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龍返抵邯鄲時,已是黃昏時分,和烏廷芳依依惜別后策騎返回別館。
此行最大的收獲自是得到美女烏廷芳和與她父親建立某一程度的了解及情誼,還有便是在烏應元親自指點下,更熟習了馬性和騎術的竅門。
對他這曾受嚴格軍訓的特種精銳來說,學一天的作用等于普通人學一年那么有效。
抵達別館,入口處竟有趙兵把守,嚇了一跳,幸好遇到李善,才知道趙王風聞少原君與烏廷威兩事后,不但警告所有人不準動項少龍,還調來禁衛保護他。一方面驚訝趙王耳目之靈,亦隱隱感到這場比武背后大不簡單。
正想著時,李善道:“雅夫人要你回來后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馬車在等你哩!”
項少龍心中叫苦,他并非超人,這幾天差不多是不分晝夜地分別和舒兒、雅夫人、烏廷芳三位美人兒周旋,每次都是悉力以赴,此刻筋疲力盡,如何向雅夫人滿意交差?
他痛苦得差點呻吟起來,回宅匆匆更衣,安慰了舍不得他離去的舒兒一番后,坐上馬車,不理一切倒頭便睡。醒來時發覺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內,雅夫人蜷睡身旁,像頭溫馴的小貓兒。
項少龍心中升起無限溫馨,喚她兩聲,見她仍好夢正酣,溫柔地吻她的臉蛋、眼睛、鼻子、小嘴,小心為她蓋好被子,站起來步到窗旁。伸個懶腰,只覺精神飽滿,精力充沛。
無論如何,在贏了連晉后,定要去找嬴政,能見他一面也好。若沒有見過這個一手締造出中國的偉大人物,真是死不甘心。
不過還有一事想不通,以邯鄲如此守衛森嚴的城市,這樣一個有資格繼承大秦王位的重要人物,將來如何溜出去?若不回咸陽,他如何登上王座?電影里的邯鄲城,只是個不設防的城市,但現實里卻是另一回事,嬴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
當年嬴政的父親異人,得呂不韋這富甲一方的大商賈之助,才能成功溜掉。趙人既有前車之鑒,理應不容許同樣事情發生,縱使呂不韋再來,而趙人又忘記他做過的事,恐仍難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幾日間可成的事。由呂不韋遇到異人,到異人返回秦國,中間相隔十多年,若非長平一戰,趙人被秦國的遠征軍坑殺了四十萬人,異人和呂不韋也不會為怕遭受報復匆匆冒險溜回秦國,還無奈地留下趙姬和嬴政兩母子。
嬴政今年究竟多少歲,是否長得和秦人般高大?他很想知道,有個人可問問就好了。
“少龍!”
項少龍正想著被人知道會殺頭的事,聞聲著著實實嚇了一跳。
轉過身來。
美艷不可方物的雅夫人身穿單薄的羅裳,笑意盈盈地瞧著他。
項少龍道:“還以為你睡熟了,給你嚇了一跳。”
雅夫人移了過來,直到擠緊他后,纖手纏上他的脖子,欣然道:“若不裝睡,怎試探到你的溫柔,本還以為你在騙我,到見你給我嚇了一跳,才知道你真不知人家是裝睡的?!?
項少龍暗叫慚愧,自己入神想著對趙國大逆不道的事,反錯有錯著,真有點運氣。
雅夫人閉目夢囈般道:“你不曉得自己多么重,四名衛士抬你進來都不知如何辛苦,真怕有一天會給你壓死呢!”
項少龍心中一蕩,笑道:“但昨晚夫人卻似嫌我壓得不夠力道呢!”
雅夫人白他一眼,離開他的懷抱,拉起他的手道:“本來人家打自一見你時,便立即想到要和你合體交歡,不知為何現在還想和你說說心里話兒。來吧!你的肚子應該餓哩,我們到后園的小樓賞月飲宴,好嗎?”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以這般有商有量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又見她不只是希望從自己身上得到肉欲的滿足,知這蕩女對自己生出情愫,心中充滿征服這難搞女人的成就感。正要說話,肚子“咕咕”地叫起來。
雅夫人花枝亂顫,一陣動人心魄的蕩笑后,嫵媚地橫他一眼,拖著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掛天上,照亮整座大花園和位于園心兩層的小樓。
兩人飲醉食飽,倚在樓欄處共賞又圓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輕嘆一聲道:“今早人家起床時,本立定決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么快找你,可是不到片刻便下令衛士把你拿來,想想卻是不妥,后來改派府撲駕馬車去迎你。哪知你和烏應元父女到了城外去,害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了你一天,什么人都不愿見,連王兄召見我亦托病不去呢!”
聽著這風華絕代的美女吐露真情,項少龍只覺心頭一片甜蜜。
自從時空機器把他強行送來這遠隔兩千多年的戰國時代,事情一波接一波沖擊著他,使他根本無暇思索眼前的一切,只能設法掙扎求存。
現在他忽然清晰知道,天啊!他真的來到古代,還和那不同時空的人物接觸、交談,甚至戰斗和談情說愛。
只恨當時不能多問馬瘋子幾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這一切不是早發生了嗎?為何現在卻仍然有過去、現在和未來,就像以往的現實那樣。
若改變已發生的事,對將來會造成什么影響?還是有著無數的過去,現在他面對的只是其中一個?
假設他找到秦始皇,殺了他,是否就沒有后來的中國?
一切均像夢幻般不真實。
最真實的時刻,只出現在與美女抵死纏綿之時,就像眼前的雅夫人。
“想什么哩!”
項少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心中苦笑,自己的心事兒恐怕永遠都不可以吐露出來。
伸手脫下披風,來到她身后為她披上,然后繞過她的玉臂,緊摟著她,同時抓著她一對纖手,柔聲地道:“為什么對我這樣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點,控制你嗎?”
雅夫人微笑道:“當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個夠吧!我悶了整天,也想了整天,發覺自己真的從來沒有快樂過。唉!對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不仁。假設你是在王宮和公侯中長大的,會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奇怪地問道:“你生于王侯之家,理應百物無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何提起王宮,就像說著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
雅夫人緊挨在他懷里,好像要從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溫暖,幽幽地道:“聽說以前在周朝時,王室和諸侯受到傳統和祭典禮儀的約束,并且規定了須從其他王侯家中挑選妻子,所以一切合乎禮法,沒有人敢放縱??墒堑搅私裉欤鯇m成為天下最淫亂丑惡的地方。我親眼目睹自己的父兄長輩所犯的淫行惡事就不勝枚舉,像養了幾個孌童,還要他們涂脂抹粉,真教人惡心。王叔最愛在客廳墻上畫滿男女交合的羞人情景,還召來大批臣子和宮女飲酒作樂,而我……噢!真的不想說下去了?!?
項少龍隱隱猜到其中可能牽涉到近親亂倫一類的事,想也不愿想,點頭道:“不說最好,忘掉吧。”
雅夫人兩眼一紅,凄然道:“少龍,只有你能幫我忘掉可怕的過去?!?
項少龍大喜,趁機道:“首先你不可以再和其他男人相好?!?
雅夫人心中一震道:“你知道哩!”
項少龍心中暗嘆,全城皆知的事,我怎會不知道?點了點頭。
雅夫人仰臉看了他好一會兒后,轉過身來,輕輕推開他。
項少龍不解地低頭細審她的神色。
雅夫人精靈烏黑的眸子緊盯著他,神態轉冷,平靜地道:“你是否在心中鄙夷我呢?”
項少龍大感頭痛,這女人確是喜怒難測,卻知這時退讓不得,冷冷道:“若你繼續過著面首三千的生活,我的確會看你不起?!?
雅夫人最看不得他大男人的氣魄,軟化道:“少龍!抱我?!?
項少龍搖頭道:“若你不答應我,恕難從命?!?
雅夫人惶急地道:“可是你總不能整天陪我,有時你會出征打仗,你難道不知道寂寞是可以把人折磨死的嗎?”又幽幽一嘆道:“我什么都有了,更不覺稀罕,只有獲得不同的男人,才能在某一段時間給人新鮮和刺激的感覺,好吧!你答應整天伴在我身旁,我便把所有的男人全趕跑?!?
項少龍微笑道:“沒有相思之苦,哪來重聚的歡娛,過猶不及,辛苦得來的成果才會有價值。若夫人學不懂這快樂的至理,一生休想能快樂起來,盡管有我項少龍幫你都沒用。”
雅夫人凝神思忖片刻,俏目閃過驚異贊賞的神色,沉聲道:“你的思想很特別,很有新鮮的感覺,刺激我想起從未想過的問題,我正是過猶不及,所以沒有快樂的感覺。”
接著向他媚笑道:“我第一次感到和男人說話原來這么有趣的?!?
項少龍心道當然有趣,在二十一世紀老生常談的事,對你們來說已是思想上的突破。忽然間,他知道自己定可把雅夫人從連晉這奸小子手上奪過來,因為連晉少了他兩千多年的識見。
我的天!那是多么遙遠的距離??!
雅夫人白他一眼,嗔道:“你的笑容很可恨,是否在笑人家?”又恢復天真可愛的小女孩情懷。
她是否只是個被寵縱至從沒有長大成熟的小女孩呢?
項少龍心中一動,指著天上明月說出牛郎織女的故事。最后吟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雅夫人聽得心神俱醉,仰首看著明月旁的虛空,幻想著那道鵲橋,嘆道:“這兩句話是少龍作的嗎?音韻既好聽,意境又迷人?!?
項少龍硬著頭皮道:“當然是我作的,你曾聽人說過嗎?”
雅夫人笑著道:“不要那么緊張好嗎?告訴我,為何要我聽這么凄涼無奈的故事?”
項少龍來到她身旁,憑欄挨著,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當牛郎、織女每年一度相會時,他們會做什么事?!?
雅夫人為之失笑,風情無限地嬌笑道:“當然會做昨晚我們曾做足一晚的事哩!”
項少龍被她狐媚放浪的風姿逗得欲火狂升,有點粗暴地道:“快答復我,你要項少龍還是其他像連晉般的男人,二者只可選取其一,答復了我便把你抱入樓內去?!?
雅夫人專注地瞪他半晌,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兩句詩文,可以像剛才那兩句般打動人家,我便答應以后只做你的女人?!?
項少龍心中暗喜,今天就以詩仙李白的名句來刺激你,隨口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边@兩句詩對女人來說,最是一針見血。
雅夫人嬌軀劇震,低頭輕念兩遍,無限深情由秀眸里傾瀉而出,柔聲地道:“項少龍!你贏哩,抱我進去吧!”
兩人剛入樓內,準備進入寢室,一名俏婢急奔上來稟告道:“夫人!連爺來了?!?
項少龍一震放下了雅夫人,冷冷瞪她一眼,自然在說,原來連晉竟可在你府內橫沖直撞,隨時登堂入室來找你。
雅夫人先吩咐俏婢道:“還不去阻截他,告訴他我今晚不想見他?!?
婢女領命去后,雅夫人才嗔怪地橫了項少龍一眼道:“人家不是表明了心跡嗎?”
項少龍尚未答話,連晉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道:“連晉既已到此,夫人何忍連悅耳的聲音都不肯讓在下聽上半句?”
項少龍心中暗贊,這連晉確有迷倒女人的風度和手段。
果然雅夫人眼中露出茫然神色,顯是被連晉勾起美麗的回憶。
連晉又道:“今晚明月當空,美景無窮,夫人一人獨寢,不嫌寂寞嗎?”
雅夫人一震醒來,芳心忐忑地偷看項少龍一眼,見他臉上現出不悅之色,忽恨起連晉來,喝斥道:“聲音聽過哩,快走吧!”
項少龍見她仍未肯把話說絕,知她對連晉尚有余情,大不是滋味,悶哼一聲。
連晉怒喝道:“誰在上面?”
侍衛斥喝聲響起,接著是兵刃交擊聲和痛呼聲,然后登樓聲響起,連晉走了上來,后面追著侍衛。
雅夫人向眾侍衛喝道:“沒你們的事,退下去。”
連晉怒瞪項少龍,失去了往日的從容,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一字一字道:“又是你項少龍?!?
雅夫人正要向連晉責罵,項少龍截著她道:“夫人請進房內。”
雅夫人絕不想留下這對情敵在此,卻知道若不聽項少龍吩咐,便等若讓連晉贏此一役,那自己將永遠失去了這心高氣傲的男子,咬著下唇,乖乖退入寢室。
連晉見這從不肯真正屈服的美女,竟屈從在項少龍的“淫威”下,氣得差點嘔血,一時說不出話來。
項少龍一對虎目射出森寒的光芒,沉聲道:“昨天是否你唆使孫少爺來碰我的燕女?”
連晉城府極深,惱怒過后,回復冷靜,輕笑道:“不只燕女,連你那素女都是我通知少原君去及時搶走的。”
項少龍仰天一陣悲笑,再望往連晉時,變得一點表情都沒有,沉聲道:“好!若我項少龍讓你活過后天,我項少龍便跟你這人渣的老爹姓?!?
連晉當然不知道“人渣”是什么,知道總不會是好說話,哈哈一笑道:“這正是我連晉想對你說的話。”接著向寢室揚聲喚道:“后晚連晉再來時,夫人當不會拒絕我做入幕之賓吧!”再一聲長笑,下樓去了。
項少龍真想追下去立即與他決一死戰,可是若殺了他,可能會因有違王命被立即斬首,惟有強忍下這口鳥氣。
素女自殺慘死的禍首,現在他清楚地知道是誰!
不過他絕不會放過那少原君。
“氣消了嗎?”
項少龍轉過身去,看著倚門而立的雅夫人一會兒后,走過去攔腰把她抱起,進入室內。
這時他心中再沒有半點柔情蜜意,有的只是暴風雨般的忿恨。他需要紓泄心中的痛楚,對象就是雅夫人。
雅夫人緊摟著他,嚷道:“少龍你真好!從沒有男人能像你那么狂野有力,真的精彩絕倫。”
發泄了恨氣的項少龍聽得瞠目結舌,自己那樣撻伐她,反贏來她由衷的贊美,看來她是有點被虐狂了。
雅夫人嗔道:“為什么不說話?人家以后全聽你的話,行嗎?”
項少龍笑道:“這才像話?!?
雅夫人不依地扭動兩下,不一會兒沉沉睡去。
反而項少龍因早睡了一覺,又心痛害死素女,就那么瞪大眼左思右想,臨天明前,不堪疲累睡了過去。
醒來時秋陽早升起來,暗叫乖乖不得了,如此縱欲,明天哪還有力氣和連晉舞刀弄劍,忙爬起來,立定決心,由現在起至決斗期間,絕不再沾女色,而事實上他對這方面亦生出倦意。
走出廳外,立時看呆了眼。
平時宮髻麗服的雅夫人,換過一身普通婦女所穿的便服,臉上薄施脂粉,連一對耳墜都沒戴,別具另一種醉人的清麗豐神。
她站在樓梯旁,顯是剛剛上來。
見到項少龍時毫不吝嗇贈他一個笑容,迎上來擁抱他道:“讓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項少龍笑著道:“你喜歡做民女嗎?”
雅夫人赧然點頭,道:“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東西?!?
項少龍大感頭痛,昨天還答應烏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自己密斟,他更想找點時間陪伴寂寞的舒兒,唉!若懂分身術就好了。
真想硬起心腸拒絕雅夫人,可是見她那興致勃勃、滿臉期待的神情,偏說不出口來。
談笑一番后,兩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
不知不覺說說笑笑間,來到那天往雅夫人府途中曾經過的別國人居住的大宅。
項少龍趁機問道:“這些地方住的是什么人,為何守衛這么森嚴?”
雅夫人答道:“大多是被我們打敗的國家,求和時送來做保證的人質?!?
項少龍問道:“有沒有些特別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身份,最重要的便是嬴政了,他是秦國子楚的嫡子,唉!不過這人不提也罷。”
項少龍追問道:“你認識他嗎?”
雅夫人俏臉一紅,有點不情愿地道:“不但認識,還很熟呢!”
項少龍皺眉道:“難道他也是你入幕之賓,他不是個小孩子嗎?”
據電影描述,秦始皇登位時才十三歲,現在豈非只有八、九歲,雅夫人難道連小孩子都不肯放過?
雅夫人啐道:“你哪里聽來的,他最多比你年輕兩、三歲吧!”
項少龍心想難道史書記載錯了?
雅夫人挽起他手臂道:“算我不對,求你不要再翻人家舊賬好嗎?”
項少龍不敢再問,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后有的是機會,說不定可透過她認識這超凡絕世的風云人物。
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回別館,看看有沒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再無所求,欣然道:“好??!讓我看看你藏起來的燕國美女出落得怎么美麗?!?
項少龍愕然道:“你知道舒兒?”
雅夫人快樂得像個忘憂無慮的小女孩,挺起酥胸得意洋洋地道:“‘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是孫子兵法教的。我還知道烏廷芳那丫頭愛上你呢!連晉與你在情場的較量,真是一敗涂地。”
項少龍頭皮發麻,心內生寒。暗忖烏府其實布滿趙王的探子和臥底,因為他并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統的烏家人。
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找個機會告訴烏應元,否則隨時有誅家滅族的厄運。
心驚肉跳中,項少龍攜美而行,漫游邯鄲城車來人往、摩肩接踵的古代大道。
這是否只是因馬瘋子的機器所引發出來的一場時空之夢?
項少龍忽地感到一片茫然。但他知道無論未來如何可怕,他已深深愛上這古老的年代和身旁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