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邊打好的水被人提走一次又一次,很快時間就來到了下午,太陽西斜,但尚未落入山崗。
絮絮的霞光落在樹梢上,破碎的光影就在地上灑落一片。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云故站在院子里,跟隨嘰嘰喳喳的人群朝一個方向走去,她故意落在后面,她與前面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的眾人間,似乎有一道溝壑,現實中他們之間也隔了一段長長的距離。
他們好像對她避之不及,仿佛云故對他們來說是什么洪水猛獸。
一開始指使云故的那個中年男人,旁人叫他老孫,他們這群年輕人則叫他孫大叔,則走在旁邊,他對云故倒是和對其他人沒什么不同,態度都同樣惡劣。
沒說幾句話就開始罵罵咧咧。
云故走在最后慢悠悠地,從她的角度看去,周圍生長著高大的樹木,在林間縫隙看去,是一大片梯田,山間隔一段出現一片,并不集中。
再往遠處看去,黛青色的山罩上霞光,綿延起伏的山巒籠罩著一片濃霧。
這個地方,就連風也帶著濕冷的味道。
那么他們這群人出現在這里干什么呢?
霧氣翻涌著,云故若有所思抬頭看去,像是看見了一座……
“拖拖拉拉干什么?腿沒斷繼續走,還讓老子扶你嗎?”
老孫在前面罵罵咧咧地咆哮著,像是個炸藥桶,對著落后在最后的幾人十分不爽地破口大罵。
老孫的話十分難聽,但是出乎意料的沒人反駁,包括那個剃著寸頭的女生,雖然她看上去十分不爽,但是也閉著嘴。
那一對吵架的男女沒有出現,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
云故跟在他們后面,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林間小路后,視野突然開闊了起來。
這里到處是吊腳樓,吊腳樓下養著雞鴨牲畜,這像是一個小聚落,男女都穿著黑紫色的少數民族服裝,頭上勒著銀絲抹額,服裝上勾勒著各種花紋,看上去十分特別。
一個戴著藍色抹額清秀的男青年等在路口,腳上踩著一雙球鞋,和身上的服裝十分不和諧,他正在低頭玩手機,一看到老孫領著人來,就立馬收起手機,熱情地揮手。
老孫收起了厲色,橫肉遍布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表情越發猙獰,但他渾然不覺,男青年笑得熱絡。
“孫大哥,你們可算來了,阿爹等得都急了呢!”
男青年眼睛瞟過老孫的肩膀,落在后面一群人身上。
“這就是城里來的朋友們了吧?村里沒什么好東西招待你們,不過一些農家伙食和山上采的菌菇倒是不錯,大家都來嘗嘗吧?”
老孫哈哈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古讓老弟,有話一會兒說,先帶他們去看看你阿爹吧。”
古讓愣了下,這才恍然道了一聲欠,有些歉疚說道,“是我太激動了,各位朋友先去見我阿爹吧,不過放心,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一直熱著,一會兒就能吃。”
說罷他就在前面引路,時不時和老孫講話,甚至和他們這群隊伍里的一些人搭上了話,看上去一派其樂融融。
不一會兒,古讓就領著一群人到了建筑群中央,一座復合樣式的吊腳樓,在空出來的走廊上晾著,顏色規律的服飾仿佛是某種掛飾,遠遠就能看到它。
古讓邊走邊介紹一些村里的習俗,因為年齡相近,和他們這群年輕人頗能講得上話。
就連一直表現得暴脾氣的老孫也沒說什么,甚至偶爾還會應和幾句,讓一些年輕人感到受寵若驚。
到了吊腳樓前,一個扎著辮子、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年輕女孩在屋子二樓探出頭來,發髻上戴著銀飾閃閃發光,襯得漂亮白皙的面容嬌俏得像是一朵盛開的月季,此刻看到他們興奮地揚著手打招呼。
其他人顯然也是認識她的,云故站在人群后面看著這一幕。
女孩招了招手,得到了其他人熱情的回應。她歡快地跑下來,如同山林間一只自由跳脫的鳥兒,渾身充滿了生命力,仿佛只是靠近她都會被她身上的這種氣息感染。
就連隊伍中一直沉默的人和她在一起笑容也不由自主多了起來。
“古玲,你身體怎么樣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用特意下來接我們。”
說話的是一個叫做李莉麗的女生,她留著一頭齊肩短發,看上去十分清純靚麗,好像是電視廣告上標準的那種女學生代表。
被稱作古玲的就是這個剛剛從樓上跑下來的女孩,剛剛遠遠看見她就覺得她長得好看,現在近看,她的皮膚光滑細膩得甚至看不到毛孔。
古玲溫婉笑了笑,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人,如同小鹿一般,好像一扇鏡子,能將人看透。
“我沒事,看到大家到了就忍不住下來了,看到你們在這我真開心!”
古玲和眾人說了一會兒話后,目光就穿過層層人群,精準地落在了云故的身上。
云故腳步一頓,腳尖一轉,藏在了別人的身后。
可是古玲不依不饒地穿過人群,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
古玲走近了,云故才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仿佛玲蘭花香,馥郁卻不濃郁,淺淡而持久。
她路過的人甚至忍不住露出一點癡迷的笑容來。
古玲走到云故面前,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止步,臉上帶著笑意。
而其他人看見她靠近云故,則是皺起來眉頭,仿佛看見古玲做了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紛紛露出嫌棄的表情,當然,這個嫌棄的表情專對云故的。
他們覺得云故玷污了古玲這么美好的女孩。
哪怕是靠近都不行。
但古玲仿若不覺,她臉上仍舊含著甜美的笑,看起來天真無邪。
“林林姐,好久不見,我……”
“哈啾——”
“……”
古玲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沒人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
“不好意思啊,你身上太熏了,我忍不住。”
始作俑者十分沒有道德地退后幾步,看著面前突然僵住了身體的人,臉上掛起一個故作真誠的笑。
“我是無意的,古玲妹妹會原諒我的吧?”
古玲:“……”
她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有些僵硬地掀起嘴角。
“……不介意。”
過了兩個呼吸,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紛紛面露怒容,指責云故,甚至有人嚷嚷著想要她動手,不過還沒有付出實際行動。
云故又后退了幾步,聳聳肩,指著古玲說道:“古玲妹妹都沒說什么,你們上趕著多管閑事呢?”
被點名的古玲有些無助地搖搖頭:“我沒事,大家不要怪林林姐了。”
下午拉著文小妙的短發女生站出來,插著腰生氣地指著云故,“古玲脾氣好不和你計較,但你不要仗著這個欺負她,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云故無辜擺擺手,“我可沒這樣想,畢竟我也很喜歡古玲妹妹呀。”
她扭頭看向眾人,眼睛微瞇,帶著一絲狡黠,“畢竟你們都不和我說話,晚上一個人太孤單了,我也想要有人和我一起去抬水呀。”
一時間,周圍嘈雜的議論叫罵聲都安靜下來。
眼見氣氛僵硬下來,文小妙不禁有些尷尬地拉了拉短發女生的衣袖,“苗苗,算了吧。”
名叫苗苗的短發女生面色僵硬了一下,好像找到了臺階下似的,干巴巴說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干,關我們什么事。”
說完,就重新鉆進了人堆里,好像生怕誰把她拽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