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穌希
聽到車外男人的呼喊聲，江漓向外探了探腦袋，看向咖啡店門口的那到修長的身影正在緩緩向她這個方向走來。
他怎么跟了出來？江漓下意識抹了一把臉，從容不迫地下了車，視線落在他所在的方向。
轉眼間，他已經站在她的面前，垂眸看著比他矮一個腦袋的江漓。
“你……還有事？”江漓仰著腦袋，語氣試探地問他一句。
“你……”蘇子慕目光直直地落在她那紅了的眼眶，了然明白她剛才是哭了。
見他不語，江漓不知道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故意別過視線，笑著再問道，“你還有事？”
這一次，她氣息漸漸平穩，在他面前第一次覺得輕松。
蘇子慕薄唇輕抿，似在醞釀著些什么，許久，他緩緩開口，：“江漓，我們結婚吧！”
“你！”江漓猛然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瞳中滿不可置信。
他說，他同意和她結婚。
可他剛才明明……
明明已經拒絕了她，為什么現在……
江漓大腦一片混亂，心中也是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該表現出什么樣的神情去看他。
她應不應該感到高興？他應該希望看到的吧！
他心中所想，她無從得知。而她之想，他亦未知。
上一秒，她心中歡喜雀躍，下一秒，石落深淵，粉骨碎身。
“我們各取所需，以后若是你后悔了，只有你說，我答應。”
心里“咯噔”一聲，心口傳來一陣刺痛，江漓緊緊攥著垂在半空的手，來不及傷心，她抬眸對上他的一雙眼。
那雙眼沒了年少時的朝氣，再也不會對她笑，現如今只剩下了對她的歉意。
可是他并不知道，面前的她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將自己許給他，即便他從未知曉。
他的意思是，他并未真心想過要和她結婚。
所以……他只是想應付著結婚。
真是好笑，原來她是真的會在意這些。
可這一切，不都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嗎？
江漓唇畔勾起，成熟女人臉上露出一絲優雅大方的笑，“好。”
那天，江漓不記得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可她唯獨記得，他和她即將要結婚了。
“什么！你要結婚了！”
演員休息室內，身著戲服的女人絲毫不注意形象地一把拽住她的手。
江漓下意識地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回頭看了眼身后穿著各式各樣戲服的人，尷尬一笑，道歉道，“大家不好意思，我們小聲一點。”
“唔唔唔……”
“蘇念，你大叫什么吶！待會我松手，你可別再大吼大叫。”江漓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見對方點了點腦袋，她便收回了手。
她手一松，蘇念大口吸了吸空氣，隨手拉了一把旁邊的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江漓抬眼看了她一眼，了然地便要起身離開。剛起身便被對方一把拉回椅子上，緊接著身體便被人壓住。
江漓有些嫌棄地推了推身上的人，一臉嚴肅地警告，“蘇念，不要以為在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敢和你動手！”
身上的人身子一動，幾秒后，從她身上起來。江漓低頭整理一下衣服，動身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
見對方一直沒再說些什么，只是專心地拿起桌面上放在都劇本看著，劇本上早已被她畫得不成樣子，但足以能可能看出她對這份事業的熱愛。
不知看了多久，江漓倏然笑出聲，抬手戳了戳專注女人的背，“喂，你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念念，我的念啊！我知錯了，我道歉。”說著，江漓兩手指夾了夾女人戲服一角。
蘇念放下手中的劇本，回眼看著他，糾正道，“我沒生氣。”
“沒生氣，你怎么不理我。”江漓嘟著嘴，有些委屈。
蘇念挪動身子，坐在她的對面，半晌，涂抹紅艷的兩片唇瓣開合：
“每個人心里都有秘密，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既然我都沒告訴你我心中的秘密，那我又為什么要強迫你告訴我。”
江漓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她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激奮道，“原來你也有秘密啊！”
氣氛瞬間被她打破，蘇念一怔：“……”
“是什么啊？”江漓笑臉嘻嘻地看著她。
其實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蘇念的秘密，是蘇念在一次醉酒后說的。
江漓記得那是大二那年，她們已經認識一年多。
當時蘇念第一次喝的伶仃大醉，不省人事，走在路上站都站不穩，可卻唯獨只記得一個人的名字。
江漓從她口中得知，那人叫江淮。
江漓并未詢問她什么，只是她此刻絲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里不停地說著話。
那些都是關于那個叫“江淮”的男生。
從那一刻起，江漓知道，原來這世界上的傻子不止她一個，還有她。
看來真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當時的江漓并不知道，其實蘇念和她并不一樣。
蘇念喜歡的那個男生“江淮”，他至死都默默喜歡著蘇念。
只是……一切都只是不合時宜而已。
腦海中一晃而過的人，將蘇念的思緒拉回，她登時覺得自己真是搬石頭壓砸自己的腳，一臉的無奈，轉眼又問一句：“你剛才說你要結婚了，和誰？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有男朋友了？”
江漓白了她一眼，“誰問問題，一下子就問這么多，我怎么知道先回答哪一個？”
她話音剛落，休息室外便來人催促著，“開拍了，大家都出來準備好。”
蘇念失望地看了眼江漓。
江漓無奈地攤開手，腦袋輕輕一歪，一臉的僥幸得意，“看來老天不讓你這么早知道呀！”
“江漓，你是故意的吧！”蘇念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江漓臉上掛著笑意，揮手向她作別，“快去吧！以后再告訴你。”
“好吧好吧！”
休息室中的人在催促聲落后都紛紛出去，蘇念也跟著離開，偌大的休息室中，江漓在那里站了許久。
臉上的笑意也在那一刻卸下，露出自己的真實情感。
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此刻的她，并不開心。
訂婚典禮定在下月初一，是個有意義的日子。
訂婚前天夜里，江漓一夜未眠。
——她滿腦都是他。
不是像其他情侶那般，而是在糾結著他為什么答應結婚。即便是他父母的催促，他也不應該……
如果是當年的他……江漓想起高中時他的模樣，嘴角不由得彎了彎，眼中便有了光彩。
腦海中他的模樣一晃而過，再次浮現，只是現在的他。
江漓翻過身子，眼睛早已適應了黑暗，在窗外昏暗的光線照射下，屋里的一切都能看到。
她漫無目的地盯著房間某處看著，呆呆的，恍惚間，視線停落在墻角角落。
許久，躺在床上的人動了動身子，將自己的腦袋縮進被窩。
翌日清晨，江漓是在睡夢中被江玥從床上揪起，眼皮子很重，只能勉強看到一絲光亮。
床上沒了被子的江漓緊緊地抱著自己，小小一只地坐在那里。江玥剛回頭便看到她，上前便是一陣推搡。
江漓絲毫沒料到，便重心不穩地再次倒在床上，耳邊是江玥粗獷的喊聲，而她卻像是聽不到一般。
之后，江玥便沒再喊她，起身輕聲出了房間。
七點多時，江玥再次推門而入。
江漓光腳站在地板上，背對著門口，聽到推門聲，迅速轉身，將手中的東西背在身后。
“你怎么不穿鞋啊！地面上涼，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生病了該怎么辦啊！要是這樣我怎么放心你結婚！”說著，江玥將床邊的一雙拖鞋給她踢了過去。
看到是江玥，她慌亂的心慢慢平復，乖乖地穿上腳邊踢來的小兔拖鞋，心虛地對上投來的目光：“媽，你怎么都不敲門啊？”
每逢這種情況，她向來都是先發制人，不讓別人有絲毫發問的機會。
門口的江玥聽到女兒如此說，果真驚愕失色地站在那里，手腳不知放在哪里。
“女兒，我，媽媽我這不是記不住么？”江玥并沒發覺有什么不對勁，急忙解釋道。
趁其不備，江漓向身側的書桌前挪步，不著痕跡地將手中的東西放進抽屜里，又假裝什么也沒發生一樣，挽著江玥的手臂就往屋外走去。
“哎呀！媽，我就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么還當真了吶！”江漓說。
江玥后知后覺，笑著抬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這孩子，都要嫁人了都，還這么愛玩！”
江漓整個身子都靠在身側人身上，笑吟吟地道，“哎呦，媽，我我還小。照你這樣說我要是嫁人了，還不能任性了嗎？”
江玥一聽，愣是被自己女兒的話逗笑，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著，“以后你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了。”
“自己的家庭，還有……孩子，”江漓心中一緊，想起自己即將要嫁的人，又不由得想要自嘲一番，畢竟一切都是假的，她低頭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語，“會有嗎？”
她是在問自己。
訂婚宴定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檔五星級酒店。
江漓自小便沒有什么親人，到場的只有自小和她最親的幾家。
一到酒店，江漓便被帶到換衣間，在化妝師的打扮之下，換上了一條白色長裙。
不過和他一起的，還有他！
化妝師走后，房間里便再沒有其他人。江漓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自己身后沙發上的人，心中總覺得有些隱隱不安。
蘇子慕今天穿得很正是，黑色西服穿在他身上襯得他更帥了幾分，不過，他臉上卻不曾掛著一絲笑意，哪怕只是應付一下，也是不愿。
或許，今天新娘如果是那個人，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他應該會很開心，畢竟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那個人。
江漓落寞地垂下眼，放在腿上的兩只手互相捏的起了紅，可她絲毫沒有注意到。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一道清冷的聲音砸下，她怔愣地頷首，對上他那毫無溫度的目光，身上一股涼意在四處攛掇。
“你是在緊張嗎？”他問。
江漓當即搖頭，有些錯愕，難道說剛才他一直在看著自己，那剛剛……一想到自己剛才一直盯著他看，心中更是慌亂，難道他發現自己在觀察他？
算了，反正已經到要結婚的關系，多看一眼也沒什么，江漓暗自寬慰。
說服自己后，江漓從容地站了起來，溫聲道，“那……”話到嘴邊她又止住，長時間沒有開口，她的聲音變得沙啞。
江漓身體一愣，下意識地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我沒事，要出去嗎？”
蘇子慕垂眸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臉紅的女人，看的專注，一時沒有回應她。
江漓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有些擔心，“蘇子慕，你沒事吧？要是身體不舒服，那就先不出去了？”
一語驚醒眼前的人，江漓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他剛才居然笑了。
“對不起。”蘇子慕回過神，對于江漓的接近，他下意識地向身后退了一步。
江漓愣在原地，久久沒有緩神。
“……”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江漓不知自己為何要質問他，可是她的心在痛，即便她心中早已猜到答案，可她還是想要親口聽他說出來。
這樣她便可以打破她那些可笑的幻想。
她承認此時的她，好像已經把他當成她的，而她是有權質問他的。
可事實上，他并不屬于她。從前不是，現在亦不是。
蘇子慕眼神閃躲，不敢對上她的目光，此刻的他并沒有因為她的質疑而惱怒，因為他覺得，這是他虧欠她的。
“對不起！”蘇子慕再次鄭重地說。
江漓看著他，眼角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劃過臉頰，她下意識地背過身去，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這般太狼狽。
江漓，你怎么會這么蠢，蠢到明知道他愛的人不是你，可你還是答應和他結婚！
“你沒有錯，我們誰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