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從沒有一刻,對這個養(yǎng)大自己的宗門,失望到此等地步。
一直以來,他都是崇敬的。
不光光是因為在那個雨夜,在他危在旦夕,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穿著焚天宗衣服師兄,拉著他的手,將他帶到了安全的地方,救了他的命。
也是對宗門許多的理念,他有認同,他有歸屬感。
這是他當做‘家’的地方。
一路走來,也不是全部都是遇到吳子幽那樣的事的,也有很多師長,完全站在一種培養(yǎng)的角度,去培養(yǎng)他。
所以,他感恩。
幸運的是,自己也有天賦,所以,有了今天。
但什么時候開始,宗門變得覺得有些讓他陌生了呢?
他麻木的,被束縛著,帶回了宗門。
倒也沒有人審判他,甚至他也沒有被像犯人一樣對待。
而是被安排了一間靜室,好酒好菜提供,就是不準他出去。
——
大澤郡。
正用著午飯的張弛,得到了宗門家族之人的例行通報訊息,一瞧,他樂壞了。
還沒等他使什么挑撥的手段呢。
江離就自己把自己玩進去了?
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的對手下感嘆:“這小子,他是太歲轉世嗎?真是到哪兒,哪不安寧啊。”
“不過,這回倒是有樂子看了。
“顧家那位夠狠的。“
“近百個村落,上萬條命,來設個局。
“這小子也憨,還真就往人家圈套里鉆。
“擅開邊釁,真是好大的一個罪過呢。
“公子,那這小子此番會怎樣?”
他沉吟了下,一笑:“還能怎樣?”
“他又沒什么背景,接了這么個大的鍋,死路一條唄。”
忽然,他似乎是想到江離是那份名單上的人,又道。
“就是不死,也得吃個大虧”
“他太蠢了,殺幾個妖,這事兒本來可大可小。”
“但他居然當著執(zhí)法堂的人面依舊殺,這就不對了,掃了人家的面子是小,關鍵罪可坐實了。”
“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所以這眼皮子就是淺,根本不懂如今宗門局勢,大人們拼命求穩(wěn),各峰大佬們都不敢瞎放肆,這關頭,瞎鬧,不是作死是啥?”
“吳家人,或者說吳子幽那個損種吧,應該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的。”
“走走走,回宗門。”
“這場好戲,咱可不能錯過了。”
——
有巢一城的任務所管事‘李廣平’,近來有點煩。
江離沒死。
他居然沒死。
一個妖窟的妖將親自動手,殺一個入內門不足兩年的小后生。
竟然殺不死?
還被反殺了,就離譜。
大致找關系弄明白一些情況之后,他就有些害怕了。
江離的實力如此恐怖!
若是自己在后面坑害與他,找自己報仇怎么辦?
同門不能內斗,理是這個理,私底下小動作不是一樣做。
他都做得,別人憑什么做不得?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縱然仰仗著吳家,可他也是惜命的,他還沒重要到吳家派專人保護的地方。
那小子又愣又莽,萬一上頭,他這條命,豈不是就要交代了。
最崩潰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拿這小子沒辦法。
求公子?
公子才惹了事,人家苦主家屬不依不饒,三天兩頭跪執(zhí)法堂哭鬧。
宗門最近都待不下去了,前些時候,聽說出去尋歡作樂去了,也是一種另類的避風頭吧。
家主約束的緊,公子也不敢瞎弄。
可把他愁壞了。
可今天,他卻忽然收到了消息,江離被執(zhí)法堂拿下來,可能還要‘論死’。
這可把他高興壞了。
只感覺心里壓著的一塊大石頭松了。
所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再一問,知道江離還是和引發(fā)妖亂這樣的重罪掛了鉤,這可是十成十的死罪啊。
翻不了身的那種。
他高興的簡直差點失態(tài)的拍起了掌。
天降喜事!
天助我也!
他樂得甚至哼起了小調,直接盤算起今晚到哪兒睡。
家里的黃臉婆,肯定是不能理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老鳥也屬實頂不住。
去外宅,嗯,某個富商為了討好他,剛送給了他一個小美女。
幼的緊!
他本想養(yǎng)養(yǎng)。
但當下,越想?yún)s越來了興致。
那小美女,雖不算天香國色,但在一眾庸脂俗粉里,也算是別具一格。
尤其是那股子我見猶憐,嬌艷欲滴的氣質,讓人饞的緊。
看著就潤。
今晚,就去扒光了試一試,到底特娘的潤不潤,有多潤。
另外,回頭得告?zhèn)€假,怎么也得去趟宗門。
到斬臺前,親眼看那兔崽子人頭落地,才算圓滿。
人生啊,舒~坦~
——
永嘉縣的章大胡子得知之后,對左右道:“可惜了。”
“唉。”
——
而當此時,江離開始了他第一天的審判。
“為什么要擅殺妖族?”
主審的有兩人,一個中年人,但他坐在一旁基本屬于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tài)。
此刻,說話的是個胖子。
江離嗤笑,反問:“什么時候,在宗門里,連殺妖,都成了擅自不擅自了?”
“既如此,何不把傳宗之寶‘焚妖鼎’也改個名吧。”
江離的態(tài)度并不配合,當然這只是問詢的人這樣覺得。
這位圓頭圓腦的執(zhí)法衛(wèi)士,表現(xiàn)相當夸張的拍了拍桌子:“江離,你態(tài)度給我端正點。”
“問你話呢。”
“我回答你了啊,你問我為什么嗎?好吧,那我就說的再明白一點,他們殺人,我救人。”
“問你說什么就說什么。”胖子猶不滿意,訓斥道。
“怨氣滿滿的,你擺給誰看啊?”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因為你任性妄為,死了多少人。”
“差點引發(fā)妖戰(zhàn),生靈涂炭。”
江離吐了一口氣,搖搖頭:“我沒有怨氣,我只是不理解。”
“你不理解什么?”
“我怎么樣任性妄為了?”
“你抗命。”
“是,我抗命了,只準他們殺人,不準我殺他們嘛?”
“這是兩回事,你少信口雌黃,混淆視聽。”
“你該去問問,那位焚天軍的千夫長,顧遠江,問問他做了什么。”
“此次事件,焚天軍并無出格之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想抹黑遠江大哥,做夢吧你。”
這名執(zhí)法衛(wèi)士,是顧家的子弟。
沒有辦法,宗門任何一個地方,不可能完全的找到完全的背景清白,完全同各方勢力沒有瓜葛之人執(zhí)法。
聽他的稱呼,江離也明白了,無言一笑。
胖子又冷聲問:“你有證據(jù)嗎?”
“證據(jù)?你們著人去山里,問問那里的一個叫‘十三少’的散修組織,他們應該有證據(jù)吧。”
“嘁,那伙惡徒,早就死的干凈了,你這是找證據(jù)?”
“你這分明是拿一群死無對證的人,來給自己洗白。”
“死了?倒像是你遠江大哥能做出來的事。”江離的臉上,掛著抹譏諷。
“那你到底希望,我說什么呢?”
“明明只要你們想查,你們肯定查的到,顧遠江做過什么。”
“只是你們不想查罷了。”
聞言,這胖子拍了拍桌子:“現(xiàn)在再說你的事,你既然沒有證據(jù),就別動不動牽扯其他人。”
“現(xiàn)在問你,對于引發(fā)妖亂這件事,你認不認?”
“當然不認。”
“還敢狡辯。”
“妖族為何發(fā)狂?”
“我不知。”
“你不知?我看你就是在裝糊涂,分明就是你,為了一己私利,去擊殺妖族權貴的幼崽,引得人家妖軍憤慨,才有此一亂。”
“而且,事到臨頭還死不悔改,戰(zhàn)場抗命,這可是所有人親眼所見,幾乎將好不容易止戈的局面再次引到大戰(zhàn)。”
“你說說你這個人,真是壞事做絕。”
“還不認罪?”
“顛倒黑白這一塊兒,我是服你的,但我不認,隨你怎么說,隨你怎么處置。”
江離索性往椅子上一躺,無所謂滿滿。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給你用點刑,我看你是不知道疼,不曉得怕。”
“來人。“
胖子一拍桌子,就要吩咐人,卻被旁邊一直沉默的中年人阻止了,他很認真的道:“這個得請示。”
“請示什么?對此惡徒,當行峻法。”胖子不管不顧,中年人卻依舊認真:“必須請示。”
胖子瞪著他,噌的一下起身,片刻,外出了。
而中年人出去又進來,給江離帶了一杯茶:“你最喜歡的,大麥茶。”
“多謝教習,虧您還記得。”江離立刻喝了點,中年人在他還是外門弟子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他們的‘武術教習’,姓劉。
他的許多教習師長,如今也都在不同的崗位。
故人再重逢,卻不想是這個局面。
“唉,你這小家伙,就是死倔,這么多年,也還是一點不肯改。”中年人嘆了一口氣,隨后寬慰道。
“不過,你這事雖然很麻煩,但也別太悲觀。”
“上面終究還沒有定論。”
“未必就會……”
他沒有再說,因為后面明顯是不太好的話。
他微嘆:
“我在這兒看著,他終究不敢做的太過分,至少屈打成招這種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做教習的幫不了你什么,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已經(jīng)很好了,教習,謝謝教習。”江離笑了。
這是他回宗以來,第一次開心的笑。
而不是譏笑,
自嘲般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