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穌希
她話音一落,蘇子慕轉頭看向玻璃外,店外暴雨依舊下的不停。
“很急?”蘇子慕突然回頭問。
江漓看了他幾秒,點了點頭,“嗯。”
“那這樣,我把車開過來,你就現在店里等著?!碧K子慕說。
江漓并沒有回復他的話。
“我其實自己可以的,不需要麻煩……”江漓話剛開口,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決然,下意識地注意著他的表情。
蘇子慕似乎并不在意,神情淡然而高冷。他似乎就只有這一種表情,江漓回想起自己和他每一次的相處。
也許,只是和她在一起只會有這一種表情。
江漓給自己潑了一瓢涼水,想要自己清醒。
“……好。”江漓在他的注視下重重地點了點腦袋。
蘇子慕冒著大雨將車子開到店外,江漓就站在店門口,看到他的車子,撐著雨傘向他走了過去。
暴雨不斷,狂風四起,街邊新栽的樹苗早已被吹彎了腰,在狂風中搖曳。
女生瘦小的身影在狂風中艱難前行,手中的雨傘被風吹的東倒西歪,江漓雙手緊緊地握著,才勉強抓住。
剛走到車前,蘇子慕下車幫她拉開車門,在她整個人鉆進車上副駕駛座上,蘇子慕這才重新坐回駕駛座。
車門關上的那一瞬,瞬間隔絕了一切風聲雨聲,只有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你淋濕了。”江漓憋出這句話。
蘇子慕抬眼,伸手從車里拿出一條毛巾,卻并不是自己用,他抬手便遞到旁邊副駕駛坐上的江漓。
江漓愣?。骸啊?
蘇子慕揚手,問:“你不用?”
江漓反應幾秒,點了點頭。蘇子慕倏然輕笑一聲,抬手將毛巾放在自己頭發上囫圇擦了幾下,然后將毛巾放回原處。
江漓盯著他的動作,看他:“?!?
蘇子慕一抬頭對上投向自己的那束目光,挑了挑眉,“你……”
他話剛一開口,便察覺到有些不合適,改口,“你真的沒事?”
他的這句話并不是空穴來風,此刻坐在車里的江漓全身上下一陣熱一陣冷,神色慘白的嚇人。
可她還是堅持著,“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江漓有些虛弱,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
蘇子慕眉頭一緊,注意到她沒有系安全帶,知道她身體不舒服,便附身幫她系上安全帶。
起初,江漓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整個人頓時神經緊繃,艱難的凝聚起一絲力氣,身體向椅背靠實了些。
蘇子慕幫她系好安全帶,整個身子有退了回去坐好,“我先送你回家。”
他并沒有等她開口回答,發動車子向心中早已想好的地址開去。
江漓腦袋昏昏的,意識也變得有些模糊,可她還是不忘和他爭,“我……我不要回家,我還可以,可以工作?!?
此刻在他眼里,她會不會就是一個不要命的工作狂??!江漓腦袋一片暈乎,可還是忍不住想這些。
這似乎對他并不重要,不是嗎?
“現在不回家,”蘇子慕撇了眼她,又回頭專注地開車,補充道,“現在得去醫院。”
此刻的江漓根本就反抗不了他,只能被他送到醫院,掛上了幾瓶吊瓶。
病房里,江漓木然躺在病床上,此刻腦袋就像是要炸了似的,嗡嗡聲一片,四肢也恍若千斤重,不得動彈。
插著輸液管的手冰得發顫,那股涼意從她的血液中持續不斷地傳送到她的體內。
蘇子慕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中拿著一個暖水袋,附身放在貼著她輸液的手放著。
江漓躺在床上沒動,只是轉了轉眼珠,唇瓣一開一合,“謝謝?!?
他并沒有說話,只是臉色冷冷的,似乎生氣了。
是因為她?
他為什么要生她的氣?畢竟他們只是“婚姻合作”關系而已!
在她的注視下,蘇子慕一把拉過一旁的椅子坐在,視線再次落在她發紫的手,眼尾劃過一絲別樣的神情。
江漓有些看不懂他。
下一秒,被子被面前的人向上扯了扯,輕輕蓋住了她的手。
江漓眨了眨眼,未動一絲。
蘇子慕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不知從哪里拿了一本書看著,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躺在床上的江漓想問他,是不是沒有工作?為什么不離開?
可話到嘴邊,她卻退宿了。
此刻的她多想時間停留在這一刻,讓她靜靜地看著他,只是看著他便好。
漸漸的起了困意,江漓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卻發現眼皮子重若前進。
她最終還是敗給困意。
她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他。
她一直追著他跑,可他卻從未回頭,一直想前走著……
不知過了多久,病床邊的人動了動身子,站了起來,看著病床上熟睡的女人,遲遲未移開眼。
江漓再次醒來,已是傍晚。手背上的輸液針被人拔去,貼上小小的方形醫用貼。針眼四周有些麻酥酥的刺痛,絲毫使不上一絲力。
她四處巡視一眼,卻沒有看到蘇子慕,不著由頭,心里有些失落。
她輕笑一聲,自嘲自己癡人做夢。
蘇子慕怎么會關心她?即便會,但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她還是沒能適應,起身便想要離開。
她剛一起身,病房們的被人推開,江漓動作一滯,下意識喊道,“許顧北!”
她的語氣中帶著驚訝,這讓推門而入的人有了一絲不悅。
“怎么?我不該出現在這里?”許顧北輕挑眉,不滿意地說。
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江漓坐在床上,點了點頭,“嗯,你確實不應該在這里!”
許顧北:“?!?
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下午爽約,江漓立刻不淡定,到處找手機,“欸,我手機呢?”
江漓到處翻找著自己的手機,一旁站著的許顧北從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機遞給她,“喏,在這兒。”
江漓轉眼看著他手里的手機,下一秒,給他翻了個白眼,問:“你拿我手機做什么?”
許顧北頓時啞口無言,剛想解釋他剛來就看到她手機放在桌面上,便自作主張想替她保管著,沒想到反倒是他錯了,就聽到埋頭看手機的江漓說:“是你幫我給客戶解釋了?”
許顧北一頭霧水,還沒搞清狀況,但看她很開心,點頭承認是他做的。
江漓并沒多想,眉眼笑得彎了,“多謝了,下次請你吃飯?!?
“好?!痹S顧北深深一笑。
哪怕他知道是誰,他也不會告訴江漓。
江漓出院回到家,江玥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到開門聲,轉頭看了眼站在玄關處的江漓,沒有說什么便退回沙發上。
“媽,我回來了。”江漓抬腳便向房間走。
“你還知道回來?”坐在沙發上的江玥語氣不好地說。
江漓沒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腳下沒聽。
她的態度不算太差,也不算好??删驮诮h眼里,這是一種挑釁,是她叛逆的表現。
“站??!”江玥厲聲道。
江漓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腦袋還是暈乎乎的,她轉身看向她的媽媽,語氣懇求,“媽,我不舒服,先回房間休息了?!?
白熾燈下,她臉色慘白,基本上沒有血色,放在其他人眼里,恐怕沒人不信她不舒服,可在她媽媽的眼里,她不是。
從小到大,每逢生病她就只能自己扛著,抗到自己無法再扛下去,那時候她就知道,沒有人能就她。
而他,是她曾以為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人。
可……她還是錯了。
江玥細量著她,“你這不是好好的,哪里有生病的樣子?”
江漓唇角無奈地一扯,無聲的在心里諷刺自己。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嗎?怎么還會對她有期待?
江漓不知道。
或許只是因為她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是生她的母親。
“你要說什么?”江漓嘆了口氣,問她。
江玥冷冷看她一眼,“你和蘇子慕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蘇子慕什么關系,對你很重要嗎?現在的我,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江漓心里像是堵了塊石頭,壓的她快喘不過氣來。
“就那樣子。”江漓說。
“什么什么樣子?有你這么和你媽說話的嗎?”江玥瞬間暴怒。
江漓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平靜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今天就跟我說說,你和那蘇子慕究竟怎么回事?今天不說清楚,咱倆誰也別想睡?!苯h說。
從小到大,她的媽媽從來都不會問她的意思,都是將她的想法附加于她的身上。
從前都是這樣,長大了為什么不繼續。
江漓輕蔑一笑,語氣散漫,“我和他沒什么好說的!”
江玥跟她急起來,抬手便將她向后推了推,江漓連連退了幾步才站穩。
“媽——”
江漓很無奈,輕聲乞求,“媽,我明早還要上班,這事能先放一放嗎?”
江玥盯著她看,目光直直的,眼珠里帶著充紅的血絲,委屈地向她吼道,“我這是為你好,你怎么就不懂呢?”
聽到“是為你好”,江漓壓抑在她心底的那條弦也徹底崩斷,她再也無法忍受。
口口聲聲說為她好的媽媽,卻從來都不懂,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過只是渴求,有人能在乎她的感受,尊重她的選擇而已。
難道這樣也是自私貪婪的嗎?還是說,她罪惡深重,這一切都是對她的報復懲罰?
江漓紅著眼,努力逼回充盈在眼眶的淚水。
此刻的她多想告訴她的媽媽,你自以為對我好,卻只是你自以為的,不是我想要的。
她下意識的把江玥的話消音,腦海里有一個聲音在替她宣泄。
你說你為我好,可你什么時候尊重過我的意見,在你眼里,我不過是你手中的玩偶,任你隨意擺布的玩偶而已。
從前的你總是替我做決定,為什么現在卻要讓我來承擔這后果,為什么你不自己去問他,又要來問我?
是心里聲音作祟下,她淡淡地開口,看著她母親的眼里只剩下失望,“你對我的好,是我不配。”
她不覺得后悔。
即便等她的是那一重重的耳光,她亦從未后悔。
江玥重重的一巴掌扇了過來,江漓臉上瞬間起了印子,一片通紅,驟然臉上一陣麻麻的痛。
江漓對此絲毫不在意,表情麻木,因為她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她的打罵,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也習慣了一個人默默扛著……
“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我不對你好對誰好?媽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嗎?”江玥說著便大聲哭了起來。
“所以……這就是你對誰好的原因嗎?”只是因為我是你生的,所以才對我好嗎?如果不是親生,她會被拋棄嗎?
江漓把話并未說完,不想因為她,將那腐朽的往事揭開。
……
江漓沒看她,也不想看她。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心軟。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訴自己,江漓,這次你不要心軟。
不要心軟!
對于她的態度,江玥的哭聲不斷,拽緊她的衣服,哽咽道,“你和我是親人,難道你要為一個外人和我吵嗎?”
外人?蘇子慕嗎?
所以即便是她未來的女婿,在她眼里也就是個“外人”。
她只是她的附屬品。
江漓唇瓣彎了彎,卻不語。
她真是越來越不懂她的心思。
“小漓,你理解媽媽的苦心嗎?”江玥說。
“理解?”江漓抬眼看了眼客廳中央刺眼的白熾燈,冷哼一聲,說:“我不理解!”
江玥一愣,拽著她衣服的手一松。
江漓這次沒有心軟,她徑直地回到房間,只留下一句,“我會順從著你,但這并不代表我便失去了反抗的權利?!?
房門被她重重摔上,客廳里電視里的聲音連同江玥的哭聲被她隔在里房間外。
江漓倒在床上,目光呆滯地望著頭頂的天花板,不經意間,眼角兩行滾燙的淚水劃過。
這次她沒有克制,埋頭哭出了聲……
翌日天色剛亮,為避免兩人不必要的碰面,江漓早早地出了門。
公交車上,江漓抬手摸了摸被她打的臉,臉上沒了昨晚那種刺痛的痛感。
可她知道,那只是痛在了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