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在一旁警戒的馬三之外，大家本來就都是圍著點燃的篝火而坐。
自然王霽目光剛剛落下就被趙仲針察覺了，他一點也不顯尷尬，就連臉上原本的興奮也不作絲毫遮掩，當即咧嘴一笑：“元貞大哥，某還是第一次在外過夜。”
“家中向來管得緊……”
知道他身份的，也不需要他解釋，比如王霽、王雱兄弟兩人，他這話更多還是說與其他人聽的。
王霽及時開口提醒陳大：“翻一翻面，肉要烤糊了。”
至于趙仲針所言……
只能說，畢竟不管是他還是趙曙，身份都在那兒放著，即便中間有好幾次仁宗生了兒子出來，但最終的結果還是早夭，趙曙儲君的身份雖然尷尬過，但卻一直穩固這也是真的。
就算以往趙曙沒有繼位，趙仲針也是儲君之子。
別說在野外過夜了，就是在住所以外的地方過夜，他都別想。
朝廷群臣雖然平日里對這個不言不語，但趙仲針真要敢這么做，那群人都能用唾沫星子把他給淹了。
“郎君，這串好了，能吃了。”
陳大給王霽及時遞上一串用木棍串起來的魚肉，王霽伸手接過之后就直接轉手遞到了趙仲針面前：“拿著吧，在野外過夜沒你想的那么好。”
“野獸當中晝伏夜出者多如繁星，蛇蟲鼠蟻亦然，你會覺得安靜，不過是因為暮色遮蔽，看不清那些活動頻繁的小東西罷了。”
趙仲針接過魚肉，滿臉不在乎地開口：“那些小東西有什么好擔心的？某在汴梁的時候可沒少見過。”
“不一樣。”王雱也借著火光湊了上來，滿臉感慨：“但凡人住的地方，蛇蟲鼠蟻都不可怕，可一旦離得遠了，那就全然不同了。”
“某曾經跟著爹爹趕路的時候沒少見過那種被蛇咬過的人，有些還能撐到就醫，有些不過幾息整個人都變成紫黑色的了。”
王霽點頭道：“確是如此。”
一般有人常住的屋子，就算有蛇，八成以上概率也是菜花蛇這種無毒蛇，而有菜花蛇活動的區域內，不說方圓十里吧，最起碼一里范圍內，很少會出現其它種類的蛇。
而且菜花蛇很多體型大不到哪兒去的，食譜上的活物大概率只有老鼠和體型較小的禽類，所以在很多農戶家中，都將菜花蛇視作保家蛇。
更有甚者，還會讓家中小孩去外面捉田鼠之類的供養家中的菜花蛇。
這是王霽親眼見到過的。
“嗯？還有這種說法？”趙仲針明顯沒見過世面，故而對此表現地極為好奇。
“元澤，某以前怎么沒聽你說過這些？繼續說！繼續說！”
這些向來從未聽過的奇聞軼事對于一個少年人的誘惑力，遠遠要勝過什么詩詞歌賦之流，更別說趙仲針本來就對詩詞歌賦沒什么興趣了。
當然，這些或許并不算奇聞軼事了，充其量也就只能算得上是科普。
王雱則是翻了個白眼出來，顯得頗為無語。
也不看看以往在哪兒？汴梁啊那是！要是他敢跟趙仲針說這些，回頭大概率就要被某些人記上一道。
小心行事，方為上策。
“嘿嘿……”趙仲針干笑了兩聲，也察覺了他自己話里的問題。
“元澤，繼續說，某保證，咱們在這里聊的絕對不會傳到外人耳中！”
說話時他一臉信誓旦旦，就差直接起誓了。
話剛說完，下一刻馬三低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有情況！”
王霽是反應最快的。
翻身而起的同時，一柄始終被他隨身攜帶的匕首就進了手里，他從一開始就在聽著四周的動靜，畢竟夜色濃重，用眼睛去看多半是要無功而返的。
趙仲針看著王霽那矯健的動作當場傻眼。
之前在礁石上他還以為王霽說的那句‘某非文弱書生’僅僅就是安慰他的，畢竟這年頭的文人誰還練拳腳啊？大多數都是坐在屋子里窮經皓首，身子骨能好到哪兒去？
“看見了吧？”王雱輕嘆一聲：“某早就跟你說過了，現在你信了吧？”
一邊說著，他也從地上挑了塊石頭站直了身子。
趙仲針低頭看看他自己的雙手，而后又抬頭看看已經都做好迎‘敵’準備的的眾人，嘴角當即就狠狠抽動了下。
該死！回頭他也要學學拳腳！
總感覺這么多人里面，就他一個廢物一樣，就算王雱，在汴梁那些衙內當中，也經常屬于是戰斗力偏高的。
“是什么東西？”王霽沒去關注兩人，而是開口詢問馬三。
這片林子真要說過來，確實算不上遠離人煙，所以很大程度上不可能出現太厲害的猛獸，反倒是有很大可能會出現那些落草的強人。
這才是王霽擔心的事情。
馬三又側耳聽了一陣，但是這次他卻沒有聽到多少動靜。
“好像……又沒有了？”
“難不成是野獸之流？”
王霽眉頭依舊緊鎖，剛剛夜色當中的聲音他多少也聽到了些，那種的……很明顯就不是野獸能發出來的，更何況，野獸當中也就只有貓科動物才會警惕到動一下，然后靜下來。
而這里又怎么可能出現貓科動物呢？
對比之下，是人的可能更大。
而后他就壓低了聲音道：“小心一些。”
“不管是否野獸，多上點心總是沒錯的。”
王雱是最快聽出來王霽話里意思的，第一時間他就伸手把趙仲針拉到了身邊，以細若發絲的聲音道：“來的是人！”
瞬間，趙仲針就緊張了起來，眼神更是止不住地來回瞟著四周。
只不過夜色下沒人看到他眼底隱約浮現的興奮。
馬三雙眼瞇著，隨著又一陣細微的摩擦聲響起，他二話不說就把手上早就握著的石頭朝聲音響起的方向狠狠丟了出去。
下一刻……
“啊……”慘叫聲到一半便猛地戛然而止，不出意外的話，應當是被其他人捂住了發出慘叫那人的嘴。
王霽的心當即就沉到了谷底。
還真是不希望什么來，什么就來！
而后他就深吸了一口氣，移動腳步往趙仲針所在踱了過去，同時開口道：“都聚集過來這邊！別給敵人逐個擊破的機會！”