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焦點的那一截劍尖處,
此刻,
青光綻放。
像是云霧蒸煮翻滾,沸騰間,幾頭異獸在其中,緩緩成型。
螭吻!
負屃!
狴犴!
當它們猙獰的面孔,全貌浮現。
一種格外恐怖的波動,也幾乎在小五的心臟中爆發。
他努力壓抑著心中的強烈震驚,又看向江離身后。
只見一條靈氣化作的匹練長河浮現,隱聽得波流匯聚呼嘯之聲,炫人奪目。
靈河境!
他竟然是靈河境的實力!
明明按老大的說法,江離在內門的排名在三四百名。
這個層次,最多能有個靈泉二三重就不錯了,了不起五重。
的確有些人平時或許會隱藏自己的實力,來作為底牌出其不意。
可江離這種程度的隱藏,也未免太夸張了。
純論境界而言,殺進前一百都毫不費力。
更別提,他的九曜獸神劍造詣,看起來至少完美學會了前三式。
固然很多時候,門人們對于外門三大絕學,喜歡諷刺兩句。
可誰都得承認,這三門武學的修習難度都相當之高。
這是許多不走尋常路的天才級門人,親身嘗試之后,得到的經驗。
小五本人,也是主修的九曜獸神劍,十多年,至今第二式都沒吃透。
固然也有他是外門出身,出來做事之后才有機會學的原因。
但其中的難度,自己練過,自己再明白不過。
江離,才二十歲吧?
他,明明成為內門弟子,也不過一年有余。
便有如此程度!
人與人的差距啊,真就能如此之大?
完了,頭兒,這下子,我倆都成小丑嘍。
小五的心里不禁冒出這樣的念頭,因為他老大,只有靈泉八重巔峰的程度,遠沒有江離強。
而很快,他的目光便看向如愿,露出兇狠。
因為這個死禿子,他們近來死了太多兄弟了。
還一直抓不上,氣的肝疼!
而如愿在看了江離短暫的時間后,倒也毫無畏懼,坦然笑了:“你比之前那個滿臉大胡子的蠢貨要厲害。”
“大概我也未必是你的對手。”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我會來這兒?”
“運氣。”江離哪里有預知性,一邊回答,他一邊立刻斬出了手里劍。
他沒有時間浪費在與人多余的廢話上了。
趕緊結束,他還有下一個要完成。
可怕的劍鋒,化作青色的靈氣光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如愿。
一瞬間,可怕的氣浪刺開,刺的如愿破舊僧袍,獵獵作響。
如愿毫無畏懼,一邊呢喃著:“運氣么?”
一邊攤開雙手,閉上眼,嘴里念著梵音,臉上也呈現著一種詭異的寶相莊嚴肅穆!
半佛半魔,似邪似妄!
一種奇特的氣場,以他的身體為中心被營造而出,向周邊散發。
幾乎是立刻,小五就陷入了夢魘之中,人事不知的立著。
若大胡子在此,恐怕就會氣的握拳,他的實際戰力在如愿之上。
可每每關鍵時刻,如愿就會用上這一招脫身。
這是被他們這邊認定是大夢真宗的武學。
雖沒有傳言中大夢宗主,一夢浮尸百萬妖的恐怖程度,甚至傷人都有限,但卻纏人極了。
尤其是境界相差不大的情況,一旦你陷入其中,只能自保,而無余力做其他。
然而對江離卻是無用,如愿的層次也就是初入靈泉八重,這門武學,如愿明顯也就是會點皮毛。
靈泉靈河兩個大境界之間的差距,更不是他這等造詣的武學就能彌補的。
所以江離絲毫沒有被影響,果斷再斬四劍,封死如愿的全部逃生空間。
如愿的身法倒的確頂級,很奇特,像是隨風飄浮的蒲公英花絮,優美、寫意,蘊含著自然之理。
但地方小,他的移動空間有限。
而他此番的面對的對手,也不是僅僅比他強上一點點的大胡子了。
霎那間。
四劍全中,其中一劍,正中臟腑,幾乎把半個身子都要切開。
如愿狼狽的倒在地上,血液在他身上不停涌出。
他掙扎著爬起,靠在一個柱子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這時,小五也恢復了清明,見狀,心有余悸的同時,也不由狂喜,連喊:“江,江師兄。”
“留個活口。”
江離頷首,他已經留手了,不然此時的如愿,已經是個死人了。
此刻,他皺著眉看著如愿,想的卻是如愿剛才用的武學,總有種淡淡的熟悉感。
小五上前,如愿的傷勢,別看很重,其實以他的手段,可以救活。
他也是這么做的,他不想讓如愿死的這么痛快,帶出去好好折磨,泄了心頭之恨,再斬了狗頭,祭奠死去的兄弟們。
而如愿只是一邊伸手去把掉落在旁邊的小木馬握在手上,一邊嗤笑,任由著小五在他身上動作。
“如愿,都到這個時候,你還笑的出來?”
“等著吧,回去,我會讓你好好體驗下人間的酷刑。”
“讓你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五氣的牙癢癢。
“為何笑不出來?”
“我坦坦蕩蕩,不曾虧欠任何人,哪怕見了佛祖,也問心無愧。”如愿坦然道。
小五嗤笑:“你可真坦蕩。”
“被你殺的那些人,怎么說?”
“我沒有殺錯。”
“你怎么好意思的?”
小五覺得,這世間怎么有這種厚顏無恥之人。
“農民丁二四,他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嗎?做人一向老實本分,不曾招惹是非,毫無修為在身,這樣的弱者平民,你難道還殺對了不成?”
“我沒有殺他,我是在幫他。”如愿很一本正經甚至都有點嚴肅道。
“我去你媽了個蛋,你也讓我幫幫你媽行不行?”
如愿沒有爭辯,微搖腦袋,解釋道:“你不懂。”
“一個農民,辛苦半生,卻連半畝薄田都沒有。”
“明明勤勤懇懇,老母、妻子重病,卻無錢可治,只能眼看著撒手人寰。”
“唯一的視作心肝一樣的女兒,為了她嫁一個好人家,不惜借貸做嫁妝,可嫁過去之后,婆家卻對她不好,動輒打罵,半載而亡。”
“他攆上門說理,還被打折了腿,落了殘疾。”
“這樣的生命,換做你,你想活著嗎?”
“這就是你殺了他女婿一家子的原因是吧?”小五哼哼了兩聲。
“那是他的心愿,我滿足了。”
“那廖德一家呢?他們與你又什么仇什么怨,人家也是苦出身,發際了之后,修橋鋪路,樂善好施,每到災年,活人無數,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善人。”
“善?”如愿的表情忽然冷了下來,諷刺的笑:“你們焚天宗自詡是這永嘉之主,不如利用你們的情報網。去好好查一下,他做過什么吧。”
“早年間,拐賣,聚賭,逼良為娼,他廖家少干了哪一件?”
“這也稱的上善的話,無人不可不稱善。”
有些東西,小五也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在話頭上落下風,又指了指懸在梁上的老人:“那,那他呢?”
“這老頭也該死是吧?”
一瞬間,如愿的眼簾徹底森冷。
他的氣質忽然一變,像是靈魂被抽出又塞了一個人進去,他認真的一字一頓的道:“是,他,該死。”
“就是這樣。”
“瘋子,簡直不可理喻。”小五罵罵咧咧的道。
如愿卻忽然身上有了力氣,將他重重往旁邊一推。
而此時江離的目光卻在窗外,他隱約覺得那里剛才站了一個人,正欲動,就發生了這一幕。
沒好氣的看向這小五,暗道蠢貨,是開心過頭了還是怎么著,起碼先把人控制起來啊。
小五看著他,也有些尷尬:“我。”
江離上去便要將他制住,而如愿卻笑了,他用極快的速度看了眼身后的靈位,手上結印,臉上同時爆發濃重的黑氣。
隨后,一只手,竟以江離都難以理解的速度,抓向自身腹部。
噗嗤!
五臟碎了一地,生機也頃刻斷絕,跌落在地。
“這?”小五愈發的不好意思,縮在一旁。
而江離的眉頭不由得皺緊,定定的看著如愿的尸身。
他想到了,他經歷記憶融合的那一天。
他又打量了這屋里,看著那在如愿旁邊的‘小木馬’,朝著小五伸了伸手,道:“你去查查這家人。”
“如愿多半和這家有聯系。”
小五一愣,實際上,他們不是酒囊飯袋,當初確定是這個村子有聯系,每個人祖上八代都查了個底朝天。
結果卻是沒有類似的人,這家老頭兒作為不肯離開的少數頑固分子,也是被重點照顧的,他也連如愿都不認識。
但不得不承認,今天如愿的表現,確實有許多值得探尋,他領命將信將疑的走了。
而江離只為了讓他離開現場罷了,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他在如愿的身上,摸索了一番,查出一個小巧的女式的儲物手環,里面唯一還算有價值的是一卷經文——「大夢真經卷一」
還是全的!
北地超級宗門大夢真宗的絕學!
換做在焚天宗,無異于三味焚天典的至強武學。
如愿居然能搞到完整的一卷!
老實說,蠻離譜的!
江離將之收好,眉頭卻還是沒有松,因為并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難道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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