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七接著道“這戲法咋變的?”
侯丞呆呆道“請三太子附體了吧?”
呂令則緩緩道“妖怪?”
還是年紀大的李閱歷最豐富,十分沉穩道“不,是神仙!”
這些遠觀者尚且如此,那些在畫舫上近看的人們,則只能用震驚來形容了。他們眼睜睜看著那瓶中的絲線突然從中段自燃燒斷,而沈默自始至終沒有*近那瓶子三尺之內,只是舉著那個裝了水的瓶子站在一邊而已。
大伙感到后背一陣涼颼颼,真是消暑降溫啊。
‘叮鈴’一聲,那制錢落到了瓶底,也把眾人從震驚中拉了回來。
天大最先回過神來,咋舌道“這是咋回事啊?”
項夜推開他那間斗室的窗子,乳自色的濃霧就像柳絮般飄了進來,拂在他臉上。
他的臉很清秀,身體也很健康,說起話來顯得活力充沛,生氣蓬勃,笑起來的時候,常
常會露出幼稚天真的孩于氣,就像是一個你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大男孩。
但是項夜已經不是孩子了。
這三個月里,他已連續擊敗了三位在江湖中極負盛名的劍客。
陽光和水分使花草樹木生長茁壯,勝利和成功也同樣可以使一個男孩成熟長大。
現在他不但已經是真正的男人,而且沉著穩定,對自已充滿信心。
他是三月生的,今年已整整二十,就在他過生日的那—天,他以一招“天外流星”擊敗了保定府的名劍客惟有。
惟有是北派青萍劍的高手,他以這次勝利作為自已對自已生日的賀禮─—在四月,他又
以同樣一招“天外流星”擊敗了‘追風劍’葛奇。葛奇是華山劍派的大弟子,劍法迅疾奇特,出手更辛辣,是個很驕傲的人。
但是那一戰,他卻敗得心服口服,居然當眾承認:“就算我再練十年,也絕擋不住他那一劍。”
五月里,鐵劍門的正平也敗在他那一招“天外流星”下。
正平對他這一劍和他這個人的評語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一年之內,這年輕
人必將名滿江湖,出入頭地。”
鐵劍門在江湖中雖然并不是個顯赫的門派,但歷史悠久,作風正派,郭正平以一派掌門
的身份說出來的話,份量自然不同。
直到現在,項夜想起那句話,還是會覺得說不出的興奮激動。
驚惶之中,求生的欲望立刻涌生,所幸他自太湖覆舟之后,已略知水性,當下穩住了心
神,不使自己沉入潭底。
但在這死一般的靜寂與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這情況距離死亡已
在咫尺之間。
這渾身是膽的強傲少年,平生第一次了解到恐懼的滋味——那彷佛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寒
冷,冷得你心房都要停止跳動。
他慢慢向一旁移跡,終于觸著了石壁,只覺壁上的蘚苔,厚達寸余,便是神仙也難駐
足。
潭水的寒冷,他還可以抵抗,但那種由絕望和恐懼生出的寒冷,卻使得他再也不能忍
受。
此刻他甚至寧愿以生命來換取一些溫暖與光亮。
他沿著山壁,一寸寸移動著,無比的寂靜中,他似乎聽到水中有蛇蟲在滑動的聲音。
但奇怪的是,竟沒有一條蛇,一只蟲咬到他身上,似乎只要他移動到那里,蛇蟲便遠遠
避了開去。項夜雙手滿只真力,右腕在上,緊緊壓著左腕,掌心向外,姆指向上,一雙掌背緊
貼,倏然穿至金、杜兩人相抵四掌之下,全力往上一抬,金非左掌,杜云天右掌,分開一
線,項夜的雙掌立時乘機穿入這一線之中,只聽‘吧’的一聲,他左掌便接住了金非左
掌,右掌接住了杜云天右掌。
金非、杜云天兩人掌力,正自源源不絕,逼向外力,此番欲罷不能,兩人全身勁力,一
齊向項夜涌來。
以項夜此時功力,雖無法接著這兩人如此一擊,但金非、杜云天惡戰半日,此刻已是
強弩之見,項夜全力支持,必無損傷。
怎奈就在這剎那之間,蕭飛雨手掌已拍上項夜的肩頭?
項夜全身真力俱都只注在前方雙掌之上,肩后空虛已極,身子本已前重后輕,再被蕭
飛雨情急一扳,立刻往后跌倒。
他大驚之下,真力驟減,金、杜兩人掌力,立刻乘隙涌至,這時兩人掌上勁力,正如河
水泛濫,不可遏止,此刻項夜掌力一吐,便如堤防潰出,那泛濫的河水,蓄勢已久,立時
便齊向缺口潰出,長河潰堤,浪如山涌,那力道是何等驚人,項夜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
受不住。
這兩掌力一個剛猛,一個陰柔。
驟然間,項夜只覺一冷一熱兩股掌力,左右襲來,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全身立又孌
的有如火焚一般!
杜云天。金非齊地一驚,撤掌后躍,南燕也已駭的呆住,蕭飛雨更是花容失色,踉蹌后
退,顫聲道:“你……你怎地了?”
項夜但覺心胸之間氣血翻涌,卻咬牙忍住,緩緩站起,展顏一笑,道:“只要兩位前
輩莫再相斗,我自然無事。”
他知道若是被人瞧出自己身負重傷,不但要令金、杜兩人歉然,南燕抱昝于心,更將令
蕭飛雨自愧自責,終生雖安。
她本是為了一番好意,才會伸手扳他的肩頭,此刻他又怎忍令她難受,是以極力忍住傷
痛,絲毫不露聲色。
眾人本都在為他擔心,此刻見他如此泰然,只道他傷勢并不嚴重,都不禁暗中松了口
氣。
這些都是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然而奇跡卻發生在他身上,是什么理由,他也無法解
釋!
突然,他觸手之處,竟駭然摸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那竟然彷佛是人類的軀體,彷佛
還穿著衣裳。
他大驚之下,如觸火焰,閃電般縮回了手掌,閉起眼睛,又張開,凝目望去,依稀只見
一段灰白的影子,凌空懸在水中,左右兩旁,各各伸出段灰白的翅膀,動也不動地虛懸在那
里,彷佛是地獄中的幽靈。又彷佛是鬼域中的□鷹,在靜等著啄食蒙難者的□體。
這絕非是他看花了眼,只因他觸手之處,的的確確是柔軟而帶著一絲溫軟,的的確確是
有生命的東西。
他抑制著心中的驚怖,再次探出手去……
那知他方自探出手掌,那段灰白的鬼影竟駭然說出了人類的聲音,嘶聲道:“有人來了
么?”
剎那之間,項夜全身血液彷佛都已凝固,他急地縮回了手掌,氈聲道:“你……你
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