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王總能說服自己，并且能很快走出來。

他的法寶是安慰自己，名利都是浮云，爭這些浪費時間，影響心情，不如安心做自己認為有價值的事情，做好自己心中的君子。于是，他總能很快調整好自己，很快投入自己認為更重要的事情，讓自己忙起來。

就像現在，向下旋轉的樓梯已讓他的腿有點麻木，只是機械地一級一級向下邁著。他突然想起來今天是重點研發計劃項目出榜的日子，會不會有好消息呢？這可是他半年來幾乎所有的心血和希望啊。被職稱的事情一攪，差點搞忘了。

雖說老王只是課題負責人，而且只有副教授職稱，但他在蛋白質結構方面的成果是整個項目重要基礎。項目答辯準備十分充分，過程也堪稱完美，答辯后的酬謝宴幾乎成了慶功宴，大家都信心滿滿。老王也憧憬著，一旦項目拿下來，正高職稱順理成章就拿下了，以后可以大展宏圖，看李大雷他們還能橫生枝節，還敢造次不成？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學校的職稱評審偏偏比往年提前了2周。這幫混蛋誠心的！老王暗罵一句。

想到此，老王停下腳步，快速打開手機。

21個未接電話，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老婆的來電。老王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打開微信，找到孔烈，也就是項目負責人，果真有未讀的語音！老王控制住幾乎顫抖的手點開，手機傳來的卻是孔烈怒不可遏的聲音，

“他們一點底線都沒有！竟然找來院士站臺，而且是全國學會理事長！還讓不讓人活了？！......國家三令五申，不讓院士到處站臺，他們還敢頂風作案，膽子也忒大了！我一定要投訴他們！”

老王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他靠著樓梯扶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唉，大半年的功夫又白費了。職稱評審沒幫上忙倒也罷了，關鍵可能還要被李大雷他們嘲笑，“就知道你不行吧，嘿嘿嘿......”。老王眼前似乎浮現了幾副不屑一顧的笑臉。這些看不得別人成功、巴不得別人失敗的人似乎大有人在。

投訴別人？到哪里找證人和證據呢？老孔也只是發泄一下不滿，說說而已，老王清楚得很。要與天下人為敵，討不得好還會惹一身騷，人精似的老孔自然更明白這個道理。

老王無奈地微笑一下，來年再說吧。

金子想發光，也得別人讓你發才行啊！發不了光，咱該活還得好好活著，生活總要繼續！不管怎么說，咱的日子比《活著》中的福貴好多了，老王自我安慰道。

他定了定神，抬頭看了下，已經到 5樓了。于是，他重新緊了緊腰帶，繼續下樓。

但老王還是忍不住回想起申報重點研發計劃項目期間的日日夜夜，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他是主執筆人之一，各個課題申報書匯總過來，他要逐個審核匯總。大到體系邏輯技術路線，小到插圖格式錯別字，他都一絲不茍，盡善盡美。國內十家不同單位在酒店前后封閉了3次，每次10天到兩周，沒日沒夜的討論、修改、試講，那也是老王感覺最陶醉、最充實的日子！

也不能說沒有收獲，老王習慣性地安慰自己。比如，新認識了不少高水平同行，而且大家也都為老王的學術水平和敬業精神折服。合作單位中有985高校的教授，一開始不服氣老王一個副教授擔任課題負責人；但是合作下來，身為嘆服，直接開玩笑說，如果老王是正教授的話，完全可以來做項目負責人的。老王自知這是玩笑話，但老孔聽了，還是忍不住訕笑了幾聲。

想到這兒，老王的心抽搐了一下。唉，會不會恰恰因為我這個課題負責人只是個副教授，拖了整個項目的后腿？罪過啊罪過！老王狠狠錘了自己腦袋一下。

這時，手機突然振動了。老王重新回到現實，他有點懊悔剛才忘了關機。

他瞄了一眼來電，還是老婆的親情號。他在猶豫是否接聽，但老婆似乎沒打算放棄，鈴聲一直在耐心地響著。

接還是不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