后,仍保持這種風(fēng)采,心中大訝,施禮后,坐到下首。

背后立著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項少龍,但神情冰冷,沒有半絲歡容,弄得氣氛相當(dāng)尷尬。

項少龍開口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職若有什么失職或不周到之處,夫人請不吝賜責(zé)。”

平原夫人淡淡看著他道:“哪敢責(zé)怪大人?”

項少龍知道她因自己開罪她的兒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告辭離去,平原夫人揮退侍女,正容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只不知項兵衛(wèi)是否識時務(wù)的人?”

項少龍心叫好戲來了,恭敬地道:“夫人請指點少龍。”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連自身的處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愿對你多費唇舌。”

項少龍暗叫厲害,道:“良禽擇木而棲,可是若處處都是難棲的朽木,豈非空有鴻鵠高飛之志,偏無歇息棲身之所?”

要知兩人眼下所談之事,等若背叛趙國,所以項少龍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他的痛腳來陷害他。

一來他并不覺得背叛趙王是什么一回事,其次若能巴結(jié)好這女人,說不定魏國之行會容易得多。否則若她在信陵君前說上兩句,便要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平原夫人似乎很欣賞他的話,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輕輕道:“現(xiàn)在天下最強者,莫過于秦。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種族之見,以商鞅對秦的不世功業(yè),仍落得族誅之禍,可知良禽擇木,還有很多須考慮的因素。”

項少龍心中驚訝對方的識見,一時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攬自己,試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貴公子間的事?”

平原夫人俏臉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伙,徒取其辱,少龍不用理他,幾時輪到他作主了?”接著微微一笑道:“若非見你文武兼?zhèn)洌谀欠N情況下仍可誘殺徐海,我才沒有興趣和你說這番話。”

項少龍一陣心寒,這時代的人視人命如草芥,又見她如此精明厲害,更知不可開罪她,恭然道:“請夫人指點一條明路。”

平原夫人態(tài)度親熱多了,柔聲道:“少龍當(dāng)清楚在趙國的情況,趙王寵信趙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么原因嗎?”

項少龍嘆道:“看來是因為我奪了他的雅夫人吧!”

平原夫人鳳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覷趙穆,他怎會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而舍棄你這種難得一遇的人才。”

項少龍聽她這樣說趙雅,自是不舒服至極,然亦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起碼以前的趙雅是這樣。同時好奇心起,訝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平原夫人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因為趙王看上你。”

項少龍立時頭皮發(fā)麻,失聲道:“什么?”

平原夫人見到他的樣子,嬌笑道:“你真是糊涂透頂,若非孝成對你另眼相看,怎會把這么好的差事給你。”深深盯了他一眼,抿嘴笑道:“只要是歡喜男人的人,都不會把你放過,少龍你小心點了。”

項少龍見她變得眉目含情,春意盎然,眼光不由落在她高挺的酥胸上,心中一癢,不過旋又想起因素女之死對她兒子的深仇大恨,惟有強按下沖口而出的調(diào)情言語,嘆道:“我明白哩!所以趙穆將會不擇手段置我于死地,可是我更擔(dān)心少原君也正密謀對付我呢!”

平原夫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恢復(fù)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說這方面的事,少龍你坦白告訴我,現(xiàn)在普天之下,誰人有才能威望應(yīng)付秦賊的東侵?”

項少龍呆了一呆,自問對眼前戰(zhàn)國的形勢一知半解,真想不出這么一個人來。可是又不能不答,否則平原夫人當(dāng)然會大感沒趣。

思索間,平原夫人柔聲引導(dǎo)他道:“少龍不是連誰在六年前解了邯鄲之困也不知道吧?”

項少龍憬然道:“信陵君!”

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將攻趙,把邯鄲重重圍困,魏國派晉鄙往援,哪知被秦王虛言恫嚇,魏安厘王心膽俱寒下,竟命晉鄙按兵不動,后得信陵君用侯嬴計,竊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殺晉鄙,奪其軍,翌年信陵君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秦國主將鄭安平也降了給趙人。

這一戰(zhàn)使秦國威望大跌,而信陵君則成天下景仰之人。不過信陵君亦因此事觸怒魏王,有家歸不得,在趙國勾留數(shù)年后,去年平原君死,他才回到魏國。現(xiàn)在輪到平原夫人回魏,自然是因為信陵君再次鞏固勢力,請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現(xiàn)在只有信陵君的威望得以號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少龍想投靠秦人,否則棲身之所,惟此選擇了,若我肯推薦,保證可重用你。”

項少龍知道唯一方法就是緩兵之計,幸好她無論如何精明厲害,仍造夢也想不到自己有秦始皇這招棋子,起身拜謝道:“多謝夫人提攜!”

兩人尚欲繼續(xù)說話,少原君氣沖沖地闖進來,大喝道:“娘!”

平原夫人怒道:“給我閉嘴!”轉(zhuǎn)向項少龍道:“兵衛(wèi)且先退下,遲些才和你詳談。”

項少龍暗忖少原君你來得正好,忙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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