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霜冷難眠

從四月十二日開始，新進(jìn)妃嬪延續(xù)了一個月的禮儀宮規(guī)教導(dǎo)結(jié)束了，也意味著宮妃開始承寵。

十三日，沒有任何人意外，內(nèi)務(wù)府呈上綠頭牌的時候，齊瀧翻了風(fēng)頭正盛的玉嬪的牌子。漱玉宮之中早就備下了香湯沐浴，伺候著新貴人即將來臨的榮耀。

知道今晚蘇謐不會奉召，小祿子早早地就要去關(guān)宮門，蘇謐卻揚聲阻止，

覓青輕聲問道：“今晚只怕是個多事之夜，娘娘不如避一避的好？”

蘇謐笑道：“正因是個多事之夜，如果不去看熱鬧，豈不白白辜負(fù)了這般的月色?！?

夜色低迷，蘇謐坐在梳妝臺前卸了半妝，又將釵環(huán)珠玉除下，嚴(yán)整的發(fā)髻散開，烏黑緞子一般的秀發(fā)垂在肩上，蘇謐拿起青黛，輕巧地將眉線描了描，又打開桃花汁液染成的胭脂唇膏，纖巧的手指輕輕一點，抹在朱紅的唇上，原本秀麗的櫻唇散發(fā)出晶瑩的色彩，妖艷誘人如院子里正盛放的石榴花瓣，在暗夜的燭火照映之下，宛如郁郁的血色在唇上凝結(jié)。

齊瀧已經(jīng)駕臨漱玉宮有一段時間了，蘇謐看著外面的天色。

按照大齊的宮制，帝王臨幸妃嬪，多半是在乾清宮甘露殿之中，由承恩車將翻了牌子的妃嬪早早地送到，侍奉帝王。也有時候帝王興起，前去妃嬪居住的宮室臨幸，一般都是極為得寵的妃子才有這樣的榮耀。

蘇謐前些日子雖然得寵，可是齊瀧極少到采薇宮里頭來，這倒不是蘇謐的寵愛不夠，主要還是因為采薇宮地處偏僻、距離過遠(yuǎn)。所以后宮之中很多妃子對于蘇謐沒有趁機換一處光鮮華美、行動便宜的宮室很是疑惑。

時間過的飛快，蘇謐抬頭看了看更漏，齊瀧進(jìn)了漱玉宮只怕有快兩個時辰了吧?？磥砗脩蚴且_場了。

正在等待著，小祿子就遠(yuǎn)遠(yuǎn)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著：“娘娘，娘娘，漱玉宮那邊鬧起來了，動靜大的很呢？”

蘇謐嫣然一笑，看來是時候了。

也不乘坐車輦，蘇謐扶著覓青的手，不緊不慢地向漱玉宮走去。

路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乘鑲金嵌玉的車輦匆匆地駛過，帶起一陣疾風(fēng)，是倪貴妃的車駕。

她的動作倒是快！想必漱玉宮之中安排了不少的人手吧。蘇謐暗暗笑道，也好，人越多，這戲份也就越足。

等蘇謐到達(dá)的時候，就看見漱玉宮之中已經(jīng)是人聲鼎沸，吵嚷嘈雜了。

一個清脆凄涼的哭喊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過來，“臣妾冤枉啊，皇上，請皇上明鑒啊……”

蘇謐走近去，就在漱玉殿的外堂口處，幾個與玉嬪一起被賜住在漱玉宮的新進(jìn)宮妃聽見聲音趕過來，一個個膽顫心驚地跪在地上，偶爾探頭探腦地向?qū)m內(nèi)窺視。

外圍是侍奉的奴才，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齊瀧還在殿內(nèi)，哭喊聲從殿里傳出來，蘇謐走進(jìn)殿中，守在門口的奴才一個個正手足無措，也不知道阻止。

蘇謐進(jìn)了外堂，就看見了衣冠不整的齊瀧和跪在地上釵環(huán)散亂的施柔兒，倪貴妃和李賢妃都在屋里。

施柔兒她正拉著齊瀧的衣襟苦苦哀求著：“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絕無失貞茍且之事，天地可鑒啊……”聲音凄婉動人，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要化了。

齊瀧的臉上卻滿是厭惡，李賢妃正在幫他整理著衣服，動作恭謹(jǐn)迅速。她所居住的雅鳴宮正好在漱玉宮的一旁，距離最近，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

“妹妹且不用急，”旁邊的倪貴妃笑道：“妹妹如果是真的含冤不白，皇上自然會為你伸張作主，這樣哭叫拉扯成何體統(tǒng)，讓宮人聽見了也不好，妹妹這一個月的禮儀宮規(guī)都白學(xué)了嗎？”

蘇謐掃了一眼，隔著半透明的繡花屏風(fēng)，影影綽綽地能看見床上散亂著的大紅被褥，里面隱隱顯出白綾子的一角，那是驗證宮妃貞潔的素緞。

齊瀧抬頭看見蘇謐進(jìn)來了，問道：“謐兒怎么也來了？”神色之間惱火郁悶，顯然還是在憤怒之中。

蘇謐連忙行禮道：“臣妾正要前去園中賞月消夜，想不到聽見這里人聲鼎沸，只怕是有了刺客什么的，就趕緊過來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一臉疑惑地看著眼前，問道：“皇上，可是玉嬪妹妹惹得皇上不悅了，皇上念及她初入宮廷，未知禮儀，今次又是頭一次承寵，可不要真的計較啊?！?

施柔兒哀哀地哭泣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她已經(jīng)哭得嗓子都啞了。

“蓮妹妹說的是呢，玉嬪是否私通他人，還是未知之?dāng)?shù)，皇上可萬萬不要武斷啊?！蹦哔F妃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

“私通？！”蘇謐的臉色都變了，“這……玉嬪妹妹怎么可能……”

“今日是玉嬪頭一次承寵，卻無落紅，”李賢妃在一旁說道，可能也覺得這樣談?wù)撨@種閨閣私事有幾分不好意思，轉(zhuǎn)而道：“這件事臣妾也看著蹊蹺，玉嬪妹妹入宮是通過驗身的，怎么會這樣呢？”

齊瀧的憤怒已經(jīng)略微平息了，但漲紅的臉色還是沒有恢復(fù)，眼神掃過跪在一旁的施柔兒，說不出的厭惡鄙薄，像是在看什么臟東西一樣。對于他驕傲敏感的個性來說，最看重期待的宮妃出現(xiàn)這樣的失貞行為，不啻于在他的臉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這時候，門口又是一陣急促的聲響，不待人通傳稟報，皇后的身影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

她顯然已經(jīng)得到確切的消息了，看了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施柔兒一眼，連忙上前道：“皇上，此事……”

“此事還有什么好說的，這樣的事情，從我大齊開國以來，后宮就從來沒有過這樣丟人的事端！”看到皇后過來，齊瀧的火氣又升騰了起來：“皇后看按照宮規(guī)應(yīng)該怎么辦吧？”

“皇上息怒啊，此事如今尚且沒有定論，怎么就能夠輕易處置玉嬪妹妹呢？說不定要冤枉了好人呢。平日里頭，臣妾看玉嬪也是個知禮明義的，怎么會干出這樣的……”倪貴妃半真半假地規(guī)勸道。

“快叫去錦宮的人過來，直接領(lǐng)了去。再也不要讓朕看見她?！饼R瀧一臉厭惡地說道，甩袖子就要出去。

“皇上請先息怒啊，”皇后連忙跪倒在地上，阻止了齊瀧的去路，從容道：“玉嬪平日的為人皇上也是知道的，恭謹(jǐn)守禮，溫順婉約。臣妾看此事只怕另有蹊蹺，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氣憤而冤枉了好人啊?！?

“此事只怕確實有蹊蹺，”倪貴妃接過話頭說道：“秀女入宮都是要通過嚴(yán)格的驗身的，怎么會容得不貞不潔之人入宮呢？玉嬪在驗身的時候必然是完壁之身，只是現(xiàn)在就變成了殘花敗柳，這豈不是在宮里頭的這一個月里面……”倪貴妃掃視了跪在地上的漱玉宮的宮人們一眼，“皇上，依臣妾之見，不如拷問身邊的奴才，必然能夠得到線索?！?

眾人都變了臉色，這句話無疑是再說施柔兒在封妃之后與人私通了，這樣的罪名，無論拿到哪一國，哪一朝，哪一宮，哪一室，都是無可非議的死罪，而且連同身邊的宮人都要一并連罪處死的。

跪在周圍的宮女內(nèi)監(jiān)一個個驚地魂飛魄散，連連叩頭高呼：“陛下冤枉啊，奴才們都是不知道的?！?

“皇上，玉嬪娘娘入宮以來一直潔身自好，靜心守禮，絕對沒有可能作出這等淫賤之事啊，請皇上明鑒??！”施柔兒身邊貼身的紅纖聲音凄厲地喊道，這樣的罪名一旦成立，她們這些人都別想有活路了。

皇后說道：“宮中法度森嚴(yán)，各宮素來嚴(yán)守宮門時間，而且侍奉在身側(cè)的都是內(nèi)監(jiān)，絕無男子出沒，怎么可能有機會……”她看向齊瀧說道：“皇上切莫心急，若是冤枉了好人，只怕日后也要悔之莫及啊，皇上三思啊。”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宮中雖然沒有男子貼身侍奉，但是卻有不少的男子出入呢?！蹦哔F妃正色說道：“臣妾以前就聽說玉嬪的未婚夫就在這個后宮之中充任侍衛(wèi)，不知道……”

“未婚夫？！”齊瀧疑惑地問道，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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