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屋門開啟。

發出刺耳聲響，在深夜里格外響亮。

刺地楚銘頭皮都有點發麻。

“今天難不成真要死在這里？”

陰風中躥出未知生物。

忌憚無比的老獄卒又走了出來。

雙方同時出現，互成犄角，完全將他去路封死。

“無路可走。”

“那就劈出條路來！”

雖則只有十八歲。

楚銘膽氣卻很壯實。

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孤身翻越莽山。

再加上自幼習練武功，當初自然沒煉出什么成效。

但種種遭遭，卻養成了他百折不撓，寧死不屈的性子。

此時眼看陷入危機，干脆徹底豁了出去。

當下，緊咬牙關，眼中突地暴起兩道兇光。

“給我死來！”

吼，舌戰春雷，炸地虛空都似顫抖了下。

掠起的刀芒，卷起焰火，光焰飄落，仿似刀氣縱橫，徑直劈向前方。

噗。

刀鋒劈落，似斬中了某樣物體，巨大沖擊力，令楚銘整個身體，不斷往后倒退。

足足退出去六七步后，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這是——”

火把甩動，焰火繞體，刀鋒頂在前邊，將自己牢牢護住后，楚銘飛快瞄了眼，只是這一看，心中又是一驚。

因為從監舍內閃現而出，又被自己劈翻的竟然是個活生生的人。

而且，這個人正是今早親自送入監舍的古彥。

“怎么會是他？”

楚銘無比疑惑，且不說對方本就受了重傷，剛剛那么快的速度，都讓人難以相信。

可若不是古彥，同樣不可能。

因為白布包裹住整顆腦袋，這樣的特征，整個牢城內再不會有第二個了。

“小楚——”

“是你嗎？”

霍地，有沙啞聲音響起，激地楚銘又起了身白毛汗。

眼神從古彥尸體上收回，他引燃布團，遠遠彈出。

火光爆燃間，徹底顯照出老獄卒身影，這才沉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楚，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獄卒裹著張毯子，慢吞吞地走出門，聽到這話遠遠止住了步子：“古彥？他這是怎么了？”

話音剛落，他像才想到什么，驚異道：“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怎么會在這里，你難道不清楚嗎？”

楚銘將火把拋出，院內尚有些雜物以及今晨堆積的枯葉，火光濺落，不多的時間，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將四周照的透亮。

舍棄火把，避免了燈下黑，這個時候，他才略微松了口氣。

“我不明白你說的什么。”老獄卒緊了緊身上的毯子。

“不明白？”

楚銘揚聲道：“那我提醒下？”

“今早你送我沾血的衣服，然后晚上衣服里跑出一只比家貓還大的老鼠。”

“這怎么解釋？”

沾血的衣服，家貓大小的老鼠？

老獄卒面露驚容，旋即皺眉道：“今早在門口受了些風寒，身體不大舒服，胡亂吃了口，又服了點藥，就睡下，一直睡到現在，我什么時候給你送衣服了？”

原想過對方或許會說出各種各樣的理由。

然而楚銘完全沒有想到會得到這么個答案。

生病，一直睡到現在？

這樣的借口，確定能騙到人？

楚銘暗自冷笑。

正準備譏嘲兩句，話到了嘴邊，卻猛地記起，今早的時候，對方氣色確實很差，看起來像老了好幾歲的樣子。

難不成真生病了？

一念及此，心里突然顫了下。

如果。

如果對方沒有騙起自己。

那么送給自己血衣的又會是誰？

還有，既然睡了足足一整天。

那么又是誰和自己去監舍給人犯送的飯？

除此之外。

今天如此，那么，昨天呢？

“小楚？”

“小楚？”

老獄卒見楚銘突然陷入沉默，雕塑般矗立在那，也不出聲，只是眼珠子轉動，冷不定看到一樣物事，頓時忍不住大聲叫喊起來。

“嗯？”

稍稍走神，此時思緒被打斷，楚銘很快恢復冷靜。

隨后他就注意到老獄卒聲音中蘊藏著的驚恐。

以及到底是什么東西讓他恐慌到連聲音都開始顫抖的程度。

“又出現了嗎？”

一只足有家貓大小的老鼠，長長地鼻子在尸體上輕嗅著。

似是尸體獨有的氣味吸引了它，爪子刨動，很快就挖出大塊血肉。

不同于其他生物，它并沒有啃食，而是在尸體上打了個洞，直接就鉆了進去。

鮮血淙淙中，尸身漸漸鼓了起來，畢竟老鼠體型足有家貓大小。

“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老獄卒斜靠在墻邊，腿腳發軟道：“活了一輩子，第一次見這么大的老鼠，這真的是老鼠？”

楚銘沒吭聲，只是握緊了手中長刀。

之前在屋子里，他曾將一只老鼠砍作兩爿。

結果血水里滾了滾，居然各自生長成獨立的兩個體。

現在這只又沾了古彥的血，不知又會變成什么模樣。

出乎預料的是，老鼠并沒有發生新的變化。

鉆入尸體后，像安了家，徹底平靜下來。

可——

不多的時間后，本被楚銘劈殺的古彥，這個時候竟然又活了過來。

呼——

呼——

古彥慢慢翻身坐起。

頭臉被厚厚的白布包裹。

呼吸無比困難。

或許太過難受，他伸手瘋狂抓扯著撕掉了包在頭上的白布。

如溺水之人重新上岸。

古彥大口大口喘息著。

片刻后，像察覺到了什么，扭頭看向楚銘所在的方向，輕輕抽了抽鼻子，嘴巴無意識地開合了好幾次。

“還我——妻子——”

“還我——妻子——”

“把妻子，還給我好不好。”

“不，你已經殺了她。”

“你害死了我妻子，我要替她報仇。”

“我要，我要——吃了你！”

古彥從地上站起，火光照在身上，照在臉上，照在他被挖掉雙眼，留下的另兩個血窟窿，顯得無比妖異。

更為妖異的是，當他嘗試著邁步走出，雙手，雙腳上竟生出了足有數寸長的利爪。

“非異人作惡，異人受苦報。”

“自業自得果，眾生皆如是。”

“一念起，業火熾然。”

“非人燔，乃自燔。”

看到朝自己不斷嘶吼，不斷走來的古彥。

楚銘腦海里閃過兩段話，將長刀高高舉了起來：“既然不愿死去，那就讓我再送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