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得到了一個老相識的內(nèi)部傳話,確定江離的事兒定了。
特地請假回來的‘李廣平’喜笑顏開。
他這位老相識,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卻是對那些確定即將要張貼的文書,過目第一手的人之一。
而那些一般都是蓋章定論的決策。
他親眼所言,執(zhí)法堂對于江離的決定。
并且賭咒明天就會張貼。
預(yù)計明日午時三刻,江離就會被送上‘?dāng)嘏_’
不會有錯。
李廣平也算徹底放下了心。
他總覺得在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些什么。
正是該‘痛打落水狗’的時候。
這時候,要是不落盡下石,狠狠的出一口氣。
不但沒機會了,更對不起這些日子的擔(dān)驚受怕。
他隨即找了關(guān)系,他要在行刑前,再見江離一面。
江離今天的客人也很多。
他有一個很好的朋友,過去的,叫做楊帥。
兩人背景都是苦出身,經(jīng)歷類似,對世界的看法至少曾經(jīng)是類似的,于是,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但是,吳子幽那事后,他們疏遠(yuǎn)了。
私底下,楊帥更曾是屢屢勸江離,不要這樣做。
江離并不太怨恨他。
他知道,楊帥沒辦法,他不像自己,無牽無掛。
他有家人,就在山下村落住著。
他的負(fù)擔(dān)很重,父親弟弟靠他的關(guān)系,在宗門只能做些雜役的工作。
母親常年臥床,是一種很不好治的頑疾,每個月都要花大筆藥費。
即便楊帥已經(jīng)是外門弟子,他也頗感吃力。
畢竟,宗門那些補貼,只是剛剛夠自身修行罷了。
他也并不如江離的天賦一樣出色,中人之姿,在修行的路上,他走的很辛苦。
但他不能放棄,他要給母親救命,他想給父母弟妹一個好的生活。
所以,他必然只好謹(jǐn)小慎微!
他沒有任性的資格。
哪怕,會失去一個曾經(jīng)幫助過他,相交莫逆的好友。
而過早就經(jīng)歷人情冷暖的江離對此是理解的。
所以,他也主動疏遠(yuǎn)楊帥,未嘗就沒有不想連累他的意思。
但今天,此時此刻,坐在江離的對面,以一個探視者身份出現(xiàn)的楊帥。
哭了。
哭的很厲害。
他是一個長相相當(dāng)粗曠的漢子,過急的長相,滿嘴又厚又硬的胡子,大顆大顆的淚水,像珠子串成了線一樣滑落,滴在桌上。
他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至少在江離的印象中,從沒有。
“哭什么呢?”江離有些無奈,又極力去想把這種略帶傷感的氛圍,變得能輕松一些,所以他笑。
楊帥沉默,
他就是一邊哭,
然后,一邊擦眼淚。
良久,他好像才勉強控制了心里的情緒,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他把自己帶來的一個破舊的食盒,輕輕擺在桌上,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幾道菜。
紅燒排骨,空心菜,雞蛋湯。
一盆米飯!
都是江離過往愛吃的口兒!
他還記得江離愛干凈的習(xí)慣,用一塊干凈的布,用力擦了擦筷子,方才遞給江離,聲音略帶顫抖的道:“嘗嘗吧,我娘做的。”
江離接過筷子,夾了筷空心菜,笑道:“很好吃。”
聞言,楊帥也笑,不過,那明顯是強行擠出來的笑:“好吃……就多吃點。”
“好。”
一頓飯還沒等吃完,楊帥就被看守催著要走了。
因為探視的時間到了。
楊帥收拾著桌上,動作很慢,根本不是他那以往麻利的速度。
以至于看守等著都有些不耐煩了,訓(xùn)斥道:“動作快點。”
楊帥,才走了。
——
緊接著,江離迎來了第二位客人,是茍長老。
江離其實與他并不熟。
一年,大概只有‘三節(jié)兩壽’會見。
或者偶爾,他在外面執(zhí)行任務(wù),遇到一些很好吃的東西,覺得還不錯的東西,也會給茍長老家送去。
他感恩茍長老的兒子救了自己,但由于雙方地位的不對等,導(dǎo)致江離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回報,只能說,用心用誠。
“你說你啊,讓我怎么說你是好啊。”
茍長老的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山臉,或許該用古井無波來形容,更貼切。
面對他的斥問,江離是如何都不會有任何不尊敬的情緒或行為產(chǎn)生的,他坐的端端正正去聆聽。
茍長老終究不是來訓(xùn)斥他的。
某種程度上,他也是欣賞江離的一些品格的,這才是他偶爾會看起來像在庇護江離一樣的原因。
他又問:
“沒什么想說的嗎?”
江離用恭敬的語氣回答:“該說的,弟子都已經(jīng)說了。”
說著,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在儲物環(huán)里取出一枚‘留音符’遞給茍長老,茍長老接過,問:“這是什么?”
“是弟子在慶標(biāo)城,與焚天軍顧江遠(yuǎn)之弟顧晨的談話。”
“他說了什么?”
“關(guān)于走私的事兒。”
“這種東西,根本談不上可以用來作為證據(jù)的。”
“至少扳不倒一個千夫長,而顧江遠(yuǎn)的事,目前也定性了,這里的事兒,遠(yuǎn)比你想象的復(fù)雜。”
“我知道的,長老,只是還是想交給您。”
“你就那么相信我?”
“在宗門,如果江離連長老您都不敢相信,江離也不知道可以信任誰了。”
聞言,茍長老沉默了一會兒,道:
“好自為之。”
言罷,他便離開了,帶著那枚留音符。
——
第三個客人略帶煩躁的進(jìn)來了。
正是興沖沖而來卻莫名其妙等了相當(dāng)久的‘李廣平’。
不過他一進(jìn)來,看到江離后,他就變得齜牙咧嘴了。
笑意,藏不住的顯露。
“見到我很驚訝吧?”
“江離!江師兄?”
他的語氣陰陽怪氣,江離確實沒想到他會來見自己,他沒說話,靜看著他。
“原來你也有今天啊。”
“我記得,當(dāng)初在有巢一城,你可是狂的很啊。”
他的惡意,沒有絲毫隱藏,以一種嘲笑的口吻。
江離笑了,也沒說話。
這樣的反應(yīng),顯然滿足不了李廣平的快感。
他又走近了兩步,湊到江離的耳邊,小聲道:“有件事,不得不告訴你知曉。”
“上次你被追殺,我也出了一份力哦。”
“可惜,那次被你僥幸逃了一命,為此,我還可惜了很久。”
“沒想到,現(xiàn)在你自己要把自己作死了。”
“早知道,我哪還用費那樣的功夫。”
這樣一段幾乎低不可聞的話說完后,他隨即退開,然后哈哈大笑。
至少如果類似在監(jiān)控室一樣的地方,看到這里的情景,估計會相當(dāng)摸不著頭腦。
江離也明白了,笑:“你就這么篤定,我死定了是吧?”
“還敢來見我?”
“你猜猜看,這么點地方,我能不能在看守趕來之前,殺掉你。”
前面的話讓李廣平不屑一顧,聽到后面,他卻連退了幾步。
有一點他是清楚的,自己跟江離的實力差距有點大。
要是江離真這么做,自己怕是真有危險。
而見他失態(tài)的反應(yīng),江離也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別怕,我至少暫時,沒這個打算。”
感覺自己丟了臉之后的李廣平,顯得氣急敗壞:“笑,我看你能笑到幾時。”
“等你明朝人頭落地,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
說完,他麻溜的走了。
江離則搖了搖頭。
他在想之前跟茍長老的談話,
并且他還念叨了茍長老的最后一句話“好自為之。”
于是,他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